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无悔选择
顶着呼呼狂吹的寒风走了片刻，她的两腿开始麻木起来，艰难行进产生的热量尽被四周冰冷刺骨的风吹散去，空气也好像在流失一样，进入体内的只有一小部分，一切都很寂静，耳边只回响着心跳声和风声，视线中尽是一片白色，红谷幽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而脚下这条山路更加崎岖陡峭，白雪表层平坦无比但内部乱石横陈，小心翼翼踩下去有时也会被外角锋利的尖石刮到或被光润的圆石滑倒。
前路，更为艰险。
元清雪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寒立刻灌入吼中，脑子越加清醒但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她揉揉毫无暖气的双手，拿着那柄百合紫金飞龙佩剑仔细探着前方道路，刘俊等人也已取剑探路，寂静的雪域上这时突然响起一声低呼，众人回头，便见一军士侧身滑倒在雪层上，顺着那高陡的坡度正往下滚落而去。不远处便是深不见底的山崖，若掉落下去，必粉身碎骨。
刘俊与元清雪几乎是同时跑向他，其他人也急急赶去，对方此时已在山崖边缘，生死就在瞬间，千钧一发之际，两个飞身扑去的人及时拉住了那双手。
身体贴着岩壁悬在山崖外，唯有两只被紧拽住的手让军士稍稍安心了些。
“快！使劲！”元清雪握紧他的右手拼命往回拉，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无助又慌张的脸，神色坚定无比。
刘俊拉着他的左手，头上早已渗出了汗珠，一滴溅落而下后很快就被冰冻住。
其他军士也俯身拽紧他的两臂，共同使力往回拉着。
咔嚓，咔嚓。
忽然听到身子下方传来一阵轻微声响，元清雪更拧紧了秀眉。她和军士们趴伏在悬崖边沿，身下是一大块看似坚硬的崖面，刚才飞身扑向那名快要掉落的军士时并未留意，现在这声响动。。。她低头看去。一股寒风正好急急掠过，吹散开表面那层积雪，露出了一块半透明的冰层，隐约已有裂缝显现而且正不断扩大，似树枝般朝四周延伸着，整块冰层还在往下颤动。那就说明，身下并没有坚硬的崖石支撑，他们所在之处只是一大块突伸出崖壁的冰层，冰上积雪极好地掩盖了这原本脆弱的东西。
好几人的重量压在上面可想而知结果会如何了。
“可恶。。。”元清雪咬了咬有些僵硬的下唇，看向身侧几名军士，“你们！后退二十步！快！”
“可是皇后！”
“这是命令！立刻退回去！”
刘俊也已发现身下这块崖层的异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下面只是块薄冰层，重压之下马上就会碎裂，对方是想让其他人在冰层断裂前安全离开，而自己还要继续挽救这名军士的性命。他皱皱眉，喊道：“请皇后退回去吧！末将定能救上他！”
“不，你们男人实在太重！而一离开，冰层碎裂就会减慢，我身子轻所以不会很快压碎它！都给我撤回去！快！”元清雪没有挪动一步，依然紧拉着那只手，目光也依然坚定无比。
“皇，皇后。。。”悬在半空中的军士微微颤了颤嘴唇，见冰层下倾的角度越来越大，而且一角已经碎裂，冰块随即贴着他的身侧落入了万丈深渊，眸中那紧张的神色突然消失了，一个决定涌现心头。
“皇后，会找到解药的，绝对！”刚毅的眼神在甩开双手的一瞬间流露出来，随着军士急速坠落很快便消失在元清雪那道惊愣的目光中。
为了不连累所有人，不让那可怕的结果发生，他放弃了最后的希望。
生命，倾刻间消逝。
“为何这么早放弃！会没事的啊！”蹙眉俯望着崖外深渊，元清雪捏紧了那只空荡荡的手。
“皇后快走！”刘俊急忙将她拉向山崖内侧。
几人一离开，那大块冰层轰然一声巨响，瞬间碎裂开后也坠入了深渊。
“好险。”刘俊看着断落之处轻叹，刚才属下那抹坚毅决然的神色极其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中。
“别难过，皇后，作为一名军人，这是最无悔的选择。”低沉也刚强的话语响起，其他军士默然点了点头。从踏上这片雪原开始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保护皇后找到解药，是他们的使命！
元清雪闭着眼，难过地握紧了手中佩剑，对着山崖那空荡之处沉默片刻，她睁开了阴郁的黑眸，一丝沉重和勇敢掠过清瞳，“如他所言，我们定会成功！大家也要更加小心！”
“是！”
隐退悲伤再次出发，眼前的艰险阻挡不住众人更为勇敢坚强的步伐。
双腿已经麻木，呼吸越来越急促，冷气似乎将全身筋脉都封冻起来，却没有封住那几颗温暖也沉稳有力的心。这片雪域之上，生命随时都有可能消亡，但希望和勇气永远存在。
继续艰难地前行了片刻，元清雪迎着逆向刮来的寒风吃力地抬头看了看前方。路在此处更为险峻，灿烂的阳光照耀而下，却丝毫没有带来多少暖意，越来越冷，连牙齿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颤，而视野范围内依然看不到一抹红影。艰难拔涉了几个时辰，现在已近雪山顶部，没有任何收获反而失去了一条生命。难道红谷幽不存在？那么，其他两路是否已发现？未知数。
她仰望湛蓝天空。万里无云，能见度异常清晰，这种情况下最利于看清一切，可那艳丽的红，在哪？
“皇后，快到山顶了。”刘俊微微喘着气，指了指脚下那条雪路，“先皇曾派人来玉兰山取天然雪水，那些军士因山路实在艰险难走，早已在这里止步，想不到我们竟能到达顶端，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事在人为。”
刘俊点点头，“皇后，末将觉得那红谷幽或许就在山顶某处。”
“嗯，更要仔细搜查！”
“是！”一行人牵着马继续向前行去，找寻了片刻，虽然个个都已累得精疲力尽，但仍旧坚持着。在双腿缓慢地伸入拔出下，终于抵达了雪山顶部。
同样是一片雪白，还有各种被雪覆盖或半裸出一角的奇石零星散布在四周，雪地并不平坦，一踩下去双脚就有刺痛的感觉。远处还有两块巨石耸立，向内侧倾斜成了一个狭窄的角度，被雪罩着的表面在阳光下散出一大片淡弱的金光。
“皇后，开始分头找吧。”刘俊抱拳道。
众人立刻在各处搜寻起来。
元清雪没有走动，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又望了望天空，目光下移，落在了某个地方。
“皇后，怎么了？”刘俊靠近问。
“你看，这山顶光线十分充足，就连那些乱石缝也有光照到，可以说，几乎完全处在明亮中，而红谷幽生于阴寒之处，是昏暗之地，这里唯一符合它的生长条件的，只有那儿。”手指着两块巨石倾斜合拢的地方，元清雪突然有种感觉。是隐隐的直觉，是希望。
好像，就在里面！
刘俊和其他人立刻看向所指之处。的确，山顶阳光耀眼，而两块巨石向内倾斜成的那道可以容一人进去的小缝却未有光线射入，因此昏暗看不清里面。
“皇后，末将进去看看！”刘俊正要过去，却被元清雪拉住。
“你们几个男人身形如此魁梧，都不行。你看洞口虽然不算小，但这种结构，越往里面就越狭窄，绝对会卡在中间的。我去。”
“还是选名身形偏瘦的军士去吧，这两块石头就在崖边，而且里面情况不明，皇后。。。”
“身形偏瘦者只有两位但仍然不行，放心吧，会无事。”推开几名军士的阻拦，元清雪脱下那金丝绣凤斗蓬，执剑走近巨石倾斜处。
洞口上小下大呈细长三角形状，周围被白雪覆盖而内侧石壁十分湿滑，一触，那噬骨的冷立刻沁入了心髓，她摸着沿石壁流淌而下的水滴微微笑了笑。如此潮湿阴暗的地方应该会有它的身影！她侧身进了洞中。刚开始还算宽阔，但缓缓移动了几步，后背便只能紧贴着一侧石壁向前挪动，冰冷如寒剑般透过衣层，戳刺着血管和骨髓，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冻在这石壁之上。
在黑暗里咬紧牙关忍受着，她又从夹衣层中摸出一个火折，当时带了三个以防突发情况，想不到真派上了用场。火折在石块上轻轻擦过，洞内立刻光明一片。
她看了看四周，冰水还在凹凸不平的灰色石壁上流淌，从地部至完全封闭的洞顶，没有青苔没有任何植株生长，只有黑灰色石壁，冰冷彻骨的清水，急急掠过的寒风。
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