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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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相偎相依

来到学校时,学生们已经下课陆陆续续走出了学校,沐梵看着这些孩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以前就和他们一样,每天天不亮就走路来到学校。”

“和她一起?”

“是啊,和她一起。”

“真是难忘的时光,她真幸运,能陪在你身边,”苏婧仪看着他说道。

站在教室外,透过玻璃朝里面看去,沐梵抱着手笑道:“最里面最后一排那个座位,我以前就是坐在那里,没想到以前调皮贴在墙上的画到现在都还在,不过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后面罚站,很少坐那个位置,那时候很皮的,米歇尔夫人一看到我就头痛。”

“哈哈,难怪现在都还是那么没脸没皮的,就该罚你站,”苏婧仪大笑。

沐梵转头看着她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这样多好,干嘛要整天冷着个脸,那样老的很快的。”

“啊?真的?可是不冷着脸的话,那些大头兵才不会怕我呢,”苏婧仪吃惊的捂着脸担心的说道。

“以后多笑笑,威严可不是靠板着脸弄出来的,对他们要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们对你死心塌地。”

“肯定是骗人的,”白了他一眼,苏婧仪转身看到从楼上下来的一个老妇人提着扫帚独自在打扫着操场上的积雪。

看着眼前的妇人,苏婧仪心里一酸,连忙走了过去,拿起其它扫帚帮她一起打扫。

沐梵也走过去帮忙,老妇人看到他,将身体站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盯着他仔细看了起来,“先生是斯托克人吗?”

“我来自奥伦萨,女士,”沐梵鼻子一酸,看着两鬓斑白的米歇尔夫人,很想叫她一声老师,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哦,对不起,人老了,你和我一个学生长的很像。”

“是吗?夫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苏婧仪停下手中的扫帚,偷偷看了沐梵一眼。

“那孩子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失踪了,从小都很可怜,有一个女生和他关系很好,以前两个人上课经常迟到,每次他都掩护着女生偷偷跑进教室,结果他每天都要被我罚站,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说破而已,战争爆发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如果还活着,应该和你一样大了,”说完叹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弯腰打扫起来。

沐梵背对着她,泪眼朦胧,连忙闭上眼睛调整着情绪。

苏婧仪也停下抬头看着他,心里想着:“那个男孩一定就是他吧。”

将积雪打扫完毕,沐梵站在路边呆呆的看着远去的米歇尔夫人,苏婧仪站在他身边安静的陪着他。

许久之后,他才转过头来,“米歇尔夫人也老了,以前我最怕她,每天来上课她总会多带一份午饭,偷偷的放到我的书桌里,我一直以为是婧怡放的,后来我才发现是她。”

“时光啊,真是无情,带走了多少青春年华,可是美好的记忆是永不会消散的,沐梵,永远不要忘记那些难忘的瞬间,”说完,苏婧仪抬起头看着他,满眼的温柔。

沿着上学的小路,两人慢慢走到了他的小楼,虽然这座城市经历了战乱,可小楼所在的街区并没有受到破坏,小楼还是老样子。

沐梵将手伸到墙缝里,熟练的夹出一把钥匙,插在生锈的锁里弄了半天才打开房门,里面一切如旧,厨房角落里还剩一半煤球的破布袋,生锈的铁锅,装雪的破盆,二楼房间里空荡荡的大床,衣架上一件破烂的棉外套,一个布满灰尘的大木箱,墙壁上挂着的烂书包。

伸手仔细摸着一件件熟悉无比的家什,这些曾经是沐梵生活的全部,苏婧仪安静的站在一旁。

“三岁那年,父母把我送回了斯托克,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八岁时奶奶去世,我就独自在这里生活,冬天的时候,每天早上天不亮我就拿着厨房里的破布袋到火车站去捡煤球,回来后在窗台上抓把雪把脸和手擦干净,然后和她一起去上学,放学回来后又赶紧跑到附近的餐厅,在那里帮忙洗碗,每天都洗到双手麻木,老板给我一顿午饭,月底还会给我些钱让我交学费,每天晚上躺在这张床上,总是在半夜被冻醒,独自蜷缩在床上喊着妈妈大声的哭泣。”

苏婧仪闭着眼捂着嘴站在他身后拉着他的手一句话也没说。

“后来战争爆发,餐厅也关门了,幸好火车站的警察大叔介绍我去后方医院里帮忙照顾伤员,虽然很辛苦,不过总算有饭吃,斯托克陷落后跟着医院一直到了科诺克,在那里,13岁拿着枪上了战场,看着满地的死人,吓得几天都不敢睡觉,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居然活了下来,真是奇迹,”沐梵自嘲的笑了笑。

苏婧仪从背后抱着他,把脸贴在他背上,她难以想象,一个人居然要经历如此的苦难,和他比起来,自己的苦难根本不算什么。

“沐梵,我们把这里打扫一下吧,这屋子很不错呢,”苏婧仪擦干眼泪笑着对他说道。

“是吗?好吧,也许战争结束后,我还要回来住的,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沐梵微笑的看着她,真的很美。

苏婧仪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人生中第一次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沐梵来到厨房,用雪将铁锅擦干净,从对面围墙上弄来了满满一盆雪,将煤球点燃烧了一锅热水。

窗外的雪花又纷纷扬扬的飘了起来,窗台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层雪,苏婧仪将手中的抹布放下,抬手理了理刘海,转过头看着眼前正在仔细清理着灰尘的男子,温柔的笑了笑。

就在十几天前自己还在拼命的想要将冰冷的匕首插入他的心脏,何曾想到,今天居然抱着他大哭了一场,记忆中,自从母亲去世后,自己就再不曾这么开心的笑过、哭过,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倾心吧。

沐梵从箱子里取出当年一直盖着的那条单薄的被褥在床上铺好,虽然有些霉味但还算干净。

苏婧仪摸着床上薄薄的被褥心疼的说道:“真是难以想象,你小时候就是睡在这样的床上挨过这样寒冷的冬天。”

沐梵笑了笑:“有些穷人连这样的被子都没有,其实我也算很幸福的了。”

“我小时候要比你好一些,母亲在我六岁时去世了,不过帝国的福利措施还是很完善的,后来我一直都住在孤儿福利院里,虽然经常挨饿,可是还是活下来了,一直到了13岁,战争爆发后我就进入了军校学习,16岁毕业后直接被分配到监察厅工作,现在我可是监察厅行动司的少尉处长哦,”两人脱了鞋靠在床头,苏婧仪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哦,真是好厉害,难怪,这么周密的计划都被你发现,还差点被你杀掉,现在想起来真是害怕,差点就莫名其妙的被捅了一刀扔进河里了。”

“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让你的部下恰好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我即将掉下河的时候,让你恰好抓住了我的脚。”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察觉到我们的?”

“你们刚在暗夜镇下火车时我就已经发现你们的踪迹了,不过还是慢了一步,被你们这些敌对分子将大桥炸掉,让帝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现在终于抓到你了,我该怎么处理你这个罪大恶极的暴徒呢,是抛尸荒野还是带回帝国囚禁到老,自己选吧,”说完抬头看了看沐梵,将他的手拉过来和自己的说扣在一起,眼里满是温柔。

“额,好像某人也是共犯吧,这样真的好吗?”

“不好吗?”

“真的不好,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这个暴徒干的,和那位漂亮小姐没有半毛钱关系,”伸出手抱着她,将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闭着双眼靠在他胸膛上,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的心跳,苏婧仪轻声的说道:“沐梵,你的上官一定认为你已经死了,跟我去帝国吧,我会为你弄一个全新的身份,好吗?”说完抬起头热切的看着他。

“这场战争是一个大漩涡,深处其中的人,谁也逃不了,你我也一样,只有结束战争才能迎来和平的时光,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沐梵紧紧抱着她,呆呆的看着窗外,细细感受着这份温暖,这种久违的感动。

将头重新埋在他怀里,泪水不自觉的掉落,“可是,你我都只是普通人而已,我们无法决定什么时候结束战争。”

“那我一定努力活到战争结束那一天。”

再无话语,沐梵睡在床上,一只手环抱着她,鼾声轻起,苏婧仪枕着他的手臂,手紧紧抱着他腰,单薄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温暖的让寒冷也不敢侵袭,窗外的夜空中,依然阴霾如墨,雪花飘落在玻璃上,成水滑落。

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夜色依然,苏婧仪轻轻爬下床穿好靴子,坐在床头,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面庞,许久之后才松开,帮他盖好被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虽然是第二次见到你,可是心早已印在一起,即使就此分别后,再无法相见,这一刻的美好,也会永远陪伴着那孤独的灵魂,灵魂有了寄托,此生永不寂寞,”说完,轻轻走下楼,打开门踏着积雪走进了夜色中。

沐梵醒来时,天已大亮,人已不见,只有被子上传来淡淡的香,桌上放着两本崭新的证件和两套奥伦萨军官服装,沐梵拿起来看了看,证件上写着占领军司令部少校联络官沐梵,另一本则是占领军司令部颁发的特别通行证,证件下押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再见,愿君安,”纸条旁边是一串苏婧仪一直带在身上的项链。

起身走到窗子旁,看着外面轻轻一笑,“好细心的女子,只是,我不配啊,”推开窗户望看远方,一架军用运输机正从机场起飞,呼啸着往西边飞去。

“如果战争结束,我侥幸不死,希望还能再相见,再见婧仪,”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去的飞机,直至消失在目光所及,紧紧握着项链,轻轻叹了口气。

将被褥折好放进箱子里锁好,沐梵走出了小楼,开着车来到城外的加油站将油加满,看着极远处前往安格洛斯隘口的盘山公路上那长长的车队,沐梵将头绝望的靠在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