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远嫁（1）
次日，李毅说沈靳言又仔细盘问了玉儿一遍，但是玉儿却只是流泪、闭口不言，沈文猜想玉儿是有什么苦衷，念在她陪伴了子衿这么多年，便劝沈靳言不要对玉儿用刑，只说事情的来龙去脉能猜得八九分。但沈靳言也不放心把玉儿再放出去，只是把她继续关着，一日三餐按时送去，好生待着。
直觉告诉子衿这与未贵妃脱不了干系，未贵妃却几次三番找茬、监视，必定是哪一方面与沈府有冲突，但贵妃的沈靳言丞相大人是沈靳言的伯乐，与沈靳言一直交好，贵妃的姐姐未雪夫人及其丈夫林大将军也与沈府交好，按常理，贵妃也应与沈府和睦，既然贵妃的家族与沈家没有仇怨，贵妃在乎的无非只剩下一个人，便是皇上，想到这里，子衿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想起年年宫里都会给沈文送来赏赐，且没有缘由，再想起上次皇上看着沈文的孩子喜爱的神情，沈文又至今未嫁，难道在子衿记事之前沈文与皇上有过什么——每次想到这子衿便想着自己若是可以早出生两年，懂事一些，便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沈文的过去，甚至连娘亲的去向都没有一点印象。
天气已经渐渐转冷，秋末冬初，再过两月便是腊月，今年的年宴子衿怕是必须在懿贤王和未铭中间选一个了，说不清楚该不该感激皇上，其他闺中女子，若是皇上赐婚，自是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子衿似乎幸运一些，但是终究还是觉得不自然。
沈文已经好起来了，不用再和燕子互换住处了，子衿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意外的是，沈文没有嫌弃皇上自作主张给孩子起了名字，平日里也只唤他为“乾儿”，乾儿很是可爱，眉眼像极了沈文，白白胖胖的，很是讨人喜欢。这段时间里，子衿的剑术也有了长进，贵妃也未曾再派人来过沈府，只觉平静的日子最为美好。
腊八前一天，府里来了宫里的太监，只说是太后邀请各府女眷，特别提及沈文、还让燕子也一同去。燕子体弱，宫中事情应付不来，借病抱恙不去了。太后的邀请，沈府总不能一个人都不去，沈文便同意去了，而且她想去贵妃那里，看看能不能知道玉儿与贵妃究竟有什么关系。
腊八那天，子衿穿上男装和懿贤王去街上玩了，同去的还有阮复初那个呆瓜，嘉仪公主也穿着便服一同来了。
“求了皇兄半天，皇兄才答应让我出宫来看看。”嘉仪公主和子衿说，“宫里太无趣了，除了云嫔娘娘，其他各宫真是心怀鬼胎，本公主现在就盼着出宫散心。”
“再熬两个月，你就不用再呆在宫里了。”懿贤王一本正经地说。
“王兄，真的吗？这话怎么说?”嘉怡一脸好奇地看着陆子佩。
子衿忍不住抿嘴笑了，接过话说道，“公主，这你要问阮公子。”
嘉仪和阮复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们两个竟然打趣我们，你们不也是......”
他们互相说笑着，腊八那天四个平日拘谨着、束缚着自己的人开开心心地放肆了一回，但他们却从未想过，一直以来事事遂愿便是不可能的。嘉仪与子衿，也许再也没有那般开心过。
腊月十二，北方鲜沽族新的首领求见皇上，求娶一位嫡亲公主，以求与中原王朝巩固关系，永结友好。
皇上的亲生女儿，宫中现在只有两位，一位公主刚刚出生几个月，另一位仅有6岁，自是不能嫁与那首领，年龄、身份皆符的只有嘉仪公主一人。
“可是沈靳言，皇上早就有意将公主许配给阮复初啊，这怎么能？”
“可皇上只是有意还未曾下旨，这鲜沽族一直便与我朝联姻，且多为嫡亲公主，原以为他们若是求亲也会在十几年之后，但他们旧的首领骤然离世，新的首领又求取嫡亲的公主，皇上怕是也未曾预料到。”
“所以，听沈靳言的意思——，皇上现在是要让嘉仪公主去吗？皇上怎么忍心这样，她可是皇上的亲妹妹，怎么能如此冷漠？”
“休得胡言，皇上岂是我们可以评论的？这其中的政治厉害关系，你现在还不懂，公主固然可怜，但是既然生于皇室，或多或少都该有这一点心理准备。“
“那这公主不做也罢！倒不如寻常女子，纵使嫁得不如意，也总归不会离家那么远，孤身一人。”子衿心生凉意，却又无力帮到嘉仪。
“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沈靳言再次训斥了子衿的出言不逊，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人生的无奈，从上到下都有，又岂止是皇室。”
“那公主现在知道这件事吗？她反应如何？”子衿又有些担心嘉仪公主，她是那么率真单纯的人。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管她知不知道，远嫁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定了，现在皇上估计也就是不知如何与公主开口。”
腊月十三日，一大早子衿便去了懿贤王府，主要不是想去练剑，子衿想问问王爷嘉怡公主的状况。
因为子衿日日去练剑，进府已不需要通传，子衿以为王爷还在休息或者忙朝中的事情，走到院子里，看到他侧对着子衿，手背着拿着剑，眼睛看着远方那片天空，颇为入神竟不知子衿进来了。
子衿低声问身旁的凌绝：“王爷每天都这么早起吗？”
凌绝回道：“每次小姐来练剑之前，王爷都要自己先在院中练剑约两个时辰，而今日王爷比往常又早起了一个时辰。”
“子衿，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应是听到了子衿与凌绝的对话，放下背着的手转过身来。
“睡不着了，便来了。”如今，懿贤王府仿若子衿的第二个家。
“因为嘉怡要远嫁的事吗？”他放下剑朝子衿走了过来。
子衿点了点头:“昨天，你见过她吗？她怎么样？“
陆子佩停在子衿旁边，顿了顿说道：“我没有见她。”
子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陆子佩的神情格外悲凉，就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却又无力找回。
“我-不敢去见她，”陆子佩忽而又说道，“我是嘉仪的弟弟，她率真没有心计，小时候总是护着我，而现在我成了王爷，却不能保护他。皇兄的万里江山、百姓安乐，姐姐的人生大事、往后的平安喜乐，于我而言都很重要，朝堂上，我不知该采取哪种态度；姐姐面前，又不知如何言语。”
这是子衿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烦恼事，方觉面前这个人并不像沈文说的冷酷无情的皇家兄弟，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听父亲说，皇上已经决定让公主远嫁了，只是不知如何劝导公主便还未下圣旨。”
“是，皇兄是这个意思。”
“那阮复初呢？他还好吗？可曾去见过嘉仪公主？”子衿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昨日让飞叶去阮府看过，他说复初昨日听到这个消息便要进宫理论，后来被阮大人拦住了，现在已经被禁足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这件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子衿仍抱着一点希望，她总以为陆子佩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或许能有别的办法。
陆子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腊月十四，未贵妃来传旨，请子衿到宫里一趟与其他各府小姐赏宫中的梅花。本想拒绝，但想着可以借此机会去看看嘉仪公主，便跟着那太监进了宫。
路过嘉仪住的地方时，子衿问那太监可否给我一点时间进去看看公主，那太监说各府小姐估计还在路上，可以去看公主。
“我是沈子衿，想一下见嘉仪公主。”
“公主说了，她谁也不见。”一个与子衿年纪一般大的丫鬟有些生气的说道，“每日都有人来劝公主，说得那么好，你们怎么不远嫁去？”
“阿琪，不可胡言。”子衿正要说清我的来由，院中有人呵斥道，走近来正是嘉仪公主的贴身丫鬟，她看到子衿后将门打开了些，“沈小姐，阿琪不认得您，您进来吧。”
子衿跟着她走了进去，“公主近来不吃不喝，每日都是奴婢们哭着求着才会略微吃点，来这里的都是皇上派来劝公主的命妇或是嫔妃，她们不仅劝不了公主，反而更让公主伤心，所以公主便不见任何人了。奴婢自小就跟着公主，从未见她这个样子过，每天不梳妆打扮，就坐在那里，也不和我们说话，时常流泪。以前的公主总是开开心心的，与奴婢们打闹——”
说到这里，她便泣不成声了。
“我进去看看公主。”
她点了点头、擦了擦泪，打开了嘉仪的房门，“公主，沈小姐来看您了。”
子衿走了进去，嘉仪仍坐在窗子旁边的凳子上，眼睛看着窗外，一动不动。那个总会嬉笑的公主现在竟毫无生气，就像灵魂已经去了一般，只留下一副躯壳。
“公主，我是子衿，我来看你了。”子衿轻声说道。
好一会，她才转过身，愣愣地看着子衿，半响才回过神，“子衿——”
“公主，不管怎么样，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她清瘦了很多，原来圆圆的可爱的脸变得很是憔悴.
“我以为今年冬天我们都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没想到——“她哽咽了，又打起精神，“子衿，复初还好吗？他怎么都不来看看我，我好想他。”
“公主，他前天就要进宫来，但是被阮大人关起来了，出不了府，他很牵挂你，希望无论怎样，你都要先照顾好自己。”
公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顿了很久才说道：“我是公主，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的姑姑们都是这样，我怎么就会天真的以为我是个例外？”
见到她，才觉得自己的无力，无法救她，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
“沈小姐，外面的太监催您去见贵妃娘娘了。”
“公主，无论如何，为了阮复初，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若他知道你不吃不喝，该有多难过。也许会有转机的，王爷、复初和我都会想办法的。”
子衿一提到阮复初，公主的眼睛就会亮一下，转而黯淡，她只是点着头。
子衿出去后嘱咐她的丫鬟给她做点食物送过去，兴许刚刚听到阮复初她会振作些许。
【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