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一转眼半个学期就要过去了,从生日宴风波之后,雷平山都是通过周小南给我生活费,倒不是我那天“惊世骇俗“的一吐让他对我避让三分,而是,他怕我妈知道这事儿找他“大杀四方“,能躲就躲,他才不愿意惹祸上身。
但我没有把雷平山的种种告诉村花女士。月假看着我自己大包小包的坐大巴回家,村花女士很是疑惑,问我是不是雷平山得罪你了?我没提过雷平山的种种,也没提过周小南和他姐的事情。我不想再让已经离婚的我妈去承受这些东西,我妈也懒得提雷平山,她现在摆脱了破抹布似的婚姻,守着她心爱的小卖部等她最爱的小闺女别提多快乐了,从晚上她踏实愉快的呼噜声我就知道这一点了。一个情绪不成熟的父母,就会催熟他们的孩子。
唯一让我比较困扰的就是我毫无起色的成绩,虽然我沉迷于书店和阅读,但这并没有对我的学习成绩有什么益处,除了语文和历史,其他科目都冷冷的抽我巴掌,抽的我天旋地转。半个学期我收获了满满的挫败感。苏妍能和我做朋友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她的处境也差不多,我们俩堪称“落难姐妹“,取完期末成绩单,开完“假前大会“我们俩一起情绪低落心情冷的就像外面已经入冬的天气,缩了脖子冻手,缩了手冻头,反正连欲盖弥彰的用不上的冰冷。
远远的,我就看见周小南在女生宿舍前朝我招手。我和周小南在学校里碰面的时候并不多,尤其在“生日风波“后,我总觉着自己有点没法面对周小南,我俩到底该怎么相处?有时候晨跑会遇见,我都是假装看不见周小南和我打招呼,但随后又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一眼,我把这些都悄悄的写在日记里,然后把日记压在我行李箱的最底层,少女的秘密不能见光,见光都是血雨腥风。
我佯装和苏妍聊天匆匆走过,,但不开眼的苏妍却一个劲儿的让我看,“你舅舅哎,你舅舅“那个咋呼劲儿看的我那位舅舅都忍不住笑弯了眼睛。苏妍拉着我就奔到顾小北面前,一脸花痴的冲着周小南傻笑。
周小南看我冻的那个鬼样子,不由分说的把自己围巾拿下来,我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我不冷。顾小北不理会直接把围巾套在我脖子上围了两圈,他帮我围的时候,一边围一边说我“满学校就你穿这么少,你不怕把你冻成冰棍?“我抬头看着他,只能看到下巴隐隐约约的青色,那应该是刮过胡子的痕迹,还有一颗淡淡的痣,他的下巴蹭过我的头顶,冷空气里飘过他独有的清新味道还掺杂着一点淡淡的烟味,不浓,但很确定是烟味。他围完我退后一步,清了一下嗓子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和尴尬。
周小南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样看你就比刚刚暖和多了。
周小南是来负责帮我把行李以及我送到大巴上去的。他特意强调了一下,是雷平山嘱咐的,我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
收拾完要回家带的东西,灰沉沉的的天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顾小北拖着我的行李箱很是惊讶的问我箱子到底装了什么,这样沉。我说是我这学期买的书,宿舍柜子放不下拿回家里去。周小南不住的点头认真地感慨:看来学习成绩真不是衡量你的学习情况的唯一标准。我瞪了周小南一眼。
到了客车站,周小南帮我买了票,安安稳稳的把我安排到大巴座位上,还在路旁给我买了一包刚炒好的栗子,让我在车上无聊的时候吃。他挤在课客车的人行横道还不忘嘱咐我“女孩子要对自己仔细一点,送给你戴“周小南边说边脱下手套放在我腿上,然后侧着身体从过道挤下车,还不忘把架子上我的行李箱又推了推,我透过窗户看着他的背影,没来由的心里一热,拉开窗户对他好喊:舅舅再见。周小南回过头,眼睛笑的弯弯的,他冻红的鼻尖,他挥手的样子像极了海豹,可爱又温暖。我目送他消失在车站人来人往的街口。看着窗外飘下来的雪花,心里很是欢喜。
我把手塞进他灰白色的手套里,手套里还是暖的,就像他干燥又宽大的手掌。
其实,我想对他说,我原谅你了。我想他应该懂吧。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好像总是在下雪,我整天窝在家里看书,我那些零花钱都兑换成了书,成了我的精神食粮,我是个“杂食书虫“,鲁迅史铁生这些中学生必读书目我读的起劲儿,言情口袋书也一捆一捆的买,时尚杂志和学生读物我也有一打,唯独教科书和辅导书我一点不爱,我把书堆在床边的书桌上,吃完早饭后,我就像个拥有后宫充盈美色无数的皇帝,很是烦恼自己今天该选哪位佳丽,最后拿起一本书,窝在床上搂着暖水袋享受阅读和想象力带来的快乐。
这让没啥文化的村花女士产生了一种错觉,她闺女现在极其用功读书,出人头地指日可待。幸好她对书毫无了解,识得字刚好只够她算账,否则她看几章言情小说非要大惊失色的把这书投炉子里烧了,这不是教坏她单纯善良的小闺女吗?这不可能是一个身材干瘦,脸上还有孩童模样的小女孩会懂的东西。
她应该不知道,有些事情你教不教孩子,孩子都会懂得。比如,少女少年们那极速上升的荷尔蒙和青春期难以捉摸的心理。我的日记写满了各种感伤的文字,而那些文字恰恰和我不谙世事的面庞成了对立面。
“提一盏橘色的油灯
在岁月里等待
等待我的万千星辰落于你心
等待你的清风明月正落我怀
然后在彼此的眉眼爱慕许多年“
在日记本上写下这些文字我感觉自己的心和笔触一样发烫,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致zxn”三个字母写在最后。
我的身体也仿佛在精神世界富足的同时,听到了荷尔蒙的召唤。村花女士惊奇的发现,我的裤腿短了一截,不知不觉中我居然高出了村花女士半头,村花女士仔仔细细的大量一下我,然后点点头肯定的总结到:你好像比以前好看多了,是个大姑娘了,我还一直担心你长成雷平山那鬼样儿呢。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我的脸上好像发生了什么细微的变化,变得比从前光洁圆润些,五官也像那迷雾中浮岛一般,在潮落后有了清晰秀丽的轮廓。村花女士认为,是她无与伦比的厨艺,让我的身高和面貌有了短时间的飞跃,那个寒假,村花女士无心经营她的小卖部而是绞尽脑汁给我做饭,而我,就和院子里的小黑狗一样,端着盆等着村花女士热情洋溢的投喂,还不允许有反对意见。
村花女士在我出生十几年后,终于尝到了养育儿女的快乐,她觉着我现在能拿得出手了,所以,日常总是把我揪到前院的小卖部看书,这样她就能时常听听来买东西的左邻右舍对我评价,“雷蕾变文静了,有大姑娘的样子了”“雷蕾越长越像妈妈了”诸如此类的话。而我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保持微笑和恰到好处的拘谨来匹配别人的客气和称赞。
害,成长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