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猜测
垃圾山下，通往垃圾村的道路上做了一排简陋的拒马。在拒马斜后方不远，是一个用几块拼接的油蜡布和几根不同材料的柱子搭起来棚子。
四根火把绑在四角的柱子上，火焰在风中摇曳，发出忽明忽暗的光亮。
棚子四边各站了一个男性村民，手上拿着自制的狼牙棒——一根还算笔直光滑的木头棒子上插满歪歪扭扭的钉子。
棚子的中间堆着气味难闻的食物残渣，十几个女人和孩子围着食物堆挑挑拣拣，剔下骨头上的肉丝，剥下紧贴着果核的果肉，刮下面包上的霉斑……
被处理过的食物会被装进小推车，由两三个村民一起，推入不远处一栋刚建起来的小屋内。
小屋的四周砌起围墙，四个角各搭了一个小小的瞭望塔。屋子时不时飘出烹煮食物的香气，间或夹杂的短促的尖叫声，诡异的笑声，挥之不去、分不清是真实存在还是幻听的呢喃……
亚瑟在垃圾推里捡了一块很大的布，做成一个斜背包，里面装入自己吃剩下的食物残渣。
至于噜噜的篓子，自然也装满了亚瑟啃剩下来的骨头。
这些食物残渣虽然现在只剩下绑着一点点肉的骨头，但原食材等级却至少是C级，散发出来的迷人香味自然不是噜噜能够抵挡的。
迫于亚瑟施加的压力，噜噜没法拿起骨头大啃特啃，但是满嘴的口水却是没法兜住的。
就这样，噜噜边走边流口水，晃晃悠悠地带着亚瑟下了山，走到拒马前面。
看到山上有人下来了，棚子内拿着狼牙棒的四人走出一个。
这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个子男人。左脸高，右脸低，没有鼻子，在原本鼻子的部位有一个很可怖的圆形伤口，上面是两个大小不一样的小洞。眼珠浑浊而泛黄，时常眯成一条小小的缝。
没鼻子在距离拒马三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仰着脑袋看向噜噜身后的亚瑟。
好高的个子！他微微皱起眉，记忆里，垃圾村并没有个子这么高的村民。
没鼻子对亚瑟的身份稍微困惑了一下，马上就释然了。毕竟这身装束一看就是垃圾村村民嘛。
他径直走向前去，将狼牙棒放在眼前拒马横杆上，然后伸手抱住拒马的一端，向后拉。
亚瑟的视线扫过棚子，停留在那个有着瞭望塔的奇怪小屋，凭借敏锐的耳朵，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在父亲死前的那几天夜里，城堡里偶尔便会听到奇怪的呢喃声，更加细微、更加轻柔。那种怪异的声音会在某刻晃神的时候钻进耳朵，但是定下神来细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正因为如此，亚瑟只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不以为意。
此时再次听到放大了数倍的熟悉呢喃声，亚瑟恍然明白当初的阴谋并不是悄无声息的。
城堡里明明有些奇怪的迹象，如果……他调查一下，应该能够发现更多的线索，或许……亚瑟不由捏紧了拳头，说不出的懊恼和悔恨在他的心底升腾、交织，体内的气开始有些不受控制。
“喂，小子，你愣着做什么？！”在亚瑟恍惚之际，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朵，然后便是一声突如其来的脆响和大声的尖叫。
亚瑟回过神来，发现没鼻子躺在地上，抱着一条很明显已经扭曲的腿痛苦地呻吟。
噜噜站在拒马的另一侧，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
棚子里的其他三人朝这边冲来。
没鼻子拉开拒马后，噜噜顺从地走了进去，发呆中的亚瑟站在原地没有动。
没鼻子等了两秒后，一脸不耐地走上来，使劲踹了亚瑟一脚。正巧亚瑟体内的气有些暴走的迹象，没鼻子这一脚诱发了亚瑟体内气的自动攻击，结果便是他的腿骨折了。
不过，没鼻子这一脚恰好帮了亚瑟一把，让他及时清醒过来，控制住了体内蠢蠢欲动的气，没有再进入走火入魔的状态。
“没鼻子！发生什么事了？！”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干哦！这小子好壮！”
……
其他三人举着狼牙棒，嚷着冲了过来。
不过他们没冲到亚瑟面前，又一下顿住脚步。
“干哦！好香！”
“真的香！”
“是这个哑巴傻小子身上的！”
他们瞪着眼睛，堵在噜噜面前。
其中一个毛发旺盛，卷曲的毛发几乎盖住全脸，长得像只贵宾犬一样的男人朝噜噜背后的篓子伸出了手。
他刚刚伸出手，噜噜已经主动将篓子交到他的手里。反正，这里面的东西本来就是要交给他们的。
随后，噜噜长出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背着这样一筐美味却不能吃实在是煎熬。
多毛男没料到噜噜会主动交出篓子，再加上里面装的基本都是骨头，不轻的分量让没有心理准备的多毛男一个踉跄，险些栽跟头。
不过，他没有心思和噜噜计较这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此刻抱在胸前的筐子里。
他身边的两人同样如此，三人几乎同时把脑袋伸了进去。
“你们三个是在找死吗？”一个声音悠悠响起，“这些是给大人准备的。”
说话间，多毛男手里一轻，筐子消失了。
三人的嘴几乎已经挨到了他们出生以来闻到过的最香的食物。但是，一双突如其来的手夺走了食物，剥夺了他们即将拥有的无上快乐。
以多毛男为首的三人立马对毁坏了他们的幸福的亚瑟怒目而视。
“干哦，臭小子！”暴躁的多毛男抡起狼牙棒，直直朝亚瑟的脑袋砸去。
“大哥！不要啊！”多毛男手被另外两人抱住，手里的狼牙棒停在半空中。
“大哥，打死了这个家伙，被那位大人知道后，我们就得去垃圾山找食物了。”瘤子说道。他的脑袋后面长了一个半个脑袋那么大的瘤子。
大概是多了半个脑袋的原因，他比其他三人要聪明那么一点，一直担当四人中的智囊角色。
瘤子松开多毛的手，仔细打量了一样亚瑟，凑到多毛耳边小声道：“而且，这高个小子面生得紧，还长得细皮嫩肉的，不像是普通平民，实在可疑。”
亚瑟虽然经历了一池脏水的洗礼，但是在暴雨的冲刷下，很多地方都露出原本的肌肤和结实的肌肉。身为王子，亚瑟的皮肤自然比一般平民光滑许多。
在瘤子的提醒下，多毛将亚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可疑。
“最近城里又发生瘟疫了？”多毛一脸诧异，看向长手。
长手正蹲在没鼻子身边，检查他的伤腿。
长手除了手长过膝外，还略通一些医术，能够治疗一些寻常的外伤。作为村子里唯一一个医生，长手基本上熟悉所有村民，因此消息也很灵通。
长手挠了挠脑袋，“没有听说。”
“蠢货！”亚瑟耸拉着眼皮。他本来打算假装成村民先混进来，等观察打探清楚后再行动。
既然已经被识破，亚瑟决定索性换个方式。
听到亚瑟骂自己，不仅多毛，其他两人也有了拿狼牙棒敲爆他脑袋的冲动。
不过，他们还没举起狼牙棒，便几乎吓到跪倒在地。
“大、大人。”三人的腿开始打颤，牙齿上下触碰发出“咯哒咯哒”地响声。
亚瑟的身上亮起了绯红色的气，显示出他修炼者的身份。
“蠢货！”亚瑟轻哼一声，“我是特意来给你们大人送食物的，还不快带我过去！”
“啊，您就是黑斗篷大人所说的同伴吧。”瘤子一脸恍然。然后，他又摸了摸脑袋后面的瘤子，困惑道：“您怎么没有从海上过来？而且，只有您一个人吗？黑斗篷大人……”
“蠢货！”亚瑟抓住瘤子的衣领，将他拎到和自己实现持平，“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身份！”
没有给瘤子说话的机会，亚瑟松开他的衣领，顺势掐住他的脖子，“海上风浪太大，我们的船坏了。还有，你觉得我需要给你汇报一下我们的行程计划吗？”
瘤子被亚瑟掐得喘不过气，挣扎起来，多毛和长手见状，赶紧向亚瑟讨饶。
亚瑟再次轻哼一声，将瘤子甩给他们。他并不是一个恃强凌弱，轻贱性命的人，只是这时候不得不摆出一个姿态。
暂时威慑住眼前的几人后，亚瑟看向一旁的噜噜，道：“小子，把东西背好。”
噜噜有些困惑，他搞不懂亚瑟怎么忽然之间就成了那些坏人的同伴，不过他还是听话的背起篓子，站在了亚瑟背后。
“你，在前面带路，带我去见你们的黑斗篷大人。”亚瑟点名多毛。
“黑、黑斗篷大人不在村子里。”
“不在村子里？”亚瑟看了其他人一眼，从他们的表情上，知道多毛所言非虚。
亚瑟眯起眼睛，心里暗自思量开来。从噜噜的画里，“坏人”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其中拿剑的高个应该是修炼者，那个矮个像是搞什么邪恶仪式的巫师。
但在来到村子后，亚瑟发现，他怀疑是巫师的家伙其实是恶魔，而且那个恶魔就在旁边的小屋内。如果黑斗篷大人不是恶魔的话，那就是高个修炼者了。
黑斗篷大人、修炼者、恶魔、一高一矮……
亚瑟摸了摸下巴，灵光一闪，想起他脑袋还处于昏昏沉沉状态的时候，城里发生了一起可怕的恶魔事件。那起事件和阿奇博尔德餐馆息息相关，餐馆的其他人谈论事情也从不避讳亚瑟，所以他知道不少细节。
通过串起已知的线索，亚瑟觉得自己大概猜出了这两个“坏人”的身份。与此同时，他对那场发生在比彻，害他失去所有的恶魔事件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无法抑制的怒意再次从心底涌起。
他深吸一口气，平息翻腾的情绪，问道：“那么村子现在是谁管事？”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了瘤子。
瘤子咽了口唾沫，喉咙几乎被捏碎的痛感依然强烈。所以，虽然他对亚瑟的身份有所怀疑，表面上却是一副恭顺的样子。
“是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