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西出征有戎 东进伐赢徐
公元前668年,正月,寒,大雪!开春喻事,以示今年又是多事之秋也!暨雨水时节,公子姬友使陈还鲁,随即开启今岁纷争序幕。
话说公子姬友如陈为何?乃为回聘陈室,继陈鲁之好也,且在陈偶遇曹大夫曹羁,两人一如故,闲叙间知其遁陈避祸原委,乃出言慰道:“大夫考祸福之原,察盛衰之始,防事之未萌,避难于无形,实为上智。祸降于曹,避而不及,非君之过。幸君可以识其兆,继而可以全身而退也!”
大夫曹羁恨言道:“然公子赤窃居曹廷,老傅终是心有不甘也!”
公子姬友旋又复言道:“余以为,廓然怀天下之志,而宜韬之晦,牙坚而先失,舌柔而后存,将柔克刚,以弱胜强,大夫终得复曹之志也!”
大夫曹羁仍旧不忿道:“我曾三谏劝君止兵,盟齐连鲁合力抗戎,奈何君上不为所动,哪怕从我半句之言,亦不致有今日之祸!”
公子姬友续言劝道:“君臣各安其位,上下各守其分。居安思危,临渊止步,大夫业已尽义,余之不闻,罪不在大夫也!”
大夫曹羁继又愧言道:“昔日,吾若坚守陶丘以死明志,或可使君回心转意,进而守成逐敌,今日夷曹尚存亦未可知!”
公子姬友辩言道:“以贤臣而事昏主,危矣。故明主则谏,昏君则去。事不可为而身退,乃为明哲保身之道,大夫之行无过也!”
闻得此言,大夫曹羁谆谆笑道:“公子之才足堪国士,鲁公之幸也!”
公子姬友礼言回道:“小子不才,敢向大夫请教一二!”
大夫曹羁不语,谨待其问。
公子姬友随即问道:“吾兄姬庆与君夫人哀姜瞒君藏私,或将为难鲁室,吾当如何?”
大夫曹羁随之建言道:“人心有所叵测,知人秘者,危矣,故知微者宜善藏之!若无实证,公子谨当暗中观察,不可示之以人!
公子姬友续言问道:“若其疑我,则当如何?”
大夫曹羁继言回道:“似此,则当示之以无,而去其疑,不矜才,不伐功,不忘本,为人以谦,为政以和,兼守其常,公子籍得无咎也!”
公子姬友惶然道:“若因此,吾兄姬庆与君姬同生隙,招致流言蜚语,又当如何?”
大夫曹羁随言诫道:“有隙则明示之,令之流言不得入,适时重用之,令其无能作难矣!”
公子姬友转而问道:“另有一则,若我居之正位,可否诫之吾兄姬庆,令之无能做乱?”
大夫曹羁谏阻道:“夫利器者,人所欲取,故身怀利器者危,朝廷职爵禄位,皆利器也,适取,不可妄取!”
公子姬庆礼言道:“在下明了!眼见乱之将起而无能为,及后亦不知如何面对吾君吾兄矣!”
大夫曹羁笑而慰道:“不折大节,不弃小惠,进退有据,循天理而存人情,执此全身之术,可保公子行走鲁廷游刃有余也!”
公子姬友拱手谦言道:“谢大夫,但真就无法制止谋乱之心耶?”
大夫曹羁乃奉言道:“必欲图之,或可试之以人情感化,施时勿以小惠,当以大德,还劝公子勿得图之眼下,而当放眼远谋也!”
公子姬友顿首道:“只恐事发之日,君上责我知情不报,进而问罪于我!”
大夫曹羁进言慰道:“恃于人者,不如自恃,自恃者寿,自足者福,顺天应人,但求问心无愧,想必鲁君不会怨艾公子也!”
公子姬友叹言道:“但愿我君是为明主,若非吾将唯有一死也!”
大夫曹羁旋即直言道:“若果真如此,吾谨赠君一言,自爱者重,危房不可近,危邦不可入,明珠必待识者,宝剑只酬壮士,公子当另择明君事之!”
公子姬友拱手致谢,进而问道:“敢问大夫今后有何打算?”
大夫曹羁籍言回道:“光复曹室,义不容辞,吾将前往请见陈公陈杵臼,请出兵伐戎,驱逐伪君曹!”
公子姬友随之诚言道:“也好!曹鲁世家,在下还朝亦将劝说吾君出兵伐戎,以助大夫一臂之力!”
待之音落,两人随之躬身互敬,更约定曹室光复之日,陶丘城头煮酒论天下!
别后,公子姬友自回鲁地,大夫曹羁则直入侯府请见陈公陈杵臼。
及闻曹臣来访,陈公陈杵臼本欲置身事外,不与待见,为之侍臣谏告,曹鲁交好,不见适反,方才违心下令召见。
入而见礼,陈公陈杵臼谓其直言问道:“曹卿来陈,所为何事也?”
急而发问,是为祛事之意,若是直言借兵,其定不允,大夫曹羁由是婉转道:“人言陈公睿智,外臣有一事不明,敢请赐教!”
转而言他,必有所谋,然又不好驳其面,陈公陈杵臼只好应言道:“不知何事困扰曹卿,试与夫子讨论一番!”
大夫曹羁接言叙道:“兵非道德仁义者,虽伯有天下,而君子不取也!曹军姬夷持贤恃德,奈何有戎氏籍与贼子姬赤举兵犯曹耶?”
陈公陈杵臼济言慰道:“凡兴兵征伐,皆为不得已也。国乱招兵,民暴亦招兵,非由人力可控也!”
大夫曹羁闻言辩道:“适闻陈公所言,外臣不敢苟同,兵由人起,人亦可控兵,其可以兵乱我,我亦可以兵平乱!”
陈公陈杵臼无意与其辩驳,遂随言道:“寡人认识浅薄,卿言可行,便就依言而行!”
大夫曹羁旋即直言道:“祈请陈公出师助我!”
陈公陈杵臼当即执言推脱道:“兵者,原乱之兴也,岂可轻易使得!”
早以料其不会轻易出兵相助,大夫曹羁由是续言道:“炎帝为火灾,故黄帝擒之。共工为水害,故颛顼诛之。夫兵者,是为禁暴除乱也!君若不为,是为失德,失德者,籍将断交错盟!外臣斗胆直言,陈公当知曹鲁之好也,今日瞥曹不顾,他日失鲁祛齐,陈室孤立无援,试问公将如何应对这乱世纷争!”
闻言将失齐鲁之盟,陈公陈杵臼乃为其谋道:“兵者,凶也,不宜轻兴!或可教之以道,导之以德,若其不听,则临之以威武。临之威武还不从,则制之以兵革,其时请师寡人,寡人决不推脱!”
大夫曹羁更言谏道:“杀无罪之民,而养无义之君,害莫大焉;殚天下之财,而澹一人之欲,祸莫深焉。此谓陈公所愿耶?有如夏桀、殷纣者,害民之始而立被其患,不至于酷刑苛政现世;行一不义而身死国亡,不至于侵夺为暴!有小过而莫之讨也,故至于攘天下,害百姓,肆一人之邪,而长海内之祸,此大伦之所不取也!今乘万民之力,而反为残贼,是为虎傅翼,易为弗除!所为请君出师伐戎,以禁暴讨乱也!”
陈公陈杵臼患道:“曹与有戎会师一处,二者狼狈为奸,陈将独力抗争二师,恐不能胜也!”
大夫曹羁嗤言道:“自古明君贤将,谋之于未战之先者,岂专谋敌求胜哉?亦冀保民而康国耳!”
陈公陈杵臼不忿道:“曹卿何意?”
大夫曹羁释道:“公今举义兵伐戎复曹,陈德传扬四海,必得诸侯相济,何言谓陈一家抗戎耶?济陈君仁德之名,必使诸侯争相与陈成盟,而公仰诸侯之力御楚抗夷,可保社稷无忧矣!”
陈公陈杵臼反问道:“如是说,寡人非出兵不可也?”
大夫曹羁复言道:“知害之害者,知利之利。知危之危者,知安之安。知亡之亡者,知存之存!”
陈公陈杵臼随即应言道:“也罢!寡人便借汝两万精兵,事成之日亟当尽数返还,着上卿陈柯参军,随军出征!”
大夫曹羁大喜,当即叩首拜谢,进而领受兵符入营点兵,数日后,踏复曹征程。
再说公子姬友,还都曲阜,随即执书面君,表述使陈概况,简言道:“陈鲁继成盟好,更许下连杞盟鲁,缔成姻亲之好,不日聘使将至!”
鲁公姬同悦言道:“如此甚好,记大功,汝有何求?”
公子姬友进而直言道:“不敢祈君赐赏,但闻戎覆曹室,祸及中原,危鲁社稷,臣请以伐戎!”
鲁公姬同当即回道:“水患未除,不宜出兵!”
公子姬友随言谏道:“君子谋国,小人谋身。谋国者,先忧天下;谋己者,先利自身。盖智者所图者远,所谋者深。惟其深远,方能顺天应人!君上智德之主,不言自喻,当无需臣弟赘言也!”
鲁公姬同自惭道:“鲁曹交好,今其逢乱,寡人着实不可袖手旁观,今便出师三万,陈兵曹地边,望其知难而退也!”
公子姬友闻言不愠道:“圣王之举事,考之于蓍龟,不如谛之于谋虑;炫之以武,不如伐之以义,请君伐戎!”
鲁公姬同亦不悦道:“执意伐戎,何以知胜负?”
公子姬友回道:“察而后谋,谋而后动,深思远虑,计无不中。故为其诤,不如为其谋;为其死,不如助其生。羽翼既丰,何虑不翱翔千里!”
鲁公姬同执拗不过,遂应言道:“即如是,寡人便授汝三万大军伐戎,如若不得胜,便不要回见寡人矣!”
公子姬友躬身拜谢,随即出而点兵出征。
时隔半月,陈鲁两军会师陶丘城郊,曹公姬赤随即斥命全军上城驻守。
安营扎寨毕,公子姬友即亦与大夫曹羁聚帐篷商讨破敌之策,言道:“陈鲁联军共计五万余,曹军三万稍显势弱,然其纠集有戎氏两万精兵,拥军亦达五万之多,两军势均力敌,力战恐难取胜,大夫可有破敌之策也!”
大夫曹羁颔首回日:“其今据城而守,尽得地利之便,我若力战强取陶丘,则非难胜矣,籍为不得胜也!”
公子姬友急而问道:“如之奈何?”
大夫曹羁随之续言道:“据探报,曹戎大军分两部驻守陶丘,曹子姬赤自领曹军三万紧守北门;戎君风熹则领戎军两万紧守南门;若见东门遇险,则两军合而御之,西门留作退路!如此布阵,即可降低兵力分散之害,又可兼顾四方无懈可击,进可攻,退可守,可见曹子姬赤深通兵法也!”
公子姬同随即接言道:“可施偷袭、围困之法否?”
大夫曹羁罔言续语道:“陶丘百年老城,城高池坚易守难攻,守城器械一应俱全,人难近也!且经先君数代经营,城中粮草辎重积余颇丰,多不敢说,撑持月余不在话下,而我军仅有十日之粮,是以困城之法亦不可行!”
公子姬友忧道:“如此说来,我等唯余退兵耶?”
大夫曹羁起首谏言道:“公子莫急,待我详尽道来!我等是为复曹取义而来,势在必战,岂有退兵之理?吾言曹军难取,然非不可取!”
公子姬友礼请道:“大夫教我!”
大夫曹羁随即献言道:“曹军据城而守,尽得地利之便,且兵力与我相当,围攻之法固然不可行!然其兵分两部,紧守南北两门,若可使之一部兵力,袭扰东西两门,人不需多,五千足矣,切断南北两门联系,令其不得相互驰援,我再集中优势兵力,择一门而入,则胜负之数见半也!”
公子姬友见言问道:“大夫意欲攻取哪门?”
大夫曹羁叉腰续言道:“北门曹子姬赤为护君权大位,必生死战之心,不可取!攻东西两门,南北两门可联手而御,更为难下,亦不可取!而南门戎君风熹,身在曹营心在戎,兵力相对较弱,士气军心皆不如我,且城门年久失修,极易攻破!若我军从南门入,则胜算可见十分之数也!南门即破,北门曹军定当惧而溃散,陶丘即归我矣!”
闻罢其言公子姬友大喜道:“大夫高谋,吾自愧不如,即按大夫之言行事!”
大夫曹羁谦辞道:“皆为联军考虑,不分彼此!”言讫,即与公子姬友并肩出帐,进而调拨兵马,整军备战。
次日辰起,陈鲁联军拔营出征,一个时辰后,行抵陶丘城下,城上曹戎大军业已进驻防守区域,两军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陈鲁联军随即摆开阵势,但闻一声号角长鸣,继之战鼓阵阵令旗飞舞,联军将士受命而动,两营轻骑先出,各两千人马,一营往东集结于东门外,一营往西集结于西门外;六千铁甲步卒随后而出,往北拢聚北门外;余部四万人马尽数围堵于南门外,较之南门守军有戎氏,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
待得兵力分配布置妥当,联军号歇鼓停,城前回归宁静,适可闻得士卒喘息之声。过之刻余,号角复鸣,战鼓隆隆催兵而起,南门处陈鲁联军率先向城头发起进攻。
戎君风熹不敢大意,随即令师展开迎战,然耐不住陈鲁联军势大,初战便落入下风,更兼城门年久失修,一阵下来即为联军攻破,戎君风熹只得分兵封堵城门,两军士卒不约而同涌向城门处,于城前狭窄地带展开激战,戎军堪堪陷入险境。
见之此景,曹君姬赤心急如焚,亟欲使军驰援南门,然则联军其余三营人马,不断袭扰东、西、北三门,或依序而出轮攻各门,或约而同出齐攻各门,甚或聚兵一处猛攻一门,藉是哪处兵弱便攻哪处,令之曹君姬赤疲于应付,为战三门而分身乏术,更无说是分兵驰援。
便是如此,戎军以寡敌众,坚守一昼夜,损失近万人马,至次日辰时仍未见曹军来援,戎君风熹自顾叹道:“世风日下,友者见危不扶,自私如此,不交也罢!曹非我邑,失守与我无关,我军坚守至今,业已仁至义尽矣,余谨曹军好自为之,吾自去了!”言讫,遂着戎军脱离战斗,偷出西门退往戎地。
戎军溃败,南门失守,联军大举攻入城中,北门曹军见之此景,瞬间斗志战意全无,曹君姬赤亦知陶丘陷落回天乏力,若是由此予以顽抗,联军业可里应外合,曹军唯有有死路一条。权衡轻重过后,曹君姬赤果断下令,着全军撤下城防,突出北门,亦王戎地方向退。
初得陶丘,亟欲整顿城防,进而巡防除乱,安抚民心,以及维护治安,是以并未使军追击,曹戎溃军得以全师退入戎境。
是夜,公子姬友与之大夫曹羁共聚一堂,商议善后事宜,不待公子姬友开口,大夫曹羁当先唤过戟士命到:“传命守城大营,增派甲士巡查,全军寝不卸甲,加强戒备,以防曹军回转!”
待其音落,戟士受命退下传令,公子姬友则上前礼敬道:“大夫如此谨慎,我军之幸也!”
大夫曹羁回礼谦言道:“今日城战,死伤无数将士,陶丘取之不易也,曹子姬赤深谙兵法,难保其不会趁夜复回,有备无患也!”
公子姬友赞日:“大夫考虑周全,及后我等该当何为,不知大夫有做考虑否?”
大夫曹羁垂首思道:“察人性,顺人情,然后可趁,其必有谐!”
公子姬友不解道:“在下愚钝,敢请大夫明言!”
大夫曹羁随之言道:“曹戎大军虽败,然其元气未伤,倾举国之兵而伐之,不如令其自伐!今日虽克曹邑,然则曹室后继无人,吾之愧也!闻言赤子姬班大有忠曹反戎之心,我愿付之己命感化之,令其起义举事,继而还曹嗣位主政,曹室社稷得以为继,我亦可死而瞑目矣!”
公子姬友随即不依道:“所谋在势,今观敌我之势,我强而敌弱也!不若倾力伐之,必可取胜,进而迎立姬班,亦可达成所愿,大夫何苦请死耶?”
大夫曹羁肃颜回道:“勇者搏之,不如智者谋之!以力取之,不如以计图之!攻而伐之,不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不战而屈人之兵!战则必伤,曹子姬赤麾下三万曹军,乃曹室立根之本,若得其子姬班全师还曹,功莫大焉!”
公子姬友仍是不依道:“理是如此,若需以大夫性命换之,在下万不答应!”
谓其情真意切,大夫曹羁只得轻笑道:“如是说说而已,不一定非得舍我性命,若是曹子姬赤良心发现倒戈降我,则不皆大欢喜耶?来日起兵,先入戎地再说!”
闻其此言,公子姬赤方才松口道:“如此甚好,若其不降,我便打到他降,来日还要远行,大夫早些歇息!”
大夫曹羁笑而礼送之,不复语言。
时至次日,公子姬友并大夫曹羁领军出师,藉于前车之鉴,将之陈军留守陶丘,两人惟领鲁师三万起征,望北奔赴戎地而去。
不数日,鲁军侵入戎境,鉴于前次守城失利,是以不待鲁军围城,戎君风熹帅师出而相抗,两军会于疆界处,因之势均力敌,两军皆无必胜之念,是以亦未着急发起进攻,各自落营休整,以待时变。
大夫曹羁一夜未眠,及至次日寅时三军未起,独引两骑护卫,前往戎军大营探访。
行抵戎军辕门前,大夫曹羁谓内唱言名号,但闻营中一阵骚动,不过多时,即见营门处冲出一队戎军轻骑,将之大夫曹羁三人团团围住,另有一队人马封堵营门,严加看守。
又过得刻余,查知大夫曹羁身后并无伏兵,戎军风熹并曹君姬赤方才于人后转出立于营门前,曹君姬赤按剑先言道:“汝今寻衅我营,莫不寻死耶?”
大夫曹羁不屑蔑言道:“我仅忠诚为曹,死而无怨也!不似尔等,祸乱朝纲,殃及百姓,更使得曹室子民自相残杀!”
曹君姬赤大笑讥道:“曹室罹难之际,汝却弃君而遁,竟敢言忠诚为曹,实乃大言不惭!”
大夫曹羁轻笑道:“昔日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某亦知罪责难逃,为赎昔日罪过,今日特来阻我曹军同室操戈,护我曹室根基,但得事成,死亦在所不惜!”
曹君姬赤复讽道:“围城之时,怎未见汝念及同袍之情?今日来此颂仁唱德,汝不觉难为情乎?”
大夫曹羁厉颜辩道:“前者贼窃君位,吾自当死战,而今曹室光复,吾谨期许社稷存续,三万曹军精壮,乃是护国基石,吾自当保全,存曹之心未变也!”
闻其此言,曹君姬赤当即变脸恶言道:“巧舌如簧,我今为君,三万曹军惟我号令是从,汝今到此除却死路一条,别无所得!”
大夫曹羁朗朗大笑道:“惧死吾亦不来矣,但得全曹将士悔还,吾死得其所!”
其子姬班一旁闻其一番肺腑之言,于心对其大为赞许。随后闻曹君姬赤一声令下,曹军轻骑缓步围将上前,逼近大夫曹羁三人。
但见大夫曹羁面无半点惧色,进而束手就擒。
时至卯时,鲁营三军起而点名,适察大夫曹羁离营去了,公子姬友当即下令全军开,奔赴戎军大营而去。
临营摆开阵势,公子姬友直面戎营扬言道:“速还大夫曹羁,如若不然,我必踏平汝营,戮尽人畜!”
曹君姬赤即于箭楼谓下怒道:“围我陶丘,毁我宗庙,我未前往寻汝,汝竟直来送死!也罢,省得寡人劳师远征,今就成汝也!”言讫,即将大夫曹羁押上箭楼观战。
随之曹君姬赤大手一挥,令旗翻转,戎营辕门大开,戎曹甲士即如水泄一般冲出。
公子姬友只得迫而迎战,挥剑令道:“杀!”令出兵进,三军呈勇突进,与敌激烈厮杀。
如是两军争战整日,数千粮食陨命疆场,眼见时将入夜,遂各自退兵休整,以期次日再战。
曹鲁本是同盟友邻,而见白日两军厮杀惨烈,两军无辜死伤千余将士,赤子姬班痛心不已,遂悄入大狱访见大夫曹羁。
待至见到大夫曹羁,赤子姬班愁容满面,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大夫曹羁见颜回意,先言问道:“曹军死伤多少?”
赤子姬班直言相告道:“千余!”
大夫曹羁又问道:“鲁军死伤多少?”
赤子姬班叹道:“亦千余!”
大夫曹羁沉声责道:“痛否?”
赤子姬班不语。
大夫曹羁随即平复语气,轻言道:“原本兄弟之邦,亦复世子问政中原之柄,而今手足相残,徒损根基,我等之罪也!”
闻其此语,赤子姬班愧而怒道:“父君掌权,我又能如何?”
不待音落,大夫曹羁振声道:“毒侵肱骨,危及性命,壮士应有断臂之勇!曹子姬赤误国害民,臣祈世子举义替之,曹于危难之际!”
闻得此言,赤子姬班大骂一声:“匹夫!”言讫,再无他话,进而转身疾步离去。
大夫曹羁跪而于后叩言道:“祈请世子三思!”
诚复如是,天命难违,奈何赤子姬班头亦不回。
及至次日,两军复起,对垒于营前,曹君姬赤阵前励军道:“今日一战,务必全歼鲁军,破敌擒匪首者,赏千金,进爵拜相!”
公子“休要狂言,还纵大夫曹羁,吾可绕汝一命!”
曹君姬赤冷笑道:“汝若不言,我倒忘了,军中正却祭旗之物,正好斩之曹羁祭旗,以励三军!”
闻得将令,一纵甲士让出阵门,刀斧手随即将之大夫曹羁牵至阵前。
鲁军见此哗然,曹君姬赤乃脆声令道:“斩!”
闻得将令,刀斧手手起刀落,大夫曹羁旋即倒于血泊中,一代明士就此陨落。
公子姬友见状怒不可揭,有是大喝一声,仗剑打头而出,领军攻上。
曹君姬赤嘴角漏出一抹诘笑,随即令旗一占,挥军迎上。
激战之时,有甲士进而禀报,获知大夫曹羁死讯,赤子姬班幡然醒悟,泪噙双目,噬齿道:“父陷忠良,无可救也!凡有怜曹之心者,随我起事反戎!”言讫,挑帘而出。
不多时,帐下聚集得三千忠实甲士,赤子姬班领得奔出营门。
但见姬班引军杀出,曹君姬赤谓是援兵,丝毫不以为意,全副身心关注于鲁军,未料姬班却是直向己处杀来,待至眼前时已然晚矣!
一柄长剑横于胸前,曹君姬赤怒道:“孽子,汝欲反耶?”
赤子姬班淡言道:“失仁害贤,误国害民,汝不配为君,吾为曹计,不为反也!”言讫,下井鸣金退兵,更将其交由甲士看押。
曹军闻声而退,而见之曹军后阵乱起,知有事故,公子姬赤遂亦下令鸣金退兵,是以两军复归原位,列起阵势针锋相对。
来至阵前,赤子姬班厉目谓众令道:“众将士听令,姬赤为君不仁,残害忠良,作乱天下,吾已将其拿下,鲁乃兄弟之邦,不可自相残杀,着即倒戈向鲁,联军抗戎!”
遇此突变,曹军一时群龙无首,只得遵命。
曹君姬赤转而怒视道:“汝欲为君,先当杀我!”
赤子姬班还首接言道:“虎辣不食子,蛇毒不噬父,谁言我欲为君耶?吾非弑父之人,但为曹室社稷故,及今而始,君任汝职,证由我出!”言讫,往前行出阵去。
赤子姬班独自行抵鲁军阵前,请罪道:“姬赤乱曹,罹难诸侯,吾今业已釐定,还请公子谨念曹鲁旧日之好,与曹停战言和!”
闻言,公子姬友叹道:“也罢,曹乱至今,死伤无数,该当停矣,此亦为大夫曹羁之志也!”言讫,下令收敛大夫曹羁遗体。
赤子姬班随即复归本阵,不多时引得曹军与之鲁军并列一处。戎君风熹见之此景,业知大势已去,旋即领军仓惶撤退。
而得平定曹室内乱,曹鲁二军亦无追击之意,亦即领军退去。
还至陶丘,稍事休整,公子姬友见事告成,领军自回鲁地去矣,赤子姬班则纵陈军还陈,纳礼告谢继成盟好。
及后岁月,曹君姬赤任职君位,公子姬班则替父主持政务,及至六年后,曹君姬赤郁郁而终,其子姬班得以名正言顺嗣位为君。
曹室内乱堪平,本以为天下或可安宁一时,不料东南徐室僭越称王,继又掀起波澜,引得九州诸侯口诛笔伐,熙熙攘攘,跃跃欲试。
话说夏禹时,伯益因辅佐治水有功,其子若木被封于徐,爵王建徐室。其后,历夏、商、周三代,徐室皆为诸侯之一。及从周公旦始,周成王、周康王与徐争战频繁。武庚之乱时,徐驹王抵制周公旦东征攻周至河,及周公旦逝,鲁侯伯禽又复战与徐,《尚书·费誓》载:“鲁侯伯禽宅曲阜,徐、夷并兴,东郊不开!”至周穆王时,徐偃王嬴诞施行仁政,结好诸侯,颇得百姓拥护,朝贡者三十有六,因是举兵攻周镐京,然为周穆王所败,被迫隐遁于山野间。周穆王遂封其子赢义楚为徐君,降爵为子。此后,徐室一直韬光养晦,后世子孙无不以复驹偃盛世为己任。时至今日,徐室国力渐盛,更见齐鲁弃怨结交,两强缔立南北,徐室夹在当间如履薄冰,徐君赢衡遂决意放手一搏,乃檄告诸侯,承爵为王,自理天下,意复先祖之志,与周一争,称霸四海!
虽说当时周室孱弱,诸侯各自为政,然周天子仍是为天下共主,徐君赢衡衅周称王之举,无异于逆天叛国,自然遭至诸侯声讨抵制。
鲁、宋、齐、徐四邦之地连成一体,徐今僭越称王,直是未将三邦放在眼里,大损其信誉威望,天下诸侯亦都穷目视之,如若不加以制止,则将引得万民垢言,甚或遭至诸侯侵伐,其属邑多数亦将臣徐,助徐成就王霸大业,天下亦就属徐矣!猛虎伺测,此是为鲁、宋、齐三邦君侯所不愿见也,自无兴徐陷己之理,更难容忍二王现世,是以约而邀徐彭城会商,规谏徐君弃绝逆周称王。
秋七月,上旬日,四君相聚无彭城。继入府衙大堂,徐君赢衡倚己为主,独坐堂右,鲁、宋、齐三君为自恃为宾,并坐堂左。
请茶一盏,众皆饮毕,徐君赢衡礼言谓众道:“四邻熊主,齐访徐地,自驹王后百数年来,未有如此盛事矣,寡人甚悦!”说罢,即朝诸君抱拳施以一礼,末了续言道:“不知诸君今日到此,有何见教!”
齐公姜小白当先发难,责备道:“未得天子敕封,汝今自尊为王,不觉有违礼乎!”
徐君赢衡收敛笑颜,正色道:“自徐初立,即为王爵,历经夏商两朝未改,而至西周穆王,徐战败降爵为子,而今周室东迁,早已不复当年仁德,以致诸侯始大,政由方伯,直是威严尽失,有辱王讳,寡人汗颜也,遂复嗣先君封爵,期求振兴王威,何谓寡人自尊为王耶?”
鲁公姬同继又训道:“两王并世,成何体统!”
徐君赢衡侧目辩道:“九州四海,天下之大,称王者何止徐周也!蛮王、狄王、戎王、夷王,诸君可得清算乎?”
宋公御说接言质问道:“徐君自比番邦,与周分庭抗礼,便不惧诸侯共讨之?”
徐君赢衡指点诸公,不屑道:“鲁、宋、齐,哪一个诚挚敬周?无不心起霸临诸侯之念,继而领政中原,与我称王自立何异之有?”
闻其此言,齐公姜小白拍案怒道:“放肆!”鲁宋二君亦各举臂指骂徐君无礼。
徐君赢衡旋即拂袖端坐,回言道:“诸君非为示好而来,寡人亦不妨直言,称王之心,矢志不改!”
鲁公姬同怒而指道:“你……”
徐君赢衡垂首打断道:“寡人弱冠嗣位,励精图治二十余载,只为有朝一日复徐盛世,若得今日达成所愿,死亦无悔!”
宋公御说劝道:“君欲图强,只需施惠政,行仁义,尊王攘夷,自可问鼎一方!而今倒施逆行,与天相争,岂能成事也!”
徐君赢衡见言复语道:“百余年来,徐室不涉中原纷争,即如君言,施惠政,行仁义,尊王攘夷,然诸侯附效响应否?未有!天下纷争愈演愈烈,徐室至今仍禄子爵,但见追名逐利者愈加强盛,勤于王事者则多为列强吞并,寡人若是再无争世之心,只怕再过数载,徐室亦或不存矣!”
鲁公姬同忿言道:“诡辩!君若洁身自好,天下自会敬重,诸侯盟之不及,何敢想欺耶?汝今逆周称王,直为自取灭亡之道,若是执迷不悟,徐之亡期不远矣!徐公当真欲呈一己之私欲,而罔顾社稷之安危耶?”
徐君赢衡回首嗤言道:“寡人罔顾社稷?寡人若不争世问强,则是亡徐之道也!鲁吞缯、极、项,齐并谭、鄣、遂,宋灭葛、宿、萝,诸公累世如此,还告寡人莫要作乱,直如贼喊捉贼也!乱世当道,弱肉强食,寡人若是再不奋起抗争,徐亦将成诸公砧上肉也!”
齐公姜小白沉声言道:“如是而言,徐君业已铁定心思,欲与天下一争耶?”
徐君赢衡铮铮豪言道:“非我欲争,乃诸公所迫耳!寡人若是侍城守国,亦可福华一生,然我见不得诸公欺弱行止,乃为弱者抱不平也!孤今称王,即是为弱者开道,便是要联合一众弱邦,对抗这不公世道!”
闻得此言,齐公姜小白起而怒道:“冥顽不明,终将自食恶果,待与天下一战也!”说罢,拂袖而去。
鲁公姬同亦随之起身,叹言道:“汝今咎由自取,怪不得寡人也!”说罢,亦转身行出。
宋公御说则是一声叹息,别无话说,起身跟出。
徐君赢衡于后誓言道:“天下为公,寡人无悔!”
谓其此语,三人置若罔闻,出而缔盟,约期举兵伐徐,欲知后情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