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篇—晋南的自白
在这个世上,如果上天给我安排了命中注定的伴侣的话,他安排的一定是孤独,他陪伴了我8岁以后的一生。
孤独到我总喜欢找有光的地方,孤独到我喜欢在树荫下走路,孤独到我一定要等到夜晚,路灯亮了的时候,我才愿意走回家的路,因为那时候我才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我才感觉到我有了伙伴。
8岁以前,我太幸福了,以至于透支了我人生的所有幸福。就像一直在刷信用卡,等还款的时候发现,接下里剩下的全部都是痛苦,和仇恨。
我也曾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那时候的家里每天都充满了笑声,每天都是甜蜜和幸福。
直到有一天,一群人不问青红皂白的冲到了我的家里,拿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剩下的都被他们砸的稀巴烂,整个家里一片狼藉。妈妈抱着我和妹妹躲在卫生间里,不敢出来,她一直在捂着嘴哭,她都不敢出声。
那天爸爸回来的很晚,我和妹妹在小屋里,听到了从我懂事以来,父母之间的第一次吵架,在他们的吵架声中,我听到了几个关键词:赌博,木村集团,还有爸爸一直反复重复的“我很冤枉”。妹妹趴在我的怀里,瞪着她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对我说:“木村集团为什么要害我们?“
“我也不知道。”
她突然抱紧我说:“哥哥,我好怕——”
我也怕,可是我依然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不怕,有哥哥在呢,哥哥会保护你的!”
她相信了我,而我却没能保护得了她。
那天晚上之后,我们就阴阳两隔了。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孤零零地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以至于我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妈妈和妹妹的面。
后来我才知道家里煤气中毒,我是那个上帝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的孩子,从此之后我成了孤儿。
我不知道到底谁开了煤气,但我知道,我的家人都没了。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发现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发现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爸妈领着,而我只能一个人。有那么一瞬间,我开始恨自己的爸妈: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带着我?
当我一个人在街头流浪,不知道几个白昼黑夜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饿晕了。我开始四处翻垃圾桶,希望能找到半个馒头或者几粒米饭,我都会很开心。
从那以后,我走到哪里都会留意垃圾桶,以至于多年以后,我长大了,我看到垃圾桶仍然还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有一天,天色已经很晚,我在翻垃圾桶,突然一个女人带着一个跟我一样大小的孩子过来丢垃圾,我看到垃圾袋里有一些米饭,他们刚丢进去,我就掏了出来,刚要准备吃,那个孩子转过头看到了我,他摇着女人的手说:“吴妈,他没有饭吃,我们带他回家吃饭吧。“
女人笑着说:“好的,中朋少爷。“
就这样,我跟着来到了他们的家,当我到家门口的时候,我惊呆了,门上赫然写着:木村。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那个小男孩过来拉起我的手,对我笑了一下,拉着我走了进去。
我想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当我见到木村先生的第一面的时候,我知道我的人生有目标了,我知道了我存在的意义,于是我想尽办法留在了木村家里,哪怕是做一个下人。
那年,中朋跟我一样大,他也是8岁,可是我们却过着天壤之别的日子,他是少爷,每天很多下人围着他转,我虽然是下人,但是我没有资格,我只能扫地和洗碗,能够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
再后来,十年后,我长大了,就加入了保镖队伍,成了木村先生的贴身保镖之一。我每天都刻苦训练,我想把自己的身体练到最壮实,因为我没有读过书,头脑和身体总要有一个强,我没的选,只能让自己的身体更加结实,那样才能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些。
五年后,我成了保镖的领队,是木村先生的重要心腹之一。木村先生在日本的势力强大,每天都有专人跟在他的身边,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当他来中国的时候,他的警惕性放松了,我知道机会来了。
那天在翠华山上,一队保镖负责白天,一队保镖负责夜间,我带着夜间的保镖兄弟开始了我的复仇计划。那天,遭遇了两个奋力抵抗的年轻人,在一阵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之后,木村先生跑掉了,而我却被中朋用刀划破了整个半张脸,当我看到他拿刀的时候,我不想跟他对峙,以至于我没有对他有任何还手的想法,因为我始终记得那个男孩,要带我回家给我饭吃的那个男孩。
我对不起陪我浴血奋战的弟兄,没有给他们我如果成功后承诺给他们的一切,还让他们背负着背叛的骂名。
仇恨在我的心里已经从一颗种子,长成了一棵大树,而在翠华山那次事件之后,这棵大树已经变成了仇恨的森林。
我隐匿了两年,毁了容,又整了容,直到一个女孩找到我出高价让我对付另外一个女孩。
当我知道是大明星娇妮的时候,我知道上帝在给我关上一扇门时候,真的为我打开了一扇窗。木村家族和艺山导演关系非同一般,木村对娇妮更像女儿一样疼爱,接近娇妮,就有机会接近木村,有机会就有希望。
于是我和娇妮站在了统一战线,我们从未见过面,我只是按照她的指示做事。
每一次完成任务,她给的酬劳不菲,后来她说手头紧,就给了我让我后悔一生的白粉。我欲罢不能,她每次都会给很多,渐渐地,我发现我离不开白粉了,跟确切的说,我离不开她了。
直到《古城之恋》在BJ开首映会的时候,我看到了我一直暗中对付的安如草本人,当我看到她落寞地站在角落里挥舞着手臂,希望张杨看她的时候,昏黄的灯光照着她的脸庞,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她好像我的妹妹,我好想保护她,兑现我的诺言……
后来,我受不了毒瘾的折磨,我去别墅里找她,当看到她天使般的笑容的时候,当我发现他为我做了那么多种类的稀饭,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我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那是一种离开了我十几年的感觉,我已经陌生到莫名的紧张,莫名的幸福和温暖。我发现我心中的仇恨突然减少了很多,我握在手中的尖刀,无论如何都不听我的指挥,我下不去手。
那天,在别墅里见到了张杨,我知道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我是那个绑架他的人了。他开车到郊外,我握着车门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终于没有力气飞了出去,他的恼怒,他的愤恨,我都理解,心中装着仇恨的人是最能理解别人是如何恨自己的。
那天他原本是有机会报仇的,可是他没有,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戒毒所的床上,开始了我的戒毒生涯。
戒毒所的人一直问我是否有家人,我摇头,没有。每一天,戒毒所里,都有人带着各种衣物,各种饭菜送过来,给一起戒毒的人,我只是远远的躲开,远远的看着,我知道,我是孤儿,不会有人来看我的。
直到有一天,当看管人员叫着我的名字,说有人来看我的时候,我惊讶的怔在那里,我以为我自己出现了幻听,当他拉着我出去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可是当我看到张杨一脸阳光的微笑在看着我的时候,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拿起电话,跟我说话,问我戒毒的情况,鼓励我继续努力下去,我真的不敢相信一个知名的大明星会来看我,而且还跟我说这么多。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当张杨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哭了,我哭得歇斯底里,我对他说:我有家人了,我也有家人来看我了。他似乎没有听明白,但是他笑了。
后来我戒毒成功了,我把我所有的想法都跟张杨说了,再后来就有了《古城之恋》拷贝的掉包和川上娱乐的大火。
他并没有实质性的动手,但是我知道木村怀疑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自己承担了。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在帮他完成他的一个目标。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只是看到后来木村先生死了,我心中的一切仇恨似乎都烟消云散了,我感觉我终于过上了一天释放心灵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是我向往的,我想一直过这样的生活,我感觉我的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
可是当我听到张杨的死讯的时候,突然我感觉天又黑暗了,我唯一的“家人”也离开我了。
我非常想亲手杀了娇妮和中林,可是我知道那又是一轮仇恨的循环,我不想在仇恨中生活了,但是我要为我逝去的家人——张杨做点什么,那是我唯一还存活在世上的意义了。
当我向警察局走去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的纠结,我只是怀念,怀念他去戒毒所看我时那阳光的微笑……
以至于多年以后,我坐在监狱的大牢里,仰起头看着窗外稀疏的阳光,依然怀念他那阳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