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气

如果你爱上一个人，那么他或她就变成你生命中空气一样的存在。

我喜欢雨后的清晨。滴滴答答地下了一夜的雨，当阳光穿过紧闭的窗玻璃照进房间的时候，睁开双眼，看到清晨的阳光多么清澈，映在地板上还荡漾着玻璃窗沾染水珠的波纹。我起床走到窗前，眯起眼睛适应一下从地平线上照来的刺眼晨光。缓缓打开窗，水珠沿剔透的玻璃滑落下来，水中映射的整个世界也随着水珠变换形状，融化、扭曲，当窗玻璃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又回复原本的清澈明亮。窗外的树枝叶繁茂，树叶尖上全沾上了雨水，阳光照在上面泛着微微颤动的白光，仿佛无数个小太阳挂在绿树密集的叶间。偶尔一阵微风吹过，雨水沿叶尖犹豫地滴落，仿佛一场无数恒星陨落的雨。天那么蓝，阳光多么明亮，鸟儿在枝间欢唱。我深深地吸一口气，清晨的空气多么清爽，雨水洗过的洁净和湿润，泥土上落红的清甜，从鼻腔滑入气管，缓缓地，由肺部向全身输送，到达每一个细胞，全身都带了这空气的清爽和洁净，几秒钟的停留后缓缓地呼出来，随着空气的交换，全身都放松下来，仿佛在空气中沐浴过一般，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还残留着清晨空气的芬芳，心情也随之愉悦，对着清晨的阳光不禁扬起了嘴角，一天的生活就这样以多么美妙的方式开始，接下来的一整天心情都不会太差了。

然而雨后清晨的空气很多时候可遇而不可求。生活在城市里，大部分时间呼吸的空气都带了许多灰尘和不好的元素。我曾怀疑城市里的人们之所以普遍有一种焦虑情绪，除了生活压力大之外，也有可能因为城市的空气杂质实在太多了，人每天呼吸都在把空气中的各种杂质吸入体内，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接受这些杂质的毒害，它们又怎么会安分？细胞不安分了，人的情绪自然也变得焦虑。特别是每次至雾霾的天气，我总会上课迟到，即使到了教室也无精打采，有时候上了第一节课就忍不住趴在桌面上了，倒不是因为不想上课，只是实在困得难受，趴一会儿后抬头睁眼就分不清上午下午，只因这雾霾天气里，目之所及的空气一整天都是模模糊糊的白色。每每这时我似乎感受到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向我抗议，怎么吸进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了那么多不好的东西？我也明白它们的委屈，毕竟它们的解毒能力有限，然而我也没有办法呀，这种天气就算戴个口罩也无济于事。不过还好，G城的雾霾天气在一年中并不算太多，要不然我可是整个学期都不用学习了。

曾听萧老师说在Z城一年的许多天，出门都要戴个口罩，家里也要装上防雾霾的过滤窗。从小生活在G省的我看新闻总觉得北方的空气污染很严重，但是没想到严重到这种地步。因为萧老师的生活是典型的两点一线，我就常常建议她出门走走，毕竟每个人都要吸收外面的空气，看看绿树清溪。但是当我去过Z城之后才发现，在Z城，出门前确实要先看看气象信息上的空气质量，这座城市施工区域实在太多，上空弥漫的尘埃肉眼都能看到。令人欣慰的是萧老师晚上偶尔散步的金水河畔绿树成荫，空气也比较好，况且她除了在家就是在Z城大学，Z大可是个好地方，就算外面的世界全是汽车尾气和灰尘，Z大却似有一层保护膜把自身和外界隔开一般，校园里树木丛生、湖光潋滟、又多有喷泉，湿润而洁净的空气中含氧量很高，全然没有了外界的杂质，当我来到这所植被覆盖的大学时才算对萧老师呼吸的空气有点放心了。

在城市生活久了就会想要逃离，回到乡村。走在乡间的道路，两边绿油油的稻田从路边一直延伸，远方是苍翠的林地。岭南的乡村多竹林，往往是大片的竹林把村庄包围得严严实实，有时在竹林走着走着就看到了村庄，使人有一种“竹暗花明又一村”的既视感。乡村的空气也饱含了乡村的气息。在乡间道路上时，远方吹来的风使稻田生出阵阵波浪，浪花从远方不断向路边袭来，也带来了阵阵稻香，最是在烈日当头的时候，从带着稻香的风中似乎听到了农耕时代的回响。走在竹林时，空气则有另一番韵味，漫步竹林，竹叶翩翩落下，抬头看见被竹叶剪成破破碎碎的天空，阳光也被剪得破破碎碎，从竹叶间落下来，落在我的脸上和肩上，也落了枯叶覆盖的一地。起风了，竹叶在风中不断摇曳，整个零碎的天空也闪耀着动起来，天光烂漫时仰望竹叶和光交汇而成的天空，那带着阵阵竹叶清香的空气在脸颊、脖颈和秀发间飘过，慢慢闭上双眼，缓缓呼吸，空气如此顺滑，轻轻地飘进了身体，充满所有细胞，全身似乎都漂浮起来了。耳边回荡着竹叶“飒飒”的摩擦声，风轻轻拂过，随风飘落的竹叶旋转着从枝间飘来，甚至还能听到竹叶旋转时发出轻微的“呼呼”声。当我走过了乡村和竹林之后终究要回到城市，乡间的空气那么干净、淳朴而芬芳，从春天新翻的泥土，夏天烈日下龟裂的土地和秋天丰收的稻香到冬天烤红薯的香气，乡村每个季节的空气都弥漫着那么纯洁的香味，仿佛来自遥远的梦乡，当我在城市的某一个夜晚惊醒时似乎还可以感受到那陪伴了整个童年的芬芳。

我又回到城市了，在G城南站高高的穹顶下，TH西路拥挤的地铁站，G城塔高耸入云的阴影里，WS拥挤狭窄的街道，常常停下来闭眼感受一下城市的空气，可惜那里面依然夹带了太多勿须有的杂质。我想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一片天地，那里天空湛蓝、阳光清澈、空气洁净，如果在城市停留太久了，就可以逃离，到那一片天地间回味空气原本的模样。

我相信如果爱上一个人，那么她就变成我生命中空气一样的存在，恰似萧老师于我，当我的灵魂在另外一座城市孤独得太久时，终将去往一座北方的城市寻找那思念里的慰藉。

亲爱的读者，你心中是不是也有一片那样的天地？多久没有回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