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喝药吧
若是在以往,这药也都是伙计端给病人的,只是这两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结草堂人满为患,而那个年轻的大夫只负责望闻问切,就难为他一个人分身乏术,只差把腿跑断了。
谢锦顺着小伙计指的方向往后走,穿过了一道门,撩开帘子之后,才发现这医馆原来是有后院的,而这结草堂里也不只有大夫和伙计两个人。
“老大爷,我是来拿谢弈和晏江的药的,请问在哪儿啊?”
这后院颇大,两间药房,其中一间里头正有一个穿着黑衣,在热气腾腾的药罐前看药的老大爷。人约莫有七十多岁了,胡子头发都花白,佝偻着背,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才在这结草堂里熬药。
只是谢锦喊了他好几次都充耳不闻,也没看见她似的,仍是在一堆冒着热气的药罐子前转悠。
谢锦也跟在他身后转了一会,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鸟啊!”
老大爷抬起满是褶子的脸,伸手指了指上面:“在屋顶上。”
他抬了下头,谢锦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却也等于没看清,因为那脸上的皮已经全部坠了下来,连眼睛都遮掉大半,基本看不出原来的五官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脸黑线的又对着他的耳朵重复:“不是鸟啊,是药,谢弈和晏江的药!”
“哦,尿啊,我这没有,你不用谢我。”老大爷摆摆手,又去揭药罐了。
“……”谢锦黑线满头。
“我说的是药,就是你现在手里熬着的,这都是治什么的啊?”
老大爷头也不抬,用一种很沧桑的声音说道:“我都活到这年岁了,可不是熬着,马上就要入土了,还治什么啊。”
“……”
谢锦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她现在都怀疑这老头是故意整她的,可看他这沧桑的模样,耳朵不好使也是正常的。
低头看看那十几个药罐,有的几个底下已经熄了火,想来是熬好了。她眼珠子转了两下,突然伸手去抓其中一个药罐的柄。
“哎哎,你快放下,快放下,这是干什么呢?”
谢锦抓着不放:“老大爷,我朋友可等着用药呢,你一直不说,我只能都端到前面,找大夫给我辩一辩了。”
“唉唉,你一个小子,编辫子干什么,快放下,别把手烫着。”
“……”这次她是真的没辙了。
老大爷将药罐从她手里拿出来,重新放回炉子上,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去了屋里,没一会就拿了几只药碗过来。
谢锦无法,只能等着他。
好在这老大爷没再耽搁,将那几个熄了火的药罐拿起来,挨个儿将药碗倒满了,指着最外边两个:“拿走吧!”
谢锦凑过去看,原以为碗里是中药,却没想到都是药粥,米粒已经有些泛褐,上面还有一些煮烂了的药材。虽说卖相不怎么样,但味道闻上去却不差,米香混着药材有另一种奇异的香味。
她狐疑的看了两眼,又瞅瞅老大爷,最后决定去前面问问小伙计,她可不想再跟这老家伙说话了。
前后院距离很近,谢锦端着一个木托盘很快就走了。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后院时,那背影佝偻的老大爷突然站直了身子,目光盯着她消失的地方,伸出手摸了摸满是皱褶的下巴:“哼,臭丫头说话声音那么大,是想把我耳朵都震聋吗?”
他又摇了摇头,转身之际背已经又弯了下去,看了看刚倒好的药粥的罐子,面色突然有些奇怪:“咦,怎么有两个褐色的,嘶,我是不是又记错了?”
中午饭点,来结草堂看病的人走了一些,正堂终于不再那么拥挤了。
谢锦端着木托找到小伙计:“后院熬药的老大爷给了我这两碗,你看对吗?”
小伙计一上午忙活的满头大汗,只粗略的扫了一眼,便转过去了头:“左边的是你弟弟的,另外一个是晏公子的。”
得到了准信,谢锦不再怀疑,端着木托进了病房。
谢弈对于他姐姐亲自给自己端药这事十分不适应,在她刚进门时就抢着端了过去,倒是晏江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看她手里的药,又抬眼看着谢锦。
谢弈见姐姐神色似乎有点古怪,怕她会对晏江生出反感,忙解释道:“江哥哥胳膊受了伤,大夫说他不能拿重物。”
谢锦对他的解释倒没什么感觉,当初她救人的时候就知道晏江伤的很重,此时也不会对他坐着等药生出什么意见。
“喏,这是你的。”她端出托盘中那碗褐色的药,上面不少细碎的药材散发着香味。中药原本是极苦的才对,却不知这药是用了什么法子调和,味道不苦反香。
“多谢。”
晏江嘴角带着一丝惯有的笑意,看着她将碗放在他跟前,伸出手捏住了勺子,浅浅的舀了一点凑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送入唇中。
少年俊美,唇红齿白,映着药粥的褐色,竟生出一股子惊心动魄的艳色来。谢锦莫名的看呆了一下,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忙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子,转移了目光。
幸好晏江并没有发现。
谢锦在心底暗暗唾弃自己两声,转过头去看谢弈。
没过一会之后,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好听的轻疑:“咦,这药……”
谢锦又看向晏江,忙问道:“怎么了?这药有问题?”她一直觉得那熬药的老大爷古怪来着。
晏江却摇摇头:“倒不是有问题,大抵是端错了吧。”
说着,他手中的勺子挑出了一点黑色的碎末:“这里面加了附子和阳起石等物,又有补气血的药材,想来是给隔壁那位常混迹风月场所,肾虚亏空的人吃的。”
肾虚……
谢锦看着他莹润的脸莫名的也好心虚……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赶紧将那喝了两口的药碗端过来:“咳,我把这个倒掉,再去给你换碗吧。”
说着正要走,晏江却伸手拦下她,微笑道:“何必浪费,你把这个给伙计,让他端给那位病人喝好了。”
“可是……”你丫的不是刚喝过了吗?这是让别人吃你剩的。
晏江仿佛读出了她心中所想,微笑不变:“无妨,反正他又不知道。”
“……”
谢锦顿时觉得这看起来柔软善良的少年其实也蔫坏蔫坏的,和她一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