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惊闻死讯
夜晚，凉风起。
宫中各处寂静一片，唯有树叶莎莎作响，天上那轮明月也渐被浮云遮盖，夜空犹如一大片黑雾正笼罩着后宫，包裹，吞噬，似要将它完全融入一望无际的幽暗之中。某处回廊内，几名宫女正提着八角宫灯，在这片黑雾下静静行走着，不时抬眼看看四周，都捏紧了手中灯柄。明月不再照耀，天地昏暗一片，秋风似是鬼哭般掠过每一处角落，今晚，颇有些诡异可怕。
“这月亮真是，怎就不见了呢，好黑啊！”
“那是什么！”
“什，什么……”
一宫女瞠眸，指着远处几点晃动前行的光亮突然低喊一声，其他人心中微颤，立刻望去。
“是，是鬼火吗……”
“呃……”
直到传来说话声，众人才舒了口气。
“原来是军士们在巡逻……”
“嗯，像我们这样提着宫灯，风一吹，灯自然会晃动……不过四处黑沉沉的，这边看去好像没人一样，尽是光亮在飘动了。”
“还以为真是鬼火……吓死我啦！”
一宫女忽得按住胸口，“这宫里搞不好真存在什么鬼魂吧，一到深夜就出来！”
“啊？”
“你们想想，那菲云宫里出现的白影，据说上次皇后还一路跟踪过呢，但后来就突然消失了，而且，而且还是在兰沁殿附近，那定是已经沉井自杀的云妃了！还有前不久被人毒害的那两个宫女，死在湖中的那个公公，还有先皇在世时，那些被妃子们和管事太监打骂，受不了这番折磨就去自杀的宫女，反正，反正这后宫里自古至今已死了很多人，这些鬼魂一定在各处飘荡着！听！好像又有哭泣的声音了……”
众人后背不由得冒出一阵冷汗，手中宫灯这时也轻轻晃动起来。
哭声绕廊，幽怨不已。
一宫女再竖耳细听，摇头道：“不对，还是风声吧。”
“啊，好像，好像也是……”
“今晚这风真够大的，还有这夜色，完全没有亮光啊！”
“许是皇后娘娘仙逝，连老天爷都很黯然伤心吧，你们看，浮云越来越浓厚了……”
“娘娘，唉，这么好的一个人怎就走了呢，又那么美……娘娘会不会也化作了一缕幽魂，像那抹白影……”
“呃！闭嘴吧！娘娘才不会这样吓人呢！”
“嗯，她是半仙皇后，或许早已升天了，我想那边应该会很美好……不过，娘娘若能活过来才好呢。”
“是啊……”
想起元清雪，宫女们那颗寒凉微颤的心渐渐温暖了些，也哀伤十分。她们继续往前走，避开那条通往菲云宫的走廊，朝更远处行去。
身后，一抹白影在暗角处显现，勾嘴淡笑一声，又瞬间消失。
正午时分，一行人终于抵达皇宫。柳邵辉与萧远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各自掌管部门。对于这两位冷面尚书的到来，众官员颇为讶异。按理，牧野围猎还需几日才能结束，如今提前归来，不久前又闻得宣王在刘俊护卫下也回了自己府中，而皇帝乘坐的车撵一路疾行，直接入了后宫，那么，定是有事发生了。如今这二位尚书面色凝沉，暗淡无光，众人更觉此事之严重，暂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便纷纷猜测起来。唯有一位尚书，正望着办公房外那些飘飞的落叶，抿嘴阴笑。
同一时刻，六部中那位最年轻的官员，吏部侍郎秦茂正紧张地盯着已踏入办公房内的顶头上司。“大人，您与柳大人一进六院就如此神色，究竟发现何事了？”
萧远随意翻了翻桌案上整整齐齐叠放的公文，再看一眼四周，而后才看向他，“陛下遭人两次行刺，所以提前回来。”
秦茂大惊，“什，什么！行刺！还两次！那陛下现在。。。”
“无事。”
“甚好甚好。。。对了！刺客可抓住？”
“已被控制，但两次行刺或许不是同一方。”
秦茂大舒一口气，忽得挑眉，左手抓了抓浓密的黑须，“这么说，有可能还会有人前来行刺！”说罢，又不解地皱眉，“人被控制，何意？没有处死吗？”
见萧远不答，只是坐下拿起公文阅览起来，他更加疑惑。即使已把公文当成爱妻，多么喜欢做事，在皇帝遭行刺而匆匆回京之后，也该暂停办公，与他详细谈谈牧野发生之事以及现在的状况，但这位尚书大人就这么简单几句，也未回答刚才问题，莫非此事有些复杂，或不便再说，或，压根就懒得与他讲？甚至已嫌他太多话？秦茂走近一步，小心翼翼地问了另一个问题，“大人，那位高罗国太子呢？难道回国了？”见对方点头，又问，“皇后怎样？”
“现在的后宫，会很热闹。”
答非所问，但似乎与那位半仙皇后又有点关联，为何会热闹？秦茂摸摸胡子，打算再问，一名官员这时走进房中，朝二人行完礼后将一封书信交与他，“秦大人，您的家信，刚送来的。”
“好，下去吧。”官员离开，秦茂拆开一看，脸色陡然变暗。
“怎么？”萧远淡淡问道。
“秦景元这个臭小子！竟然，竟然离家出走了！还留书一封说是要独闯江湖！呃！”
“秦景元是谁？”
“下官兄长的儿子……”秦茂紧紧捏了捏黑须，“哥现在定是急死了啊！那臭小子会跑哪去？”
“自然到处闲逛。”一道幽沉的寒光刺向这张娃娃脸，“公文有错，再去详查一遍，这些，这些，还有那几本典籍不该放在这张桌案上，立柜那边太脏，地上灰尘过多，窗前落叶已堆积，才几日不在就未打扫，难道你想继续在这呆着？”
……怪不得刚才环顾四周。秦茂低下头去。
幽光更寒，“因为家中有事就不想做任何事，若是这样，你可以辞官回家了。”
秦茂连忙行礼，“下，下官这就命人打扫整理！”而后抱着已被上司查阅好的出错公文，捏着家信急急步出了房间。
萧远起身走至窗前，捡起了一片落叶，俊眸微暗。很快，有人就会像这片叶子一样，失去生命。
后宫龙阳宫
一群妃子神色紧张地站在殿外，正窃窃私语。这些人刚得知，皇帝围猎提前归来，车撵直入后宫后又抱着皇后步入了龙阳寝宫，而据说，抱着的竟是一具尸体！这位册封不久的半仙皇后，死了？半信半疑及震惊之下，各宫主子立刻赶来，而通往龙阳殿的几处回廊内，也继续有嫔妃急步而来。各色裙裳随风舞动，在秋日的御花园中形成了一道道艳丽的风景线，又似是乡民赶集，好不热闹。当然每张脸上均无悦色，全部幽暗一片，靠近这龙阳殿后似乎更显担忧了。一堆堆扎在门外，私语，还不时瞟向殿中，她们的身后，不远处，更远处，依然有人迈着莲步翩翩而来。门口的太监宫女见此情形，心中深叹。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就连上次闻得皇后是拥有神族血统的女子后，众妃前去探望，也是隔段时间去几个，没这么蜂拥而至的。如今突闻皇后归天，便不断涌来，均是凝重之色，悲忧之眸，可真正伤心的又有几个？怕是没有。如此神情也该是做做样子了，皇后一去，定要重新立后，贵人以上的主子都有可能被选中，所以她的死对她们而言，其实是乐事，这些平日里互相勾心斗角的主子们又怎会伤心呢？只是深宫之中遇这等大事，不好外露真实感情罢了，不，是一直都戴着面具。而今，一堆在此，一堆在那，界限分明，也可看出她们之间早已分派，还有各别不属任何一方的，静静站那，但也同样蹙眉望着殿内。震惊，悲忧，怀疑，焦急，种种神情交织在一起，从一张张粉脸上，一双双明眸中透出来。此刻她们最想做的，该是进去看看那位半仙皇后吧。
那么，她真已死？
这么快就。。。太监、宫女们也一样震惊。但看刚才陛下那么悲痛地紧抱着她，而她又是面色发青，全身似已僵硬，丝毫没有生气，应该是死了。。。不过有一点甚为奇怪，一直随在陛下身侧的总管太监赵尹如今却不见踪影，哪去了？还有，这皇后是半仙，虽无仙力但拥有神族血统，那会不会，死而复生？若是这样，这些不断赶来的妃子们可就要郁闷了。。。几人正想着，两位贵妃也从远处急步而来，一张美艳无比的脸，一张清纯脱俗的脸，此时是同种表情。震惊、忧伤。身后两名近侍宫女，梅香、子樱也如此神色。今日的燕妃，一袭白莲文百褶裙，李妃一袭水蓝色烟花罗裙，一蓝一白，飘逸而来，其他嫔妃的装扮和气质瞬间暗了下去，只觉两股不同的强大气流在逼近，于是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
二人也不言语，径自入了宫中。众妃见此，也打算进去，门口太监见这么多人涌向前来，忙伸手挡下。“各位主子还是留在这吧，陛下见这么多人进来，定会生怒。”
众妃这才止住脚步，继续呆在了门口。
两位贵妃入得房中，便见元清雪正平躺在龙床之上，一身素白罗裙，面色青紫，双目紧闭，似有一种阴气正围绕着她。
楚轩坐于床侧，紧握着玉手，俊颜满是悲痛之色。从暗淡深眸中透出的两道弱光，紧紧凝聚在那张青紫脸上，一直凝神注视，似乎并未发现她们的到来。
“陛下。。。”燕妃和李妃微微欠身后，靠近了龙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