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八月【3】
俩人来到九龙冰室甜品店坐定，纪薇那些个表达歉意的话一带而过，寒喧了没几句，话题就转到了工作上面。
“我挺喜欢你设计的东西的。”为了缓和气氛，纪薇夸奖道，虽然之前也有夸过。
“谢谢，你喜欢哪一部分？”秦海问。
“我喜欢你的软件整体的那种感觉，很有艺术气息。不过我觉得有点像最近艺电刚发布的那款以几何体为主题的软件。”
秦海皱起了眉头：“你说的是‘几何’？”
“嗯。”纪薇没去留意他脸上有点抽筋的表情，没心没肺地点点头。
“呯”地一声响，秦海右手猛拍了一下玻璃桌面，震得纪薇眼前那碗杨汁甘露都弹了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尝试过我的软件？内涵和设计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我没看出来哪里相似！在评价别人的作品之前，好歹认真体会一下再说吧。”秦还一脸正色地说。
纪薇呆住了——【天啊，这人到底有没有情商啊？！怎么可以对同行这么凶，何况她还是个女的……】前所未有的局面让纪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映，只是瞪着大眼睛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摆着一付臭鸡蛋脸的男人，之前对他的好印象就在这一瞬间鸡飞蛋打，烟消云散。
秦海看她呆了好久都不作声，估计是总算认识到自己刚刚那么凶形毕露吓到小朋友了，于是咽了一下口水，转过话题来圆场：“算了，我还是跟你聊聊我现在手上正在做的项目吧。”
纪薇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本来没想聊这个的，所以没有带电脑，只带了这些。”秦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掌大的本子和一只笔来，他将本子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画满了设计图。
待翻到一页空白，秦海拿起了笔来，说道：“软件设计一定是包含了设计师的情感在里面，而设计的过程一定是一个情感抒发的过程，就好像所有的电影情节一样会有它的起伏高潮起承转合。所以，我的项目我会用讲故事的方式来讲述。”
说着，他在空白的页面上画起了图来，一边画着一边讲述着图里的故事，就这样将一个硬生生的软件活生生讲成了一部温馨的文艺电影。
从秦海开始讲述他的设计理念那刻起，纪薇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的一笔一画，耳朵也努力不去错过他的一字一句。说起来，这个娘里娘气又凶巴巴的男人自说起工作内容的那刻起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几分钟前在纪薇耳里听来那样凶神恶煞的老妖怪声音也在此时变得亲切而婉转。
待秦海的介绍结束之后，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强大……”纪薇反射条件般地回答。
这当然是心里话……从来没有人这样同她聊起软件设计，此时她感觉收益良多。
“你好歹应该有点意见吧。”秦海又皱了皱眉。
“我要是以后想到什么意见建议再告诉你吧，我现在的确是没想出什么意见……”纪薇老实巴交地回答。
“那好吧，希望今天这番谈话对你以后的工作有所帮助吧。”秦海生硬地为这个话题做了个结束语。
“嗯……今天我有学到很多，非常感谢你的指教。”最后这句感谢的说词纪薇说得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这确实是心里话……
“有收获就好。”秦海的脸瞬间恢复到了之前那付跩拉巴几的臭鸡蛋脸表情上。
此时，秦海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了电话，从谈话的内容来看应该是他的父亲打来的。
此外，细心的纪薇还发现秦海的手机不一样了。
待他结束了通话，纪薇闲聊一句：“你的手机换了诶，之前那个弄丢了吗？”
“之前那个掉水里了。”秦海一付不愿多谈的样子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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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纪薇应约跑去关云云家参观她的漫画新作。
看完小云的画作，姐妹闲谈之间，纪薇侃侃而激愤地将中午那顿午餐的内容情景向关云云全盘托出。小云在一旁听得惊叹不已，最主要的原因是纪薇脸上那般愤愤表情，活像要将谁活剥生吃了似得。
“情商为零，智商一百八有什么用？！”纪薇气呼呼地拍着桌子说。
“哇……这人真是大本事了。不仅把我们于大小姐气成这样，还能吃完这顿午餐，活着走出饭店。真不容易啊……”关云云评论。
“真是气人！这么讨厌一人却这么有才华，有才华到我不想承认都不行。”纪薇身子一个后仰，倒进沙发里。
“那怎么办？……”小云手捧花茶靠在大靠枕上，调笑着看向纪薇。
“不能容忍……忍无可忍……我无需再忍，我要工作工作工作！我要努力成为比他还要出色的设计师！努力，奋斗，拼了！”纪薇伸出右手来做了一个打气的手势，然后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关云云知道她又要跑去工作了，只得无奈地摇摇头，任由纪薇大小姐在自己面前跑过来跑过去——翻出手提电脑，翻出资料书籍，翻出速写本和彩色铅笔，任由她盘腿做到沙发一角开始认真工作，也不管此刻正是阳光明媚的周六下午。
小云悠闲地呡了一口手心中那杯花茶，心想着，这个秦海算是掐到咱们纪薇大小姐的命门上了。
呵呵，是的——
每个人都有弱点、软肋、命门、致命伤，不管是女强人还是小女人，即使万能神圣一如北欧神话中那个沐浴万物祝福的光明之神巴德尔，也会因为他那被人忽视的微小弱点而最终被檞寄生夺去了生命——没有安全感是关云云的致命伤，而好胜心太强则是纪薇的致命伤。
关云云每每想到元旦那天跟纪薇设定的赌约，就会忍不住猜想这位工作狂过度又好胜心过强的好友如果真的顺利完成了她的约定，那么该在一年之后带来怎样一位不可思议的男人陪护左右。
然而此刻，她似乎隐约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轮廓……
就像罗志祥的歌里所唱到的：奇怪的男人总会遇到奇怪的女人，说谎的男人一定会遇到说谎的女人；冲动的男人总会遇到冲动的女人，爱玩的男人一定会遇到爱玩的女人。
听起来似乎是有那么一丁点儿道理，那么是不是还可以加上这么一句：工作狂的男人总会遇到工作狂的女人，好胜心强的男人一定会遇到好胜心更强的女人。
关云云想到这里笑了起来，决定起身去工作——为她的漫画故事加上工作狂男遇上工作狂女这一新的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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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云云总是嘴上挂着话说要请罗青岭吃饭吃饭，说了多少遍连自己都不太记得了，但却总是说过就算，没有兑现。青岭对自己有情有义，小云心里十分感恩，打从心底将他当作亲哥哥一般看待，于是便找出一个星期天下午的空档时间，约了他出来喝下午茶。
这天阳光明媚，虽然夏日的空气还是那般饱含湿热，但这一天却不似以往几天那么燥热难忍。偶尔几缕暖风吹过，试着抚平树枝上鸣叫不断的夏蝉那燥郁的心境，还算是个适宜外出郊游的日子。
为了享受这难得不露焦躁的暖阳，关云云和罗青岭俩人坐在静安区一家颇具禅意的老茶馆庭院里，很是惬意地闲聊起来。
“青岭，最近在忙什么呢？”
“还在搞商业摄影，最近跟二个朋友一起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
“真的？真厉害呢，那以后拍照就找你了。”
“没问题，我今天就带了相机，你要拍吗？”青岭从背包里掏出他的专业相机，调整好焦距，对着小云连按下好几次快门。
“诶诶，等我摆好造型再拍嘛……不然表情会很扭曲的。”关云云抗议。
“不会的，挺好的，拍照就是要抓拍才够自然，你看看这几张多好。”青岭翻看了一遍手中那几张被定格的佳人画面，随后将手中的相机递给小云检阅。
“是还不错的，不愧是专业摄影师啊，拍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关云云看了之后由衷地夸奖道，随后开始翻看起青岭相机里面储存着的其它工作照片。一面看着，一面不住地赞叹。
看到关云云脸上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青岭淡然地笑着，安静坐在一边喝着他的铁观音，不忍去打扰这么美丽的一刻——直到小云的手机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妈，什么事？”小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来说道。
“女儿，你爸爸刚刚心脏病发作，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什么？！”关云云脸上明媚的笑容在一瞬间被打碎，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苍白惊愕的神色，手中的相机也差一点儿摔落到地上。
“小云，你别担心，相信伯父不会有事的。”坐在行驶着的出租车后座里，青岭轻声安慰着身旁的关云云。
她依然一脸惨白，心绪不宁地绞动着手指。
在得知小云父亲出事的第一时间，青岭行动迅速地买了单并催促她尽快赶回苏州老家。
“我先送你回家去拣几件行李，然后我们赶去火车站。”青岭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机上网查起火车班次来：“这里，晚上5点30分就有一班车，我们可以搭这班。”
“青岭，谢谢你……我觉得我还是一个人回去吧，你真的不用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