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加固阵地
短暂的休息了片刻，用一块破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赵世勋捡起自己的步枪背在肩上，猫着腰朝战壕的一侧走了过去。
鬼子已经被打退，赵世勋此刻打算寻找着领头增援的军官，看看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此时，不管是幸存的还是赶来增援的士兵，似乎都像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的老头，雕塑一样抱着枪蜷缩在战壕里，一动不动。
如果不仔细看，赵世勋甚至都分不出哪些是死的，哪些是还在喘气的。
“哎呦……！龟儿子的……。”
脚下一软，地上的一具“尸体”忽然冒出一句咒骂。
意识到踩到了人，赵世勋赶紧俯身一看，这才发现脚下居然是不久前和自己说话的老兵。
“怎么样老不死的。还能站起来不？”
俯身蹲下，赵世勋拍了拍老不死的后背，试图将对方扶起来。
“长官……，我不行喽，脑袋挨枪子喽……。”
闻言眉头一皱，赵世勋轻轻的将老不死的染血的军帽脱下，仔细看了一下对方的伤势。
“没啥事，只是被子弹擦了一下头皮，死不了的。
来，我扶你起来。”
微微一用力，赵世勋将老必死的拉了起来。
“长官，谢喽……。”
靠在战壕上，侥幸逃过一劫的老不死的疲惫看着赵世勋拱了拱手，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将对方的汉阳造捡起来放在一边，赵世勋继续默默朝前走去。
没多久，顺着几名士兵的指引，赵世勋来到了一群围在一起的士兵中间。
不大的环形掩体内，五六名士兵分散靠坐在周围警戒着。在中间的空地上，一名受伤的军官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见状，赵世勋轻轻的走过去，单漆跪地看着受伤的军官。
“兄弟，我是这山上原来的指挥官警卫三连连长赵世勋。”
听到声音，受伤的军官微微睁开眼睛，无力的看了赵世勋一眼。
“我……我不行了……，弟兄们……弟兄们就交给你了。这几位……是各排指……挥官。”
年轻的军官的右手微微抬起，很快又无力的落下。说话中，随着他胸膛的起伏，军官被士兵用纱布摁住的心口不断的涌出鲜血。
见状，赵世勋附身一看，这才发现对方胸前的军装早已经被浸透了……。
眼神一暗，赵世勋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身后有三名军官坐在地上休息。
“山下的情况怎么样？军部伤亡大吗？”
作为唐将军曾经的警卫营连长，虽然明知对方时日无多，赵世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军部被炮击……唐将军没事……，晚上分散突围……军部让你们……。”
话说了一半，军官的眼睛突然猛的瞪大，随后脑袋一歪咽了气……。
“让我们怎么样？军部给我们什么命令？”
轻轻的摇晃了几下对方，看着死不瞑目的军官，赵世勋最终无奈的瘫坐到了地上。
算了……问也是一样的。
赵世勋心里清楚，既然军部决定突围，说明期望的援军已经不可能来了。而作为此处唯一制高点的无名小山丘，必定会作为牵制和殿后的主要火力支撑。因为一旦山丘失守，鬼子占领这里后就可以压制扫射山下五百米内的一切目标。那样的话，第三军就彻底完了……。
抬头望着日渐黑暗的天空，赵世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许，明年的今天就会是自己的忌日吧……。
呵呵……
苦笑中，赵世勋的心里突然觉得异常压抑……。
“长官！你是赵世勋连长吗？”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回头一看，赵世勋发现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军官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下意识的瞅了一眼对方的领章，赵世勋发现对方居然是个中尉。
“长官，我叫聂云山。原来是112团的，现在是这支增援部队的副指挥。
这两位分别是二排张排长和三排鲁排长。”
说到这，中尉军官指了指地上死去的军人。
“我们奉军部命令前来增援你……。地上这位本来是我们这支临时拼凑的加强连连长，不过如今也不用介绍了……。”
“好，谢谢你们的增援。”
看着对方点点头，向对方回了一个军礼。
“长官，我看鬼子不会让我们安生太久的，另外听说我们被安排最后一批突围，是吗？”
闻言深深看了聂云山一眼，赵世勋将地上的一顶钢盔拿起，轻轻盖到了死去的连长脸上。
“长官，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要再派人去军部要点援兵啊？”
见赵世勋没有说话，中尉随即又追问了一句。
“你们各排按顺序进入主阵地，从一排开始从东到西补齐防线缺口后原地休息待命。”
“是！”
没有理会对方，赵世勋直接用命令打断了对方的提问。
几分钟后，在看到三人带着各自的士兵进入防线后，赵世勋也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了前沿阵地的中间。
他返程的速度很慢，因为脚步下的泥土已经变得泥泞，那是中国军人的鲜血浸润的结果。
快要濒临崩溃的时刻，已经没有人去关注伤员是否需要救治。
战斗结束后，大家只是将伤员从死尸拖出来放在一边。至于能不能活下去，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路默默的走到老不死的身边，赵世勋疲惫的坐了下来。
抬起酸痛的胳膊从上衣兜摸了摸掏出一个烟盒，他鼓捣了几下才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恼火中，狠狠的将空烟盒一团扔到脚下，赵世勋无力的靠在冰冷的战壕里，看着远处挂在天空中的启明星发起呆来。
……
依稀记得小时候，从记事开始赵世勋从奶奶那里听到的第一个神话故事，就是关于启明星的。而在奶奶的故事里，它叫太白星……。
想到这里，赵世勋微微一笑。
“长官，鬼子为啥不进攻了。”
待着无聊，头上胡乱包着绷带的王满仓凑了上来，看着赵世勋小声问道。
“鬼子在等补给。”
“补给？是吃的吗？
对了长官，俺听说您在东洋上过学，那东洋饭好吃不？”
王满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兴奋的问道。
“……东洋饭我吃过，特别难吃，还不如咱们窝头咸菜好吃。”
微微一笑，赵世勋顺道恶心了一下日本人。
“哦……，我就说。你看这小鬼子一个个生的跟矮冬瓜似的，见着咱们啥东西都抢，原来每天吃的这么惨啊。”
“龟儿子的，你个吃货就知道吃吃吃！
下午跟第七师和咱们连打了两场，鬼子的弹药肯定也不多喽。”
“老不死的东西！老子又没问你！你他娘的叽叽歪歪的欠揍是不？”
被自己看不起的老兵嘲讽了几句，王满仓也是火了，直接骂了起来。
闻言看着高举拳头怒视着自己的王满仓，老不死的轻轻摆了摆手。
“龟儿子的，你小子还是省点力气，留着打鬼子吧……。”
听到这，赵世勋微微一笑，看了看瘫在地上休息的老兵。
“老不死的，你当兵多少年了，怎么大家都这么叫你？”
“多少年喽……，老子也不记得喽，反正中原大战时候老子就当兵，手上换过的司令都有十几个喽。
至于名字吗，也不晓得啥子时候大家就这么叫喽。时间长了，老东西我也就习惯喽。”
闻言点了点头，赵世勋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听口音，老不死的你是四川人吧，怎么跑到第三军吃粮了？。”
“呵呵，老东西我淞沪会战时候就随军出川喽，原来的老部队……，不说喽。”
话到嘴边，老不死的忽然眼神一暗，瞬间沉默了下去。
见老不死的不愿多说，赵世勋也就没再多问。川军出川后一直打的很惨烈，赵世勋自然是早有耳闻。
看着沉默的老不死的，赵世勋思绪一飞，忽然又想到了几年前的太原保卫战。
那时候的自己，带着一帮东北军的好兄弟一心只想杀敌报国。在城内外接连与日军血战十几天。眼睁睁看着自己手底下千多个弟兄就这样一个一个的死去。
本以为自己带兄弟们流血牺牲能为保卫太原出份力，能让大家知道东北军不是孬种，不在瞧不起自己。
可到最后赵世勋才愚蠢的发现，当官的早他娘的跑了……。
几番血战下来，当赵世勋带着仅剩下的几十个弟兄杀出已经成为半废墟的太原城，好不容易撤到后方时，却第一时间被当成畏战逃跑的典型抓了起来！
无奈自己无权无势，又是一个东北军出身，当时可谓是百口莫辩。
如果不是恰巧路过的唐将军爱才心切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早就成了军法处里为人顶包失职之罪的枪下亡魂！
“老不死的，你觉得晚上如果突围，我们朝那个方向冲能好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赵世勋忽然张嘴问了一个从不需要老不死的考虑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赵世勋一时也说不清楚，或许只是因为听到老不死的说自己“身经百战”的缘故吧。
“突围！？龟儿子的早不突围，让鬼子围成个铁桶桶了还突围个屁！
现在鬼子莫得进攻，一半原因就是没围全呢。”
“到了晚上，鬼子弹药充足四面合围的，咱们还突围个啥？
龟儿子的，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喂……我说老东西你懂个啥？这天没黑就突围那不是给鬼子送菜吗？奶奶的……我看你是饿疯了吧。”
王满仓闻言，回头瞪了老不死的一眼，嘲笑似的说道。
“你个吃货脑子懂个屁……龟儿子的。”
骂了一句，老不死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抬头看了看赵世勋。
“我说长官，我们不会真要晚上突围吧？”
“恩，援军迟迟不到，上面已经决定趁夜突围。”
赵世勋看了老不死的一眼，靠在战壕上无力的点了点头。
“完喽……，龟儿子的。老不死的今天是在劫难逃喽……。”
刚刚直起身的老兵，瞬间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又瘫倒在了地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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