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换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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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枭雄末路

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马芸轻轻的过去,将房内的烛火灭了,那个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孤单而桀骜。这已是第三次,那个人依旧没有立即离开,轻轻的举起手,似要敲门,然而伫立良久,却终于又把手放了下来。

也许,他已经没有勇气敲开这扇门,更没勇气去再次敲开她的心。

又是这般站了许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像来时一样又走了。

黑暗的房间中,马芸悠悠叹了口气,心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没有让她再等三年,或者花去她的一生去等待他再次踏临东都,在虎王寨中再次的相逢,也曾让她燃起新的希望,不顾一切而来的陶羽,正是他心中踏着五彩祥云而来的盖世英雄。可是当她真正到了西楚,住进了楚王府,她终于明白,他已经不再是他,她更不是她。

他有了妻子,纵然她在东都已经知道,可是真正面对魏茹,她才发现自己的卑微。而她还有家人留在东都……就让这成为一个理由吧,一个让他们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

昏暗的房间中,只有如豆的灯火摇曳不定,此刻,北魏的家主虚弱的躺在床上,身旁,十几位北魏的将领侍立左右,一个个面色沉重,直到一个声音从外传来,魏渊大步跨入,道:“侯爷怎么样了?”

众人面面对视,却无人敢上前说话。魏渊脸色一沉,疾步过去,只见魏无延脸色苍白已极,双唇颤动,似有话说,口型似言“茹”字,却不及出口,头一歪,便断了气。魏渊一惊,扑了上去,摇动魏无延身体,他虽然软禁魏无延,但毕竟是自己的伯父,乍见他身故,也控制不住感情,竟是大哭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魏无延竟是虎目一睁,精光四射,哪还有半分颓衰之态,手中一柄短刃,更是直刺向魏渊,魏渊只觉冷风袭来。凡是练武之人,修炼到一定境界,当生死关头,往往本能比之自身反应更快。他身形微动,堪堪避过要害,却也伤可见骨,不禁一怒,不等第二刀刺来,断炎已然出鞘,但见红光起处,魏无延瞳孔一缩,直倒下去。

“侯爷!”厅中几人失声惊呼,身上配兵早已拔出,齐齐砍向魏渊,却见魏渊虎目扫过,一个急退,断炎从下而上,虽只直接一刀,却有开山之力,刀锋过处,只听兵器断裂之声,又再一刀,四五人一齐倒下,其刀法之凌厉,更胜往昔。

“少将军……”

“我没事!”魏渊转身,看着魏无延渐渐发冷的身体,叹了口气,道,“厚葬伯父以及几位将军,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

一世的枭雄,如今孤零零的躺在那冰冷的地面上,他的身上,有一道刀伤,那是追随了他半生的断炎所伤……

“少将军,如今侯爷已死,我们北魏是要学西楚自立吗?”

“北魏势孤,西楚却是如日中天,论天下之势,改朝换代,势所难免。不若引他人之力,或可成就大事!”

“少将军要与西楚结盟?”

“不错。明日你们收拾一番,便带我亲笔信去西楚一趟。待过了伯父头七,我便会亲往西楚一行……”

当魏渊说着这些的时候,他似乎觉得天下已经操纵在自己手中……当魏渊亲往西楚表示结盟的一刻,历史的车轮终于步入了正轨,楚魏的联合,标志着新时代的开启……

“茹儿,就让我们在西楚见吧……我会帮陶羽夺得天下,然后……”

——

东都——

“焱儿,你是何时进来的?”吴王治抬起头,正见到妹妹端了碗参汤进来。

“皇兄,你操劳了一夜,是不是因为楚魏两军的联合!”吴焱是何等聪慧的女子,一语道破。

“……”吴王治叹了口气,却不回答,良久,反问了一句,“焱儿,若有朝一日,朕与陶羽……执剑相向,你会怎样?”吴王治正过身子,就这么看着吴焱。

吴焱的身子一抖,险些撞到了参汤,继而却是淡淡的说道:“儿女私情较之一国之事,何其卑微,既然生在帝王天子家,又怎能事事如愿?若陶羽果真对皇兄执剑相向,焱儿一定会站在皇兄身边。”

“焱儿,你错了……”

“错?!焱儿何错之有?”吴焱不解。

“朕所作所为是为我大吴千秋万代,朕要做个千古帝王,朕要为后世子孙打下铁桶江山,所以朕要置陶羽于死地,要三大家主全部消失……但是朕如果只是作为你的哥哥,朕要的只是你的一生幸福,即使朕真的兵败战死,你随陶羽而去,朕也绝对不会怪你……”

“可我会怪我自己!我不想也不愿与一个仇人朝夕相处,更不会希望自己的子孙活在一世的仇恨中,随他而去,难道有朝一日,让他们父子兵戎相见吗?所以我不愿!”水绿的衣衫一转,消失在了门外。

“唉……如果可以,真的希望你能放下国仇家恨,幸福的过完下半生!”

——

月初升,夜幕下,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马芸如先前般吹灭了火烛,静静的等待那人离开,然而,这次那个人却停在了门外,没有离去。

“我已经睡了。”马芸应了一声,心中却忽的略过一丝不安。

忽然,一股大力将门击开,清冷月光下投出一个暗暗的影子,却绝然不是陶羽!马芸一惊,惧怕的后退一步,借着桌子,勉力道:“你……你是谁?”

那人却不答话,缓缓拔出一把长刀,刀身赤红如血,在昏暗的房间中,微微泛着红光,更添了几分诡异和血腥,那人慢慢将刀提到身前,红芒映射在他的眼中,几如恶魔,那人冷笑一声,怒道:“我要让陶羽也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魏将军,不要,不要……”

魏渊却浑不听马芸的哀求,如死神般慢慢走近马芸,血光更盛,似是恶魔对于血的强烈渴求一般,那红光渐渐流光,伸向马芸胸前,血色光下,魏渊的脸色更加狰狞可怖。

“受死!”一声低喝,血色长刀直刺过来,马芸一惊,脸色变得煞白。

正此时,一人却如影似魅,一个滑步到了魏渊身后,金光一起,生生格开断炎,来人怒道:“魏渊,你要做什么?”

魏渊也是一惊,在屠龙海峡他已经见识过陶羽的刀术,没想到,数月不见,其修为又进一层。魏渊知杀马芸无望,收刀回鞘,冷冷盯着陶羽,怒道:“这个女人是马千山的女儿,是东都吴王的人!陶羽,如今西楚与北魏已经结盟,你要自取灭亡,我绝不阻拦,但是你难道要我北魏十万将士也给你陪葬吗?我杀她,正是不希望养虎遗患……”

陶羽狂笑一声,道:“魏渊,你我只是结盟,我西楚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你如果再动马芸一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好,很好!你一定会后悔的!”魏渊一怒,摔门而去。

“没事了……”陶羽又点上蜡烛,昏黄的烛火下,马芸的脸竟是那般惨白,全无血色,风轻轻吹进来,又将火吹灭,黑暗很快便吞噬了整个房间,静静的,有两个呼吸声,两个心跳声,许久,陶羽轻轻迈开了步子。

“你……你去哪?”那声音在这无尽的黑夜中竟是那般无助、那般绝望,陶羽的心一惊,此刻,他多想永远留在这里,拥着他所爱的人,远离硝烟,远离战火,就这么拥着自己爱的人……然而,他不能,他只是说了一句:“你安心睡吧,我今夜就在外面。”说着,他跨出去,轻轻关上了门。外面的风已经很大,陶羽却全然没有感觉,仅是站在外面,抬头看着脸。远处,一个身影轻轻闪动,陶羽却分明看到,那个人是魏茹,他的心又是一惊……

夜凉如水,陶羽的心可还能平静……

——

冷风呼啸,魏渊一路狂奔,只恨自己无能,只骂自己无用……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魏渊却将自己死死的关在房内,躲避着这一切,此时,他的双瞳已犹如染过血一般,赤红诡异。此刻,门外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侍女推门而入,她全然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她。

“少将军,喝了这碗汤,早些歇息吧。”说着,放下汤,一抬头,却正撞上魏渊转过身子,一双血目如同黑暗中的恶魔要将眼前的侍女吞噬,那个侍女惊恐的叫了起来,这一声惊叫,却唤醒了魏渊体内的野兽。

魏渊一起身,生生将汤打翻,上前一步,抱住了那个侍女,任她如何挣扎喊叫,魏渊都似没有听到,仅是将她扔到了床上,猛扑上去,将她的衣服尽数撕裂……

天亮了,魏渊起身披了衣服,床上的女子赤着身子犹在哭泣,魏渊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你不要以为做了我的女人便能进我魏家的大门!”

“待会我叫人给你几百两银子,你就离开吧!”

那个侍女终究离开了魏府,从此音讯全无。

——

血色夕阳,离人肠,寂寞风过,斩断三千思量……

彤云下,一行人簇拥着两个人,缓缓而行,终于,那些人都跪了下来。

“少主,你果真要舍弃南周,果真要弃国公而去吗?”

“若少主执意离开,我等便长跪不起!”

“哈哈哈……”周政放声大笑,却隐含三分凄凉,“今日的周政已不是昨日的周政。往昔,周政都是为别人而活,放不下国家大义,放不下儿女情长,我半生所为,都是南周,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我不欲争霸天下,你们却要我领军征战,我不欲阴谋诡计,可是却处处遭人欺蒙,大哥身故,尚不可得知,我这一生,可是一场闹剧……从今而后,我周政要为自己而活……纵是你们跪到死,也留不住我了!”

说着,周政轻轻扶林霏上了马,转身要走。

“放肆,难道你连为父也不放眼里了吗?”远处,一骑飞来,正是周隆恩。

“爹,恕孩儿不孝,你自己多多保重,孩儿不能侍奉左右了。”周政微微一停,却只淡淡说了一句,便跃上马向西而去。

“国公爷……”

周隆恩不再言语,负手而立,一束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是如此慈祥。他就这般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直到天际只剩下两个黑点,直至完全消失。许久,他才低低叹了口气。

“我钻营半生,就是要我南周能一统天下,我一生所求,就是希望我儿能黄袍加身,称孤道寡,然而,我这数十年努力,却换来妻离子散,我一世所为,竟不被自己的儿子理解,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唉,风云将起,如果你们能因为离开南周而能在这乱世苟全性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天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

天上星海沉浮,地上白云苍狗,时间已在三年之后——

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如白色的羽毛从天际飘落,盖住大地,覆满东都,压了吴王宫,似永不会停歇,又似乎在某个无人注意的时刻便会悄然停止。远处,一段枯枝终受不住这压下的雪,“咔”一声断裂下来,打破了静寂,也打破了水绿女子平静的心。

“柳儿……”吴焱轻轻的唤了一声,却没人回应,“这个臭丫头又到哪疯去了?”

“公主,您在叫我吗?”柳儿笑着小跑过来。

“我不是叫你,难不成还是在叫旁边的树吗?”吴焱轻叱了一声,却全无怒意,“柳儿,我问你,他……他怎么样了……”

“公主说的是哪个他啊?是哪个站在宫门外等您的他,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他?”柳儿本就是跟公主闹惯了的,说话也颇为随意。

“他……他又来了吗?却是何苦?”吴焱低低的自语了一声。

“公主,你又是何苦呢?”

“罢了,罢了……我让你打听的消息呢?”

“公主,陶小王爷他们近日好像要攻打南周……”

“南周?!自从三年前周策身故,周政下落不明,南周形式不容乐观,反观西楚,这两年皇兄也多次使计想分化西楚北魏联盟,但是效果不大,雷骑卫队加风虎骑兵,北魏血旅迎战南周黑云铁甲,看来此次南周凶多吉少……皇兄有什么打算……”

“圣上一经收到消息,就召集了两位王爷商议,已经点了八万人马,由镇国将军亲自率领,即刻前往南周,这样一来,谁胜谁败也不一定了。”

“看来皇兄是不打算救援南周了?”

“公主你在说什么?”

“若是皇兄真心救援南周,理应派兵直逼西楚,大军压境,西楚北魏又怎会有余力继续攻打南周……可是如今这情形,皇兄是要坐山观虎斗了,他派八万大军去,南周会看到希望,死战到底,西楚则想速战速决,如此一来,不论是哪一方获胜,都必然大大的损失兵力,那时……”吴焱叹了口气。

“那……那怎么办?”

“你急什么?这样的计谋我尚且能看明白,那些将军又怎会看不出?”

“是了,打就打,又打不到这,我担心什么?”柳儿长出了口气,“公主,我们不说这个了,柳儿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你这个死丫头就知道吃!”二人一路说笑着离开了。

——

千里之外的南周——

雪已经停了,一队人马轻轻拨开乱草,在雪地中艰难行进。前方渐渐露出了一块石碑,无名无姓,偏又是在荒郊野外,若不是有心寻找,怕是绝难找到。一人立即向人马后面奔去,不多时,便见一匹纯白色的高马跟了上来。

那人跳下马来,看了看后面,又有两人骑马跟上,脸上均带疑惑。这三人便是此次讨伐南周的三员大将:陶羽、魏渊和柯荣。柯荣和魏渊见陶羽下马行礼,更感诧异,却都不做声。

陶羽轻轻解下随身的酒袋,打开,将其中的酒尽数洒在了石碑上,笑道:“师兄,三年不见,别来无恙。陶羽今天带了十二万大军征讨南周,也算了却了你的心愿,你在天有灵,可感欣慰?”

待那酒洒完,陶羽挥了挥手,大军又再前行,陶羽也跨上了马,最后看来一眼周策的墓碑,提马而去。

——

南周广布防御,可是楚魏联军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层层防线,直逼南周城下,竟让周隆恩猝不及防。周隆恩虽早已布置好了工事,但当他看到数万支火箭射进城时,他才明白,西楚真的决心吞并南周。他站在城墙上,六大将护在他的四周,举目四望,昔日繁华的南周城此刻竟只能看到冲天的火光,成河的鲜血;只能听到火箭从耳旁飞过时的声响,兵士临死前无助的呐喊,以及自己内心中那个隐隐不安的声音……

“除了裴钰,你们五个人都下去,绝不能让他们进城!”周隆恩重重的说道,“南周的存亡都押在了你们身上……”

“属下等誓死保卫南周!”五人得了命令,便奔下城去。不几时,城门大开,便见五大将冲了出去,入到西楚阵营中,一时冲乱了西楚大军,战局在五个人的指挥下渐渐扭转。南周军一时士气大振,都随在五大将身旁,奋勇争先的杀向西楚军。

“裴钰啊,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周隆恩看着外面的战局,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我刚刚收到前线战报,边境准备回援的军队已经被陶楚雄率军羁绊住了,我们一直严防以待的楚魏联军却是暗度陈仓,瞒天过海到了南周城下……哈哈哈……你们七人虽然行军布阵各有所长,但是可惜武技终究不足……只可惜策儿和政儿都已经不在,不过,总为我南周留了一点血脉……”

“主公……”裴钰低低唤了一声。

“唉,你们都随了我十几年了,这十几年也真的很快……”周隆恩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裴钰听令!城破之后,你便速速离开,去辅佐少主!”

“主公!”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势已定,你此去也万莫期望报仇,好好活下去就是了……”周隆恩看着战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只见血光与火光中,一匹飞骑竟又杀入战团,一柄血色长刀在这血与火的夜晚,竟是那般耀眼,在他的身后仍跟着数千人,他所过处,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二人眼见五大将之一遇上那人,不几招,便被砍在马下,周隆恩一个站不住,竟险些倒下。

那人长驱直入,不几时便到了城下,正是魏渊。魏渊血目一睁,便见到了城上的周隆恩,即拉弓搭箭,“嗖”一声,便见一支巨矢急射过来,裴钰见状,拔刀上前一挡,只觉虎口发麻,那巨矢却只是一偏,刺穿了旁边一人胸腹才停下,正诧异间,却是又一箭射来,裴钰勉力举刀再挡,这次偏差却是更小,直穿过他左臂,插在身后城墙上。

裴钰急大喝一声:“保护主公离开!”当下十几人过来围住周隆恩和裴钰,将他们二人护送进城中,又听到十几人惨呼而死,心头不禁一寒。刚下城墙,便听见巨木撞击城门的声音,众人不敢久留,急急向内城退去,刚进入内城,便听到外面喊杀声大作,想是外城已破。

另一边,西楚军帐内——

“什么?魏将军出战了?为什么不早回报我?”陶羽将一个人摔出去,也冲出了军帐,柯荣随即跟出。

“何事如此慌张,小王爷?”

“柯将军有所不知。魏渊这两年多杀心渐重,已经嗜血成性,如今两军交战,流血漂橹,我只怕他要屠城!”

“什么?!”柯荣惊问一句,随陶羽跨上战马冲进了战团。

“裴钰,你快离开,不要忘了我说的话!”周隆恩眼见大势已去,说道。

“谁也别想走!”一声大喝,“轰”的一生,内城的城门竟也在此时被撞开,魏渊一身杀气的冲了进来,一身血衣,手执断炎,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他大喝一句,便执刀杀了上来,裴钰一惊,急上前迎战,还未近身,便觉一道刀气袭面而来,勉力一接,魏渊已腾空而起,长刀横空劈下,裴钰佩刀应声而断,下一刻,裴钰已是身首异处。

“裴将军……”不知谁喊了一声,却无一人留意到。

魏渊上前一步,便执刀砍向周隆恩,门外七大将仅余的三人正飞奔而来,然而终究鞭长莫及,周隆恩绝望的闭上双眼,长刀砍下,却被格住,周隆恩清楚的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少主”,他睁开眼,确见一柄黑色长剑格住了断炎。

二人怒视一眼,随即打了起来,刀起剑落,剑出刀停,相斗不止,一时间,黑红两道诡谲之气充斥四周,二人时分时合,快若闪电。转瞬交手百招,却是不分胜负,两人都暗暗有几分心惊,便在此时,一声大喝“住手!”,便见一柄金色刀重重劈下,将二人分开,正是陶羽!

“陶小王爷……”周政顿了一顿,“家父已被你逼的家破人亡,如今南周城破,七大将已去其四,难道小王爷还不肯罢手吗?”

“周兄,你莫要忘了,眼前的人可是逼死了你大哥的人!你还要帮他?”陶羽淡淡一笑,“我可以放南周百万臣民自行离去,但是此人……”

“小王爷,我大哥已死,如今只剩下父亲一个亲人,养育之恩大于天,纵然他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他还是我的父亲!所以,我恳请你高抬贵手,饶我父亲一命!”周政一字一句道。

“不行,放虎归山,后患无穷!”魏渊怒道。

“魏将军放心,周某自会带家父去大漠,永不再踏入中原一步!”

“不踏入中原,那那边三个人又如何?”魏渊冷冷的说道。三大将打了个冷战,随即互相点了点头,其中一人上前道:

“魏将军要我们三个人死,我们也抵敌不过,只希望能用我们一死换主公一命,只希望你们不要食言!”那人语气颇为平淡,“主公,末将等先行一步!”说着,那人执剑向颈,一声脆响,便倒了下去,另二人也不含糊,皆引颈自刎。

周隆恩突地站起,一声惊呼,双目涣散,口中痴笑不止,竟是疯了……

魏渊哼了一声,也不再看,转身上马,扬长而去。陶羽和柯荣俱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听陶羽说了句:“周兄多加保重!”便也上了马,又回首看了一眼,四下凄凉,终耐受不住。

“霏儿说的不错,我此来真的只能带走一个人……”周政木然的自语了一番,叹了口气,向着已疯的父亲说了句,“爹,我们去看看你的孙儿,可好?”

周隆恩却只是伏在三位将军的尸体,喃喃自语:“七大将……七大将……”

周政终是不忍,上前扶住父亲,劝道:“待我火化了几位将军的遗体,我们一同去大漠好不好,爹?”

“爹?!你是策儿?策儿,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

风吹起,带着血腥……

两日后,周政收拾完南周的残局,便带着周隆恩和七大将的骨灰一同去了大漠,自此再没有人见过他们。南周这个名字,也随着那个血夜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

然而,楚魏大军并没有立即回师,在南周灭亡的那一夜,吴天琪的八万大军堪堪赶到了南周城外,驻扎在了楚魏大军的必经之地。

两军对垒两日后,陶羽终于决定先发制人。陶羽召集了柯荣、魏渊商议了一阵,便拔营出兵。大军行了三十里,便见到了吴天琪。千仞刀在晨光中微微泛出银白光芒,分外耀眼。

“吴将军,多年不见,风采更盛当年啊!”陶羽提马上前,笑道。

吴天琪冷笑一声,看向柯荣,道:“哼,柯荣,你这个乱臣贼子还敢来见我!”

柯荣仅是一笑对之,吴天琪眉宇间闪过一丝怒色,却不发作。吴天琪又待说什么,却听后营突然喊声大作,竟似有人劫营,再一细看,那个做魏渊打扮的人却不是魏渊,不禁大怒,终于忍受不住,暴喝一声:“竖子敢尔!”两方人马相当,即使后方遭袭,也不至大乱。他也不管顾后方如何,执刀向他二人砍去,陶羽、柯荣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拔出佩刀,分两路围上了吴天琪。吴天琪刀术精极,放眼整个大吴王朝,仅在金镇扬之下。他艺高人胆大,左挥右砍,竟丝毫不惧二人围攻。

相斗几十合,吴天琪渐感不支,心内便有了三分退意,当下虚砍一刀,调转马头,便向后退去,正此时,便有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吴天琪听得破风之声,急偏转身子,虽避过致命一击,却仍被射中后肩,低吼一声,千仞刀毫光大盛,却是吴天琪又转过马来。

可此,吴天琪动了真怒,也不顾伤势,拍马杀回,一把千仞刀使得冷厉霸道,似已报定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之心。陶羽等人俱是一惊,都集中全力应战。吴天琪知道陶羽虽为年轻一代的翘楚,但与自己尚有不少差距,便有意无意的攻向陶羽。陶羽渐感加诸在刀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终抵挡不住,一刀重重砍下,陶羽险避其锋,跃下马来,一回身,便见千仞刀将心爱坐骑从中一砍为二,刀势不减,犹在地上砍出一个寸深的口子,这一招便是千仞刀法中的“斩马刀术”。

陶羽知吴天琪久经沙场,在马上打己方必吃大亏,略一沉思,便见他左手捉刀,右手猛的加劲,手臂向前一伸,应帝刀便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那刀身极低,直穿过吴天琪坐骑黑马的肚子,又飞了一段斜插在地上。只见那匹黑马嘶鸣一声,悲戚无比,便前腿跪倒,伏在地上,只有重重的喘息。吴天琪就地一个滚身,顺势又砍一刀,直削去柯荣的马腿。柯荣也不理会,腾到本空,虎芒便直砍下来,气势万钧,逼的吴天琪也是一退,却正瞥见陶羽向应帝刀奔去,便要阻止,却又听得破空之声,又是一支冷箭射了过来。此次吴天琪有了防备,竟只伸出左手,生生捉住那箭,随手一掷,又执刀砍向陶羽,却终于迟了一步。

“哪个鼠辈只会放冷箭伤人,给本将军滚出来!”这一声喝,势若惊雷,不久,便见魏渊策马而出,原来他未在后方劫营,却是在阵后偷袭放箭。

“好,你们三个一起上吧!”吴天琪大喝一声,执刀便砍向魏渊,此举三人都不曾料到,待得反应过来,吴天琪离魏渊已只有一丈,但见他跃入半空,高举千仞刀,全身竟化成一弯新月,刀未砍出,马已受惊,失了前蹄,魏渊亦知道此招厉害,不敢硬接,一蹬马镫,用刀护住全身,便飞退出去,却见吴天琪中途收招,转身跃上马,以刀背一拍马身,那马一惊,便狂奔起来,直撞开赶上来的陶羽、柯荣二人,飞奔而去。

“哈哈哈……本帅一定会报今日之仇!”吴天琪大笑数声,“撤兵!”

众人本以为大局已定,却听魏渊口哨一响,那马便得了命令要转身,吴天琪哪会让马转身回去,一踢马身便飞离出去,空中又是一个转身,千仞刀斜砍而下,便将那马肢解了。魏渊怒吼一声,已然拉弓搭箭,向着犹在半空中的吴天琪射去,吴天琪却只是淡淡一笑,手上用劲,便生生将铠甲上一块铁掰下,弹射出去,正击中箭矢,那箭方向一偏,只在他肩头轻擦了一下。吴天琪大笑数声,足一沾地,即跃上了另一匹马,扬长而去。

一时尘土飞扬,数万大军尾随其后,向东奔去。南周一战之后,大军急需休整,陶羽也不下令追赶。

“吴将军果然厉害,陶羽今日领教了!我们改日再战!”

“也许不会有下次了,在刚才那支箭上我淬了毒……”

——

“什么?”吴王治一惊。

“楚魏军队跨过了南周防线,直逼南周城下,行军速度远超预计,吴将军所部到的时候南周城已破,未能施展大计……如今,镇国将军已经兵败而回,据报,可能还受了重伤……”

“可有大碍?”

“军医已经诊治,只是箭上淬毒,若非只是擦伤,且将军及时放出大量毒血,恐怕医神再世也救不活了……饶是如此,将军也要休养半月……”

“可以了。你去告诉三皇叔,朝廷之事有朕和四皇叔在,他大可不必过于忧虑,安心养伤便是。”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