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岸沚蒹葭（中下）
那个清绝冷艳的女子，叫水伊人。是邻国王子送秦簌的生辰礼物。
其实那些美人都是秦簌的生辰礼物之一，可是秦簌只带走了一个水伊人。
带回水伊人两个月，秦簌对水伊人也算是宠爱。
不过此“宠”非彼“宠”。
秦簌不近女色，洁身自好。他对水伊人的宠爱，仅仅是因为水伊人是个极为符合他眼光的人。而且……还有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逗她笑。
打从认识水伊人倒现在，秦簌就没见她笑过。就算秦簌变着法的折腾一下她，也不会笑。
每日面对着满朝文武，一边是迂腐不知变通的老头子带着刚刚上来的小文臣，一边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将，带着一腔热血的小将。天知道秦簌每天的有多无聊，无聊的快要发霉了。
所以，逗水伊人笑，简直是太有趣了。虽然每次都没能如秦簌的愿，不过他还是乐此不疲的继续。
府里宫里的传言满天飞，简言之：太孙殿下极为盛宠那水美人。
又是一段时日过去，宫中的天也要变了，皇帝已经缠绵病榻，如今的政务已经交由太子处理。
秦簌去看了一次皇帝，已经是油尽灯枯。可是人总有一死，他回天无力。秦簌的亲人，他只认为有皇祖父一个人。
秦簌的母亲，是先太子妃，也是体弱多病。生了秦簌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于是秦簌就一个人在东宫挣扎着活下来。
这么些年里，也只有皇祖父一人惦念着他。他今日之荣，都是因为皇祖父。而他不日之辱，也即将来临。
皇帝薨了，举国哀恸。
不日，太子登基，大赦天下。秦簌的身份又变了变，太孙成了太子。
今年，他十八岁。
秦簌闭门不出，也不上朝，对外之说病重。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
因为病着的原由，所以秦簌有了特令，不必急于搬到东宫入主。
彼时，外面满城风雨。秦簌拿着酒杯，坐在宅院里，已然微醺，目光也开始迷蒙。
“殿下，你醉了。”水伊人拿走了他手中的酒杯，眼神还是那般。
秦簌干脆拉住了她的手腕，接着用力，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又向后一倒，搂着她倒在花丛中。
他未醉：“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
水伊人本来还挣扎了一下，听到这句话，她安分下来。静静地在思索，在回忆，然后缓缓开口：“在北方，那里的冬天很美，大雪满城。”
秦簌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唇角那个浅浅的笑。一直以来冷漠的脸终于有了暖意的温柔。
他也跟着笑起来，“那一定很美。”他的目光不知飘向了何处，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我很喜欢我以前的家。”
水伊人愣怔了一下，以前的家？东宫？还是太孙府？
秦簌摸了摸她的脸，“我以前跟母妃回过她的家。那里……很好。”
先太子妃一直是个谜，关于她的故事，似乎无人愿意提起。
“我母妃是个很温婉的女子，她的家在江南。那里风景很好，江南的春天，很好看。我在那里住了一阵子，外祖一家的人都很好很好，在那里，我才觉得我在家里。”
他的声音突然好似梗住，勉勉强强的发声：“可是现在……”他苦笑一下，看着水伊人：“不日后，我就不是太子了。”
水伊人心中一惊，连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我知你从何处来，过几天，回去吧。”
若说前一句让她震惊，那么这后一句就是在她心头敲响了警铃。
他的表情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在她开口之前捂住了她的眼睛，然后吻住她。
那是，他们彼此的第一次。
也仅仅止于亲吻。
结束时，她还被他的手掌蒙着眼睛，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我想让你，再陪我几天。”
她的心翻江倒海的难受，第一次有那种难受的感觉。她绞尽脑汁也没办法在脑海里勾勒出他说这话时的模样。
太悲伤，太卑微。
她的喉咙上下动了动，“妾，遵旨。”
他留她夜宿卧房里，两个人没有逾越分毫。水伊人昏昏欲睡时，似梦非梦听他一句呢喃：“我宁愿，我是沚水岸边一株芦苇草，也比如今好。”
三日后，水伊人在深夜就被塞上了马车，一路送出京城，远离这个国家。
随行的只有常陪着秦簌的内侍，和一个丫鬟。
丫鬟哭哭啼啼的声响弄醒了她，她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是：“他呢？”
无人回应，只有一封待她敬启的书信。
那字迹如同行云流水，像极了那个人云淡风轻的做派。
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看完了那封信，然后……第一次……流泪……
夜的颜色甚好，火光冲天的弥漫。他又换回了他最爱的月牙白色衣裳。
太子本就与他不亲近，偏爱继室的小儿子，秦簌早就意料之中这件事的发生。废长子，立次子。
其实秦簌特别想告诉所有人，他不屑。
他体内的毒已经隐约有发作之意，他强忍着喉间的腥甜，面上还是淡然。
那样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新帝也自愧不如。他没办法喜爱这个长子，因为太优秀了。就连先帝也有越过他这个儿子直接传位给孙子的意思。
“你心思歹毒，意欲谋杀手足，证据确凿！你认不认罪！”
秦簌的目光不卑不亢，异常冷冽：“不认！”
他可以让出太子之位，可让他背负莫须有的骂名，他定然不会从！
废太子秦簌被囚禁太孙府内，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斗转之间，这世间已经是风云变幻。
敌国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可是他们毫无招架之力。新帝是这般无能，新太子也是这般无能！
秦簌还是那般淡然的栖息在太孙府，他的眼里布满看尽世态沧桑的淡然。
他终是，对他的国，失望了。
一封圣旨从皇宫下达，“废太子秦簌！念其旧功，复其皇子之位，即刻带兵出发！抵抗苍国敌军！”
据说，那苍国的领军，是苍国的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