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边雏魅
人间的街道最是繁华，对我而言，这已经是好久没有见到的景象；瀛洲岛深处大海，远离红尘，很是僻静；我在那样的僻静之地待了近四万年，本以为这样的地方也该让我性子磨的更像一个上神，也因为师傅说我一直都不像一个上神。哪料想，性子始终是性子，怎么磨也磨不出什么其他的来，即便是在瀛洲岛那样娴静的地方。现在重新回到红尘，看着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小贩们卖力的吆喝声，倒觉得多了分久违的亲切感。路边的包子铺冒着热腾腾的气液，香气十分诱人，忍不住却多看了两眼。穿行在街头，很快便走到街尾；那里有一条河，河岸两旁是叶子逐渐发黄的老柳树，柳树下面横架一座小桥，似乎是有些年代的老古董了，青石的阶梯被行人磨得极是光滑。我迈着步子走上小桥，闭上眼睛去听周围的声音，去感受这人世间特有的氛围。过往行人脚步匆匆，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一站便就站了一个多时辰。等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已经是夕阳西下，夜幕即将来临前的景象。一轮红日渐渐西斜，西方整片整片的红霞烈焰般燃烧着，如火烧木头，随着时间，烈焰逐渐褪去，留人间一片黑暗。我微微叹息，转身走下小桥，进入一个巷子里。
起初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可是越是走进巷子越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转过一个角，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我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再拐过两个巷子，远远地看到一颗檀木树下面躺着一个女孩；我疾步上前，发现还是晚了一步，女孩被吸光元气，所剩的不过是具干瘪的尸体。在周围的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奇特的味道，不是人类的味道，却也不是妖气。我开始警惕，环顾四周，料想凶手应该走了才不久，我顺着气味朝巷子东南方向追去；出了巷子，靠南的地方是一片树林，气味在树林里便消失了。越是这样越觉得不简单，总觉得应该是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有想到的；环顾四周，果然在林子靠海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洞；洞口虽不大，可是我能感觉到洞中是有很大的空间，气流顺着洞口流进去，似乎深不可测。就在这时，那种气味又回来了，比先前的都要浓烈，我想这应该就是老巢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等我下到洞里，那东西正在睡觉，原来是只魅。修行尚且不到千年，只是只雏魅；我在心里盘算着，也许还可以好好利用一番才对，于是没有打扰他便悄悄离去。
第二天清晨，伴随着一个妇女的惊叫，宁静的小镇从睡梦中醒来；被海魅吸食元气的女孩被早起出门买菜的姚大婶发现，她吓得直跺脚，边跑边叫；巷子门窗陆陆续续的打开，有的人更是不耐烦的呵斥道；“大清早不睡觉，鬼嚎鬼叫什么？”随着姚大婶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朝檀木树下面聚集；一时间，恐惧涌上这个小镇每个人的心头；许多人都朝易北寒住处跑，不一会儿，姜家的老头也就是姜远他爹被人群拥簇的来到檀木树下。他看似很专业的查看女孩的尸体，十分苦恼，许久才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人群说道；“从今天开始，太阳下山之后就不得有人出门，否则出了事谁也保不住你们。现在，大家都散了吧。”人群咕咕囔囔的议论一番后，大家也都慢慢回了各自的家，每家每户大门紧闭，不敢稍有松懈。等人群完全散去，姜家老头才命身边的人将女孩的尸体带回衙门；姜远的父亲叫姜世番，原先和易北寒的父亲一样，是个行走江湖的剑客，后来娶妻生子了就在落霞镇安居，并且当了落霞镇的捕快，每个人对他都很尊敬，年轻的小伙子也大都对他有所敬畏。看得出来，这姜世番在落霞镇是极其有威严。
中午的时候，易北寒和姜远听说姜世番带回了具女尸，都好奇的很。等姜世番一回到家里，忙一个个的往大厅里跑，此时姜世番正坐在大厅的上椅上喝茶。见两个孩子进来，才缓缓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易北寒和姜远放慢脚步，十分有礼貌的走上前去。等走到姜世番身前，姜远才轻声问道，“爹，听说早上镇上发生了件怪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姜世番若有所思，捋了捋黑白相间的胡须，对两个孩子招手，示意他们坐下来慢慢说；“阿远，小北，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许出去，尤其是到了傍晚和晚上。”
“大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因为今天早上的那具女尸，到底是怎么回事。”易北寒忍不住问道。
“我老实告诉你们，杀害那个女孩的根本就不是人，我查过了，女孩是昨晚出门被杀，可是今天看到的几乎是一架枯骨；一般人正常死亡从死到变成枯骨起码也要几个月，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女孩是被吸干元气而死。能吸食人的元气的就一定不是人……”姜世番严肃的说着，眼神中露出不安。
易北寒出来没有见过姜大伯这样，也很担忧的说道，“大伯的意思是镇上出现了妖怪？”
姜世番闭上眼微微点头，随便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匆匆回了衙门；我站在镇里最高的楼宇上面，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对于人们恐惧的事情我倒不担心，也自然不害怕海魅会再出来害什么人。中午过后，我见易北寒急匆匆的出了家门，一路朝海边走，心想这小子定然是要去找我的，便小步尾随而去。
果真不出我所料，易北寒确实是去海边，只是，似乎没有要找我的意思。到了沙滩上易北寒索性找了棵凤凰树坐了下来，眼睛直视远方的海平面，发了快半个时辰的呆。已经过了凤凰树开花的季节，枝头零零星星的挂着些凤凰树的种子，颓败的枝叶看起来也不那么茂密，显得有些凄清。可能是实在没什么耐心陪他等下去，便也走到凤凰树下，带有几分戏谑的说道，“年轻人可真是不太听话哦，你大伯明明交代不要一个人出来，你还跑这里来看风景，就不怕遇到昨晚害人的妖怪？”
听到我说话，易北寒恍然回神，大吃一惊的看着我，忙问，“姑娘，怎么是你啊？”
“怎么就不能是我？”我耸耸肩膀，摊开手指了指周围；“这里风景这么好，更是凉快的紧呢？倒不失为是休息的好地方。”
“休息？”易北寒的下巴都快张得掉下颌骨了，疑惑的问我，“你无处可去吗？姑娘，你不会是妖怪吧？”
我呵呵，从来没想过我会有一天被人当成妖怪，便眯着眼问道，“如果我是妖怪，那你怎么办？”
看得出易北寒有些害怕，怯生生的问道，“你真的是妖怪？那昨天那个女孩是你害得？”
看着易北寒的样子，我是又好笑又生气，说道，“你哪只眼睛看我像妖怪，我只是没地方睡觉昨晚在这睡了一晚罢了。”
暗自好笑，不过好像我也确实没有住的地方，虽不是睡在这里却也在树上睡了两天，情况倒也差不多。易北寒看似有些着急，忙对我说道，“姑娘，你不是妖怪啊！你还是找家客栈吧，最近镇里出现了妖怪，已经有女孩遇难了，你都不知道那妖怪多恐怖，他们专门吃女孩的。”
我故作为难的摇头，“我也想睡的舒服点啊，要知道我这两天睡在树上，肩膀都酸死了；可是，我没有钱啊，能有什么办法。”说完，眯着眼睛偷偷瞄了他一眼。
“你不是说受我母亲托付是来找我的吗？怎么会没有钱呢？”易北寒有些怀疑的看着我，眼神却实在是单纯。
我摆摆手无奈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人间要用钱，”说着，灵机一动，忙又说道，“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我是神仙，你知道神仙是从来不用钱的，所以我没有钱很正常啊对吧。”说完，冲易北寒炸了眨眼间，咧嘴对他微笑。
不想这孩子竟然被我几句话逗的晕了头，傻乎乎的盯着我，仔细的打量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终于吞吞吐吐的说道，“姑娘，你是神仙？不会吧，看着也不太像啊。如果你是神仙，你不是会变吗，你可以变钱出来啊？也不至于流落在这荒郊野外啊。”
听到他的话，竟然说我不像神仙，好歹我也是神仙中的上品；堂堂上神竟被无名小辈藐视，传出去今后三界我还怎么混。看着易北寒那天真的脸，我真想给他两嘴瓜子；转念想身为上神，这点气量我必须得有，遂咽了口气，说道；
“神仙有神仙的法则，不能随心想变什么就变什么，不然坏了人间的秩序，那就算不得是一个神仙而是妖魔了。你现在还小，等你想通要拜我为师之后，我还会教你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那你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不相信你真的是神仙，除非你证明给我看。”易北寒一脸神气，似乎想好要怎么为难我一番；我在心里暗笑，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一招，我等你说这话很久了，便随便的点点头示意他说出来。
他笑了笑，说道，“最近镇上出现了吃人的妖怪，你说你是神仙，那这样，只要你能抓出那个妖怪并且将他伏法，我就相信你是真的厉害，而且承认你是神仙，并拜你为师，随你西行去找我母亲。你说，怎么样？”
我嘟着嘴，点了点头；指着易北寒鼻子说道，“你说的，不要反悔。”
“绝不反悔，”易北寒一边回答，一边又看了看周围，说道，“不过，你还是住到我家去吧，这里实在是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荒郊野外终究是不好的，况且你是来找我的，我应该尽点地主之谊招待你。”
他这番话虽然啰嗦，不过倒是和我心意；睡了两天树枝，是真的想念床的温暖，便点点头答应他。他也开心，指了指天边，说道，“下午了，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阿远和婶婶该担心了。”说罢，拉着我朝镇上走；我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拽着手走在大街上，开始有些不自在，便挣了开来。易北寒倒是无所谓，继续甩手走在前面。今天的街道不如昨天的热闹，可能是因为海魅的缘故，行人异常少，就连小贩都极少，只留个别不怕死的还在做生意，到了下午，也早早收了摊。本来就人烟稀少的街道此时就更加冷清，剩下秋风刮起落叶飒飒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