第29章 洛丽塔（二）
李懂走进客厅时，桑和已经将余下的纸箱尽数打开了，里面并不尽是洛丽塔裙装，还有一部分男孩子的衣服。
桑和抹了一把脑门上虚有的汗液，表情略为勉强地说道：“这些洛丽塔裙我收下了，不过先放在你这儿。”
李懂将手机放进口袋，解释着：“这些是我托我妈妈在梦颠城的商都购买的，之前觉得你穿上会很合适……”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有许紧张。
“回头扮演灰姑娘时，我是不是就能穿上了？”桑和拿起了一件雪白的蓬蓬裙，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还能给咱们班减少些服装道具的费用。”
李懂抿唇：“这笔钱省不下的，何况这样的服装在这话剧中也派不上多大用场。”
桑和挑眉，表示不解。
“你还没看剧本？那等你看到剧本时就懂了，我亲爱的灰姑娘！”而后，做了个十分绅士的动作。
桑和默默翻了个白眼，将刚刚弄乱的衣服折叠整齐，放回了盒子中。
李懂却去往厨房洗手了，出来时，一边用手巾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一边对桑和说着：“刚刚我妈妈打电话来，说在梦颠城有个聚会，你要一块儿去吗？”
桑和一愣，连忙拒绝：“你家的聚会，我去恐怕不行。”
李懂见她那慌乱的模样，不由得唇角带笑，擦干净的手往桑和的头上一揉：“没事的，就是个聚会而已，你不是也没事？”
这样的话，听起来还着实令人有些不好拒绝，尤其是因为面前这个刚刚送了她一堆洛丽塔裙的男生。
“什么时候……”
“今天。你要不跟你妈妈说一声？”似是觉得桑和同意了这件事，他的语气也稍显兴奋。
桑和拿起手机来看了看，解了锁，进入到联系人界面又迅速退了出来。跟李懂去梦颠城参加聚会，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恐怕得到的不会是“同意”，而是对方提着菜刀来要李懂的命吧……
“对了，你妈妈昨晚在电话中说的话，好像对我不信任。”
桑和呵呵一笑，桑春秋哪里是对他不信任，只是怕女儿重演自己年轻时候的事。
所幸，之前所有的闹剧都仅仅只是闹剧而已。
“没必要经过她的同意，既然我没事，那就去呗。”桑和将手机塞回了自己的小挎包里，“不过我只有两百来块，恐怕连来回的车票钱都不够。”
李懂这会儿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忽地如同停电了般，手搭上了桑和的肩膀：“做个交易如何？”
桑和挑起了眉。
于是乎，她被那个小恶魔占据了内心的混血男孩强迫穿上了件洛丽塔裙，乃至于出门后，她的回头率一直在增长。
高铁上，桑和坐在靠窗的位置，李懂双手环胸地看着她，嘴上一直说着：“Perfect。”
“Perfect你个头！”桑和对着他吼着，吼完脸就朝向了车窗外，不去看他。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并不漫长，此刻倒是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下，显得格外的难熬。
“桑和……”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对方不理他。
“桑和？”他再度喊了一声。
“有事就说……”
可这样的回答，又让他欲言又止。迟疑了许久，时间似乎改变了他最初的想法，说：“你觉得王教官这人怎样？”
桑和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他，些许不解对方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目光对上了，与以往不同的是，李懂的目光没有再闪躲。可刚刚那样突如其来的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着实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之前，王教官他，好像很早之前就认识你，所以……”
其实，在桑和的心里，早就不记得那个“王教官”是何时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的。若非是上回他离开时送给她的那瓶奶茶，自己也不会想起，初中时与这家伙还真有过几面之缘。
那时候的自己，不爱念书，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大姐头，染着一半的蓝色头发，提着根钢棍，伪装着所谓的强大。那段时间，桑春秋和桑冬夏都为她操碎了心。生怕哪天就得到消息，说谁家的儿子女儿命丧她桑和之手了。自然，这些都是假象。
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只有人性是真的。
因为当时交往的乱七八糟的朋友太多，她所混迹的圈子也都杂乱不堪，半夜在街上混的次数数不胜数。也正是因为某个喝醉的晚上走路走着走着，便撞上了个骑着自行车的男生，顺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才有了与王萧的浅薄缘分。
这些话，若说给李懂听了，对方也不会相信的。
“以前被他的自行车撞过，得了一瓶奶茶作为补偿。”她言简意赅地解释着，“倒是没有想过，他还记得我。”
看着桑和云淡风轻的面容，李懂叹了口气：“你应该把最真实的你呈现在我面前！”
“我想你应该猜想到了！或者说，你已经调查到了！”
“桑和！”他的手抓住了桑和套着蕾丝手环的手腕，力道极其之重，连看着桑和的眼神，都变得分外认真，那复杂且浓郁的情愫在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相互碰撞，卷起漩涡。
“还记得最开始我跟你说的话吗？我是因为什么才说咱俩可以做朋友？”桑和并不挣扎，淡定地看着他。
忽地，李懂爽朗一笑：“并非恶人也并非甚善人。”
“最真实的我，你有没有见过？”
李懂张开了双手，恢复之前的模样：“算我太心急了，灰姑娘，来，抱一抱！”
桑和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可能，比起朋友，咱们更适合做兄妹。”
对方的手僵在了空中，气氛稍显尴尬。
“备胎？”李懂还不忘她之前所说的那句“没有血缘的兄妹关系是给备胎一个正当的暧昧理由”的言论。但这样的话，在他的耳里总有别的意思。面对桑和，他甚至在怀疑友情和爱情的区别，十七岁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爱情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而友情和爱情又有怎样的关联。
桑和迟疑了，李懂的双手一摊：“说实话，我很享受你信任我、依赖我的这种感觉，仅仅限于你。”
顿了一会儿：“能不能别老拒绝我？”
“那你能不能别老说这么令人尴尬的话？”桑和无奈，脸蛋微微发烫。
“令人尴尬吗？如果你对我没有好感，在你回绝我的时候，没必要尴尬！”
“那我问你，你会回法国吗？”
忽然之间，四下里安静了，时间如同静止般。
李懂咬了咬牙，猛地回问了一句：“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个叫手机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