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兄台，不如你请我吃饭吧？

所谓特权社会，自然就是可以运用各种特权的，比如，明明错过了报名时间，伊一还是能中途进去插一脚。

稷下学宫坐落于京都城郊，也就是在伊一回京都时路过的那一大片花海的边上。建筑风格也是简约为主，学宫里随处可见各种松柏和竹子，据说是为了提醒学生时刻保持坚韧不拔的意志和高风亮节的风骨。

南宫家的子嗣众多，稷下学宫里自然也有很多。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十二岁的小伊一改头换面（之前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长不好，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了些），直接换了男装，带了个小书童挤进了稷下学宫的考试现场。美男爹爹曾是稷下学宫的杰出校友，为了自家女儿顺利进驻，昨天刚接受了经院院长的邀请，出任讲学的夫子，也就是说，伊一就算答不出其他夫子的考题，只要美男爹爹放水一下，进学宫这事儿就是妥妥的。当然这是后招，伊一也想看看自己这个21世纪的大学生，到了这里究竟能混到什么地步？

也不知是不是伊一自己想太多，自从上次在心里跟老天爷道过歉，这日子就越过越好了，有爹疼有娘爱的，如今还一不小心考试的时候遇到了算学院，这个时代的算术对一个理科生来说会有什么难度吗？当然没有。

所以伊一顺利进驻学宫，还在老爹的安排下有了自己的一套独立小院，院子不大，但对于自家扮了男装的女儿是很有必要的。

学宫食堂——

无论是南宫府还是沐府，伙食都是很不错的。但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所有的饭菜不是煮的就是炖的，而且以肉食为主，在这个古代，似乎吃太多素菜就是家底穷的表现。逃过炖煮的唯一例外就是馒头，用蒸的。没点清炒的小菜，或者爆炒的宫保鸡丁，这些蒸煮的吃食吃多了就只剩一个腻字。伊一想着，不知道是不是饮食习惯的问题？

所以好不容易来到这个汇聚五湖四海的莘莘学子的地方，说不定能给自己换换口味？伊一的馋虫已经已经爆发了洪荒之力，准备鉴赏天下美食。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阿时、阿和，看来你俩在这里混得很是不错嘛？”伊一去食堂的点菜窗口转了一圈，还是清一色的炖煮蒸。心中正乌云密布，一不小心就瞥见抛弃自己的俩兄弟整合另几个同窗哥俩好地大口吃肉的场景，于是闲庭散步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学宫里都是清一色的学习服，伊一能如此轻易就认出云家兄弟，也是很有几分眼力了。俩兄弟循声而来，来人明明笑得如此春光灿烂，为何却分明感觉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于是俩人皆是一口肉卡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咽不下去，愧疚地看着改头换面的伊一，老泪纵横……

伊一：“……”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不过，看他俩那么泪流满面，伊一也就安心了。

于是，她半路改了道，悠悠然转身到窗口领了一份清粥小菜，准备先凑合一顿。

学宫是朝廷所办，所有学子的食宿是全免的。当然，餐食是标配的，一粥一菜一肉，多了就要自己掏腰包。

不得不说，因为有了始皇帝，伊一在这里适应环境简直不要太容易。比如这里的食堂，和现代的大学食堂没什么两样——打饭要在窗口前排队，每人拿一个木质的托盘，想吃什么就拿什么，饭菜都是用小碗装好的，要是拿多了，出口有专人负责收钱。

于是伊一一个铜板没掏就领到了自己的饭食，转身时发现，整个食堂里居然一个空位都没有了？这运气！第一次吃饭就遇到了学子们下学的高峰期！

伊一不死心地又扫视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桌有空位的。眼眸一亮立马急急地奔了过去。

开玩笑！以自己当初在大学食堂四年的经验，就这么个空位，不奔过去就没你的份儿了。

竞争，在哪里都是激烈的！

“这位兄台，食堂没其他位置了。能不能跟你拼个桌？”伊一也就嘴上礼貌一下，所以没等人回答就已经一屁股坐下去了。

“……”对方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默默地自己吃饭。

伊一从坐下之后就一直注视着对方的反应，看对方没什么反应正要放下心专心吃饭，却不期然看到了对方抬头的一幕。

对方很快就低下头不理自己，伊一却回忆着方才闯入视线的那张脸发了呆。

初见第一眼，伊一是惊艳的，那样一张姿容卓绝的脸蛋的确有让人惊艳的资本，虽说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模样还略带稚嫩，但与美男爹爹的杀伤力相比，算是不相上下了。

不过，最让伊一忘不掉的是少年的那一双眼睛——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有一双枯井般的眼睛，深邃而空洞，无悲无喜，拒人千里。

无悲无喜，即便是得道高僧也要修行到一定的境界才能有这样的眼神吧？不同的是，得道高僧的无悲无喜里，藏着对怜悯世人的慈悲。而眼前的少年眼里，却只有淡漠。他在漠视所有看到的一切，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也不能引起他的任何反应，所以他看人的眼神里，无悲无喜。

这样的眼神，让伊一感觉到自己的心微微泛疼。眼前的少年身形单薄，正机械地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饭，然后动口咀嚼，明明桌上摆了好多菜，他却熟视无睹。伊一看着少年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昭示着那口饭已经被他咽了下去。果然，少年又一次夹了饭塞进嘴里，新一轮机械的吃饭动作继续上演。

伊一看着少年的动作红了眼。

记得上一世，第一次参加工作被相处最好的同事骗走了业绩，被老板开除，房租到期。伊一不敢跟家里开口，怕父母担心。那时候，伊一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大哭了一场之后，伊一在镜子里看过自己当时的眼神，也是无悲无喜的。那时候，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从此绝不再让人有机会伤害自己！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交过朋友，再没有相信过任何人，除了自己的父母。

可那时候，自己的眼神里再无悲无喜，也是藏着冷漠的。也就是说，她对世界还是有感情的，冷漠的感情。这个少年却连一点情绪都没有？那是经历了多么痛彻心扉的伤害，才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炼成如此毫无破绽的面瘫脸？

少年觉察到来自对面的目光，淡淡抬眸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静静地吃饭。对面的小少年泛红的眼睛，还有眼里的那抹痛色，轻轻在少年心中的一潭死水中撩起了一丝涟漪，很轻，转瞬即逝。

“咳咳……那个，”伊一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来拯救眼前的落难少年。于是在成功看到少年抬起的眸子时，心中一喜，还肯理人？那就还有救！

“这位兄台，不如你请我吃饭吧？”伊一不小心看到少年眼前的一道清蒸鱼，口水差点流出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少年默默地把清蒸鱼摆到了伊一面前，不过是个馋嘴的小孩，少年懒得与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