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下）
空旷的原野。
远处的麦浪在风雨中层层叠叠的翻滚着，好像大海在咆哮。
狂风夹着暴雨肆虐的吹着。
如草的哭声淹没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
“你这家伙，你是蜗牛啊，是不是从你家爬过来的啊？”
“如草，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哈哈！”
“尽管你给本小姐买了礼物，但迟到是最不能原谅的错误，看在多年的交情上，这次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如草，我要是个男人，准娶你！”
“你别门缝里看人好不好？我立志要学好日语！”
“最后问一遍，学不学？”
“不学。”
“那好，从此我们断交。”
还没进宿舍，就听见小旭的打鼾声，不禁放轻了脚步。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发现小旭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手机，显示着我的号。
那一刻，鼻子很酸。
如草轻轻拍了拍她：“喂，丫头，到床上睡吧。”
“啊——你回来啦?”小旭抬起头，擦了擦口水。
“你跑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她睡眼惺忪的问。
“明天再说吧，太晚了，先睡吧。”
“那好吧，晚安。”
“晚安。
“计划开始！”
“第一道工序：蒸米饭！”
“第二道工序：切黄瓜，剥蟹肉！”
“第三道工序：做寿司卷！”
“哇塞，我就说嘛，我们的麻雀要变凤凰了！”
“是不是有同性恋的倾向啊，该不会是你喜欢上我了吧?”
“你这个王八蛋！你敢动如草，我要和你拼命！”
“你这个傻瓜！每次住院都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小旭一边倒水一边埋怨。
“怎么谢我？”
“请你吃——”
“你真当我是猪啊，只认准吃，我早就在减肥啦！”
“我呢，本想请你吃红烧鸡翅，可是念在你减肥心切，就助你一臂之力，算了！算了！”
“哎呀，我们是多年的好姐妹嘛，你说请客，怎么的我也得给你面子啊，这么的，念在你我姐妹情上，我的减肥计划为你破例一次，不过这一周的化学报告，物理实验报告，工业系统测量报告就拜托你了！”
“常言说的好，大灾过后必有大福。今天我要永远记下来，作为你的大福纪念日。”
“喂，大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现在头脑很清楚，我今晚有三个任务，现在已经完成两个了，一个是接到你，另一个是接到——”
小旭把牌子转了过来，上面用红笔大大的写着两个字：张杨。
“想好了没有，到底想吃什么？”
“嗯，让我好好想想。”
“喂，拜托你快一点好不好？我的肚子已经开始肠胃大战了！”
“是啊，是啊，严老师，我们是想给您一个惊喜，看您教我们这么辛苦，结果，唉。”小旭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却被那小子给弄砸了，不管怎样，祝福老师永远年轻，教师节快乐！”
“不要，我才不给你作陪衬，要做就做新娘，穿着婚纱，多漂亮！”
“你先装着昏迷，一会儿，你听到我的咳嗽声，就顺着窗户跳出去，尽可能快的跑，那边有片麦地，你最好躲在那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
“那你呢？你怎么办？”
小旭拍了拍如草的肩膀，笑着说：“我？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去麦地里找你的！”
“拿着它，它会保佑你的！”
“不！我不能要！它对你那么重要！”小旭推辞着，不肯接。
“拿着！”
小旭大声的喊道：“荣小旭，你快跑，快跑啊！”
“如草——是你吗？你还好吗？”
“小旭！小旭！你醒了？”
“你还好吗？”
“我很好，很好！”
“小旭，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小旭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有点——冷。”
“小旭，还冷吗？”
“小旭，你坚持住，我带你回家，我还要你做我的伴娘呢，你答应过的，你不能食言——”
“如草——”小旭的额头浸出了细密的汗珠，被如草的泪水冲刷平了，“我哪里都不想去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我没答应做你的伴娘，你记错了——”小旭惨白的脸上挤出里一丝微笑，“我没有食言——但是——”小旭停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微闭着。
好半天才继续说道：“但是——对不起——你以前救过我——我发过誓——要让你幸福——照顾你一生一世——现在看来——好像做不到了——”
“不！不！小旭！你一定做得到的！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你还有——张杨啊！”小旭喘着气说，“答应我，要让他幸福——”小旭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尽管目光中充满了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可是唯一确定的是她在等待着如草的回答。
“我答应你，我会让他幸福的！”
小旭笑了，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你——草——认识你是我最大的幸运——！”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过。
小旭走了，在那个雨夜微笑着走了。
晴川生日那天，他没有叫任何人，确切的说，是他拒绝了任何人，只是默默的坐在桌旁，看着身边小旭在一个月前就定制的蛋糕，周围二十四支蜡烛闪烁着，上面还有小旭精心设计的图案，一颗心镶嵌在蛋糕的中央，还有就是小旭生前照过的最后一张照片：永远的笑容，迎着阳光，眯着眼睛，还露出两颗小虎牙——
“生日那天我陪你啊！”
“好啊！”
“记住不准叫任何人，就我们两个！”
晴川拿起小旭的照片，看了看，苦笑着说：“瞧，我多听话，就我们两个人……而你，为什么总是食言……”
仰起头，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流出，看着少见的星星，你在看我吗，小旭？
你答应过我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到，我不要求你做到，做不到我也不会怪你的，请你不要害怕，回来吧，好吗？我们就这样坐着，你给我唱生日歌，我把我的生日愿望告诉你好吗？你那次问我，我没有告诉你，我后悔了，我现在告诉你，我的愿望是想永远永远都跟你在一起，你听到了吗？
泪水滑过。
悄无声息。
“晴川……”
背后传来了一个颤抖的声音，自己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会来到这个跟小旭约好的地方——学校附近的小山上的小凉亭，是小旭提议的，她说要让全世界的星星一起见证她的生日，现在她也跟着去了，怎么会突然回来？
猛地转过头，昏黄的灯光下，泪眼朦胧的双眼似乎看到了小旭的影子，可是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双眼，是那个闪着光的十字架让自己清醒了过来，是如草！
“你怎么来了？”
“是小旭，她说她不放心你，所以托梦让我来看看你。”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内心挣扎了不知多少个回合，一直很害怕见到晴川，害怕他伤心地眼神，可是还是站在这里了。
“我很好。”晴川端起身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两个面容憔悴的人比着伪装坚强，可是更加不堪一击。
“对不起……”一路上准备了很多很多的话要跟他说，可是到最嘴边的能所出口的都化为了这三个字，看着面色苍白的晴川，如草的心就像一刀一刀的被无情的捅了上去，自己毫无喘息之力。
对于小旭的死，晴川什么都不知道，当他疯狂的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唯一知道的就是躺在白布下面的是自己的爱人——小旭，除了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叫着她的名字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她……走之前……有说什么吗？”晴川忍着泪水，低着头，尽管自己不愿意承认事实，不愿意面对，可是还是忍着心里的痛苦问了一句。
“有……她说她很想陪你过生日……”
心灵猛的受到了撞击，没有办法呼吸，痛的没有办法自持，可以想象血液不断的喷涌而出，意识恍惚的她竟然还记得与自己的约定——
“我——我——好想陪他过生日——可是——”
“你走吧。”他没有看她，只是端起摆在小旭照片旁的那杯红酒仰起修长的脖颈，又一饮而尽。
如草没有动，也没有拦着他，她很清楚，自己这些天是如何靠着酒度日的，有时候真的发现酒是个好东西。
晴川有些醉了，脸上微微泛着红晕。
自己拍着手唱起了生日快乐歌：“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me ……”
凄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间。
晴川已经泪流满面。
抬起头，看了看头上最亮的那颗星，流着泪说：“喜欢吗？我们要吃蛋糕了。”
说着就伸着手抓起蛋糕吃了起来，原来完整的蛋糕的“心”上留下了五根手指的痕迹，晴川小孩子一样大口大口的吃着，手上，脸上，眉毛上，淡蓝色的T恤上，裤子上都沾有白色的奶油，一边吃一边叫好：“好吃！好吃！小旭送的蛋糕就是好吃……”
本来是一只手抓蛋糕，后来两只手并用，看都不看的就和着苦涩的泪水塞到了嘴里，连同还在亮着的蜡烛，哭着说：“好吃，好吃……”
站在一旁的如草，眼睛哭得核桃般大，小旭，你怎么可以走啊？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结果？怎么可以……
“晴川，晴川，你不能这样吃了！”如草冲上去拉住了晴川沾满奶油的手，哭着求他。
晴川拉开如草的手，满口酒气的说：“不——我要把这个蛋糕都吃光，不然……不然小旭会不高兴的……”
“晴川，你不要这样……”如草紧紧的抱着晴川，泪水滑落滴在他乌黑的发丝上，“你这样，她……在天上……会难过……”
冷风吹过。
吹不干滑落的泪水。
杨树叶沙沙作响。
一只鸟扑棱棱的之冲上云霄。
头顶的那颗最亮的星星在薄薄的云中闪烁着光芒，仿佛一颗不安的心，放不下天底下她最爱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