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如此过往
楚轩确实没动她，似乎累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见他仍然没有睁眼，元清雪轻轻挪动身子正想起来，一只手突然伸过来，迅速在她背后点了两下。
“想走，不可能。”
这小子竟然点穴！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硬忍住，“陛下，我有些渴，只想去桌边喝口水”
“大晚上渴什么。别动，朕困了。”楚轩侧过头去，脸又暗沉了。有这么一双眼睛在，就好像她在身边……他的脑子里开始闪现出那些美好却短暂的画面来。赏花，看满天星斗，与她聊天，他们之间没有更亲密的举动，但已足够。可这一切都已坠入无底的黑暗。
“陛下？”元清雪郁闷地看着楚轩。
已睡着？她无语了。又看了那张侧脸一眼，扭头，望向近旁一扇雕花木格窗。
月亮已被大片黑沉的云朵遮盖住，远处天边也滚动着一些透出白光的浓密乌云，朝这边缓缓移动而来，紧接着天际处又闪起一道亮光，沉闷的雷声瞬间响起，浓厚云层中再次闪射出青白色亮光，而后，滂沱大雨倾盆而至。
天公在这时将积聚了一整日的雨猛得倾泻而下，雨势越来越大，一些雨丝也随着微风迅速飘入房中，本已闷热的天气逐渐凉快起来。
外面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室内这男人却侧脸闭目，呼吸均匀，已经熟睡过去，而自己无法动弹还饥肠辘辘，越想越可气。元清雪闭上眼睛试着睡过去，但肚子太饿实在睡不着，她转过眼眸又瞪向那张俊脸。
两道剑眉正向眉心处聚拢，眼皮也在小幅度地颤动，嘴角抽搐一下后双手也开始紧握抖动，看这样子，是在做噩梦吧。
她正想收回目光，突然看到那双手猛得伸向自己，而后紧紧掐住了脖子。眼皮颤动，双目仍然紧闭，而脸色瞬间铁青一片，额上青筋暴起，表情痛苦充满怒气，呼吸急促喉间隐有呜咽声，双手的力道正在不断加重，这种沉浸在噩梦中的样子实在太可怕。
元清雪已无法呼吸，身体又动弹不得，她只能张开嘴巴沙哑地低喊起来。
“放开，咳咳！你醒醒！”
对方没有清醒，牢牢地扼住她的喉咙，也低吼起来，“你们都得死！”
疯了！再这么捏下去，自己绝对没命！元清雪使劲一运力，将喊声提高一倍。
“咳咳……给我醒醒！臭小子！醒、来！！！”
她那快要充血的双眸又望向远处门口，想到那些宫女太监刚才已被楚轩叫退，眉一拧，又瞪着那张痛苦的面容使劲全力吼了一声。
“小子！醒来！！”
那些踢打他的人，对他冷笑的人，瞬间消失了，从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句喊声……小子？是在叫他？楚轩立刻睁开眼睛。是她所喊……竟然叫他小子！
“放开！咳咳！我，我快被你掐死了！！！”
掐？刚才是在掐他们……原来，只是个梦。他彻底清醒，见眼前人双眸圆瞠，射出道道寒光，脸色发青发白极其难看，而自己的手正紧扼住她的脖子，于是立刻松开。
差点掐死这女人。
“给我解穴！”元清雪再次忍不了。
声音倒挺洪亮。看她有些可怜，楚轩嘴角一瞥，起身在她背后点了两下。
终于可以动了。捂住有些发青的脖子，元清雪坐起来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没事？”
声音低沉，好像带有那么一丝歉意，也好像没有。她看着正用袖子抹去额上冷汗的男人，“你做噩梦了？刚才在梦境中很痛苦吧？”
楚轩没说话，看着那张不断贴近自己面颊的粉脸，瞳孔一缩，目光落在那双越来越放大的眼眸上。如山涧清泉，似冰山雪莲，通透纯净，毫无瑕疵，如此近距离地凝视，就好像她在望着自己……不过，这女人为何贴这么近？
啪！啪！
刚想推开她，胸前便被点了两下。
果然是想引开他的注意力再点穴！反应慢了一拍，可恶。
楚轩无法动弹，见元清雪朝他好像很抱歉地行了一礼，“陛下，如今您需要安神定气，我也不想再被您活活掐着，所以只能如此。”
“给朕解穴！”
“也可，但陛下您究竟梦到了什么？”元清雪接着躺着，平稳了下呼吸，有些好奇了。
这意思就是不说，不解穴。有点意思。楚轩虽然不悦，但没到真的动怒的程度。他沉默了下，道，“朕的五个皇兄。”
“这么恨他们，难道以前欺负过您？”
欺负……楚轩拧起剑眉。
室内突然寂静下来，二人均没有言语。片刻，见对方看了看自己，楚轩突然觉得有种想告诉她的想法，尽管自己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说了出来。
“朕与现在的宣王楚云天是一母同胞，母后曾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一名宫女，一日被前去坤云宫请安的父皇看中，很快便被册封为丽妃，但朕八岁时母后失宠，几月之后又病逝了。她生前是宫女出身，本就让人瞧不起，朕与云天又一向体弱多病，因此经常被那五人欺负。十九岁那年太子得病早逝，父皇认为朕在众皇子中最为优秀出色，便立了朕为太子，那五位万没料到曾经体弱多病受人欺负的同父异母兄弟会有这一天，于是用尽各种阴毒手段想除掉朕，可惜，都没有成功。”
“那他们现在……”
“现在？”楚轩的眸子依然暗着，“半年之前，父皇驾崩之日，他们都死了。”
“。。。你做的？”
“不。”
“那是。。”
“好了，休再多言。”
元清雪有点明白了。她知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有件事她必须问清楚，“陛下，为何您老看着我的眼睛？”
楚轩的眸子冷了。
又过了许久，他说了。不知为何，总感觉要说与这女人听。
元清雪听完，终于明白了。原来多年前，一个叫夏玉央的女人出现在了御花园，那双水晶般清澈透亮的眼睛让刚好路过的楚轩愣住，他被这双眼睛深深吸引，很快就爱上了它的主人。而后两个月，二人之间的爱意越来越浓。一晚，他决定将那女人召进寝宫，喝完一杯茶后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无法站立，而后便看到她冷笑着从袖中掏出匕首朝他胸口刺来，闪躲开后，那把匕首再次挥来，此时赵尹进来，那女人见被人发现，乘机逃走了。他让赵尹去追，因为他要问明白一切，但对方没有追上，御林军过来时她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两日之后，夏玉央的尸体在花园一处湖中被人发现，很快他也明白了一切，原来这女人是他的二皇兄派来的，先迷惑住他再趁机下毒手，没有得逞后他便杀了这个爱着他的女人。
所以，夏玉央的眼睛与她的一模一样，所以她才如此倒霉。
为心爱之人去杀人，到头来却死在爱的人手中；已经爱上她，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假象。这二位，也够惨的。元清雪叹了口气，“夏玉央已死，但您对她还是又爱又恨吧。”
楚轩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原来如此。怪不得赵尹也被罚，因为当时对方没追上夏玉央。
元清雪忽得有点可怜赵尹，还有面前之人。她给楚轩解了穴。
楚轩倒也没动怒碰她，或许还在想着过往种种。
她和他就这么安静地躺着，直到二人都睡去。
外面，依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