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终于见到你了
舒九离目光一瞬,定在了苏未卿的脸上。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位苏姑娘的神情怎就天壤地别了?
眼睛向窗外一瞟,外头也是苏姑娘。蓦地,舒九离想起了那封信,京城的苏姑娘,当真是那个苏姑娘?
又闲聊了几句,苏蕙便拉着苏未卿与舒九离匆匆作别,回去商讨如何对付苏雪之事。
舒九离出得茶馆,左右张望了一眼,从袖里抽出白面折扇一开,轻晃着钻进了人群里,悄然往护城河方向行去。
护城河绕皇城而过,里头是皇城,住的是王公贵族,外头是坊市,住的是平民百姓。河道靠里这边是高墙朱瓦,靠外那一边,灯红柳绿的歌町画舫应地而生,无论是富贵的百姓还是皇城之内的官员,都会在画舫上与友相会,小酌怡情。
舒九离轻踱慢步地来到护城河边时,时近正午,一抬眼,便看到了雕梁画栋轻纱帐缦的琉璃舫——这是护城河中最华贵的一艘画舫,二殿下在舫上为他备了酒菜。今日,他是来会友的。
沈跃乔装成船上伙计在甲板上待客,见到舒九离的身影正往这边踱,便钻进舫里,回了主子一声,又出来,不声不响地迎客。
舒九离踩着踏板上了船,下板之时,沈跃伸手扶了他一把,错身之际,轻轻道了声:“爷在里头。”
舒九离一勾唇,不应他,也不点头,收了手,就往舫里头去。
画舫之上三层雕花小楼,窗前门边尽是轻罗纱幔,江风徐徐吹过,轻纱荡漾,好不风流。楼中,酒菜已齐备,一身白色锦缎的齐睿正怡然自得地坐在主位上等着客。
“归之,许久不见,近来可好?”见人来,齐睿欣然一笑。
舒九离入席坐了,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品了一口,才回道:“来了京城,岂会不好?”
齐睿笑眯了眼,笑出了声,道:“好就好,方才我还以为你生我闷气,不来赴我这席了。”
舒九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举着杯道:“良辰,美酒,至交,好友,舒某为何不来?况且,京城人杰地灵,连姑娘都生得比别处的聪明,我早该回来看看了。”
齐睿斟酒的手一顿,问道:“姑娘?你才来京城几天,这就看上谁家姑娘了?”
舒九离摇了摇头,“看上倒不是,不过是闻名不如见面耳。”
齐睿眸子一转,心下便有了几分了然。“你见过她了?”
舒九离明知故问:“谁?”
齐睿笑道:“今年雅士集的册子,街上读过书的人手一本,除了那个敢在楼里摔杯子走人的疯丫头,还有哪个是能让你闻名不如见面的。”
舒九离微微一笑,轻瞥了他一眼,道:“这个京城的苏姑娘,看来是深得二殿下的心啊,轻飘飘一封信,就让舒某人为此千里奔波。”
齐睿听罢直笑,随手端起酒杯,道:“既然如此,归之一路辛苦,伯庸敬你一杯。”
舒九离也不客气,端起酒杯就道:“这杯酒我受了,让我接了那么一件苦差事,这酒就该你敬我。”
说罢,仰头一饮,心下,也了然了。
果然,此苏非彼苏。京城的苏姑娘,原来一直在京城,所以才会特意托那么一句口信。
心头疑惑解了,叙旧也说完了,放下酒杯,便谈起了正事。
“皇上身子可好?”舒九离问。
“老样子,不好不坏。太子回国了,父皇心情好了些,可是心思也重了。”
舒九离点着头道:“太子归国,有名无权,在朝中根基不稳,朝廷之中老臣仗着功高,恐怕有的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
齐睿笑道:“看来,你虽然人在江南,可对朝中之事也是心知肚明。这我就放心了。”
舒九离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岂止对朝中之事心知肚明,你那点心思,我也猜得一清二楚。论才识论手段,这皇位该是你来当,我这么些年苦读那么些书,是想辅佐你治理这皓国天下,你倒好,一句不想干就撂挑子不说,还把我推太子那儿。你自己不愿意干的活,全都丢给我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齐睿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道,“太子虽然回国时日不长,可是心里确是挂着这江山社稷。他与我不同,我若当了皇帝,最多不过是尽责,天下百姓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句空话,随手一抹,便了无痕迹。可若是太子当了皇帝,江山百姓便是他心头的万钧大山,他定会殚精竭虑,好好当这个皇帝。”
舒九离一哼,“若不是看出他有这些个诚意,说的那些不像是空话,我又岂会来这京城?现如今京城乌烟瘴气,哪有我江南清静?”
齐睿自饮了一杯,慨然而叹,“何处比得上江南?鱼米之乡,四季如春。你可还记得十年前京城是何模样?”
舒九离道:“自然记得。那时虽然年纪尚幼,可依旧能感受到京城里透着的那股勃然之气。关外战乱连绵,可文臣在朝殚精竭虑,武将在外拼死搏杀,众志成城,情势虽厉,却总没有死气。”
齐睿点头,转道:“但当时边境战事多年未休,国库亏空,忠臣良将死伤无数,无论臣子还是百姓都已经身心俱疲。为修养生息,父皇与羌戎议和,送出八岁太子为质,换了皓国十年太平天下。这十年间,父皇广开恩科,国库里仅有的银子全养了读书人,却不想诗酒养出了疏庸,良臣志士没出来几个,沽名钓誉华而不实的倒养出了一群来。”
舒九离讪笑一声,道:“所以皇上才让太子归国?”
“正是如此。三座城池,八十万两白银,把太子换回来,就是想借太子来治治这京城耽娱享乐之风。”
舒九离看了他一眼,“怕是没这么容易。”
齐睿回以一笑,“所以才要请你出山。”
舒九离轻笑摇头,“我就不信,真要治,你会没法子?”
“法子当然有。只是,父皇想要的不是法子,而是百姓的报国之心。这,我可没法子。”
舒九离挑眉,“太子有?”
齐睿摇头,却道:“他做得到。”
“何以见得?”
齐睿笑而不答,给他斟了杯酒,“跟着他,你总有一日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