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8-泡沫

我们总是一边渴望着真相，一边却又害怕真相。就像天气炎热的时候恨不得老天来一场大雨，等大雨真的倾盆而下，我们却又唯恐避之不及。

姐姐出车祸离开之后，我们整个家就被罩在了一团灰色的乌云里，不见天日。而偏偏是这个时候，父亲选择了离婚，抛家弃子，与别的女人另组家庭。那个女人我见过，在姐姐还没出事之前就见过，父亲是她的司机，那时我以为他们仅仅只是雇佣关系。

我想母亲应该不会像我这么傻吧，她或许早就知道父亲和那个女人之间，早已不仅仅只是雇佣关系。到底是怎样的演技，才能让我一直都没看出来母亲有多伤心，多痛苦，多挣扎，多无奈。

真相。在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不止一次地在我心里浮出，每每让我又惊悚又愤怒。我不知道我心里面的那个真相到底对不对，但是我能肯定的是，姐姐的车祸，绝对不是一个意外。

就像去年裴煜在姐姐的墓前对我说的：“你应该知道，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认识裴煜以来我也曾无数次猜测，他之所以在少管所待了三年，或许与姐姐的死有关。可我就是贱骨头，又渴望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那晚我本可以就这么离开，但是我没有。我看着裴煜面无表情的脸，眼睛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我知道他这次来不仅仅是因为想念姐姐这么简单。咖啡的作用在这凌晨的高原之地让我清醒得没有一丝睡意，却对即将到来的真相而害怕得有些许尿意。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转头看了看远处星空，心想在这充满了诗与远方的旅游圣地，日光划破苍穹给我们带来的希望感，应该比我们生活的任何一座污浊的城市都要强烈得多吧。

所以，等天一亮，一切都会好的。

所以我也就不怕了。

裴煜看了我好一会儿，见我没有出声，便开始说道：“你姐姐的死，我想你心里面应该早就有答案，它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被人设计的。你姐姐跟我无话不说，你们家所有事情我都一清二楚，所以当她一出事，我心里面就有答案了。凶手一定是你父亲外面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个厉害角色，很有钱不说，而且很有心计手段。我和我的兄弟们很快找到肇事的司机，我其实并不想杀他，我只是想恐吓他，逼他说出背后的指使人。可是他的嘴犟得很，兄弟们七手八脚，下手有轻有重，我最后补了一刀，他就昏死过去了。所以最后我还是没有把那个人背后的指使人套出来，我一个人担了所有罪，在少管所待了三年。我想那个女人真是厉害啊，竟然能够让一个人宁愿死都不把她斗出来。”

我心想：可不是吗？母亲离婚后一直默默承受毫无怨言也就算了，连得了癌症都只会远远跑开，那个女人到底给母亲使了什么手段？

“那个肇事司机死了么？”

裴煜说：“没有。只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到现在已经四年了，警察都还没有抓到他，这个案子也一直悬着没结。”

这个真相对我来说，毫无杀伤力。我因此幸灾乐祸了一会儿，正考虑要不要给他来一杯咖啡作为奖励他对我“手下留情”的时候，他却又开口了：“你是不是很喜欢唐封那小子？”

我刚定下来的心蓦地又往上一提，想了想，说：“你不渴吗？说了那么多，要不来杯黑咖啡？我请你。”

裴煜忽然笑了笑，他的笑，让我顿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个透明的傻X：“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怎么认识你的？他有没有跟你提起，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如果有，他说的那些话，你相信吗？”

感觉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人鱼公主一样，最后变成了无数泡沫，流入海中，逐一破碎消失。连同我所有的害怕与悸动。

随后裴煜拉着我去了一家酒吧，我没有拒绝，而且喝得比任何人都猖狂。

一杯咖啡的清醒功效，究竟要用几瓶啤酒才能压制。

一场受了诅咒一般的青春，究竟要用怎样的疯狂才能结束。

我终于醉得一塌糊涂，可惜酒醉的是身体，而脑袋仍旧被咖啡因控制得清醒无比。我于是清醒地跟着裴煜一起回了他的客栈，他的房间。他可真有钱啊，看来没见的这些日子他又坑了不少人吧，居然住的是豪华单间。一张洁白如雪的床，让人真想一头栽里面睡它个天昏地暗。这是我第一次住这么贵的房，也是我第一次，把我的第一次，就这么清醒而又麻醉地贡献了出去。

裴煜动作娴熟地步步深入，我也亦步亦趋地随着他。作为新手，我很笨拙。他把嘴巴凑到我耳边，气喘着说：“我终于把你和她分清楚了。你是你，她是她，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了你。”

我别过脸，不再看着他，也不想再听他说话。脑海里却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回响起唐封最后对我说的话。

“我从来没和你上过床，可你却像个婊子似的主动献上来要跟我上床。”

……

唐封啊唐封，我想我是真的再也不会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