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夜袭营地
“大人！我们到了！”洛天激动的声音在北山耳旁响起。
“是啊……”
北山的声音也有些止不住微微颤抖，或许是冥冥中上神看腻了太多的艰苦，北山并没有遇见过圣山北麓的任何盗贼势力，他幸运的走完了这最后一段路途。
此时此刻，是王历一二〇四年十月二十三日下午四时，是从南疆出发后的第十九天，是从圣峰那半山腰的平台下来的第十天，是从那座停歇一晚的小山谷中向东行进的第六天，北山终于看见了回廊山谷的北口。
两千零三，这是最后确切的战士人数，其余的牺牲者，多数倒在了圣山南麓的攀登过程中，剩下的则是后续的路途中，因为身体的极度疲乏，而永远沉睡在了北麓绵延的山脉里。
北山将目光从身后的战士脸上一一看过，他们脸上无一不挂满了风霜，他们眼中无一不透露出坚韧，他知道，他和他们，翻过茫茫雪山，攀过崇山峻岭，历经艰难险阻，完成了千万年来都没有军队完成过的壮举。
三四百里宽的圣山山脉，被他们的脚步丈量，高耸入云的绝壁山峰，被他们的目光所征服，北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份情感全部吸入胸膛。
“战士们！你们做到了！”北山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激动与敬意，“你们的勇气，证明了你们是我、是捷斯亚、是从今天起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刻的，永远的英雄！”
战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仿佛连天地都被这份力量所震撼。
这一刻，所有的疲惫与痛苦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对胜利、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现在，回廊口要塞就在那儿！我们最后的阻隔就在那儿！”北山指向回廊山谷的北口，“让我们带着这份荣耀，带着所有牺牲战友的信念，去拿回要塞！我们将会让所有人看见，我们，不可战胜！”
战士们齐声响应，他们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有力，也许此时还未曾抵达胜利的终点，但没有什么能够再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当夕阳逐渐跌入地平线的尽头，夜幕降临，站在圣山树林边缘的北山抬头看了看被云层遮盖住的天空，月亮和星辰都被隐去，只有偶尔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几缕微弱的银光。
“月黑风高啊……”北山自言自语的轻声感叹着，然后活动了下有些麻木的手脚，秋天的圣山北麓要比南疆冷得多，这让他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都能看见一层薄薄的雾气，同时让他觉得今晚的行动或许会更加顺利。
对于该怎样从另一侧攻破不可逾越的回廊口要塞，北山想起在南疆出发之前，修斯最后说的那些话，这让他不由地又感叹了一句：“这个老狐狸，真是什么都预先计划好了……”
既然成功翻越了圣山，北山当然不会如同之前那样，率兵去强攻要塞，数万大军都无法完成的事情，眼下只有两千人就更不可能了。
而修斯当时说的那句，可以参考凯兰之前拿下要塞的办法，是此刻北山唯一能施行的对策，当时的凯兰趁着夜色，埋伏了主动突袭他大营的泰勒，然后换上捷斯亚军服诈开了回廊口的大门。
北山本以为修斯这样说，是让他翻越圣山以后，再率军前往一百里外的亚尼法特亚重镇布鲁特，先想办法控制住那里，然后再换上敌人的铠甲，用增援的名义混入回廊口要塞。
但当北山抵达回廊山谷的西侧那刻，站在山头向下望去时，他才终于明白修斯的意思，因为他能清晰的看见，就在山谷北口外侧三里的位置，一座敌人的营地在那里伫立着，这也是为什么北山会有那句感叹的原因。
虽然不清楚修斯是怎么确定要塞外面还有敌人的营地的，北山觉得最可能的是当时截断水源的时候，派去探查地形的斥候从高处看见，而后又汇报给了修斯，不过当他看见营地时就想清楚了修斯的计划。
此时此地，恰如当初凯兰的彼时彼地，山谷外营地中的敌人，正是另一个“泰勒”，而他则要趁着夜色去突袭对方，再利用这个现成的目标，如法炮制的去回廊口去演一出“凯兰式”的智取。
唯一的难处，或许就是北山到此刻还不能确定，他是否能够把营地中的敌人一网打尽，如果跑掉任何一人，那么回廊口里的敌人都会立刻警觉，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愈发深沉，直到午夜时分，伫立在山林边缘的北山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过头，是洛天和锐明。
“大人，战士们已经准备好了。”洛天的声音低沉。
北山点点头，随即看向锐明，而后锐明也说道：“我探查清楚了，那个营地只有一个中队的敌人，是要塞中出来的，在那儿负责看守维持要塞所需的水井。”
北山这才知道，怪不得断绝了水源之后，敌人还能坚守回廊口这么久，原来是在北边挖掘了新的水源。
“很好，记下来就按计划行动。锐明你带一个中队，在靠近要塞这方负责警戒，防止任何敌人逃脱。洛天，你和其余的战士随我突袭营地。记住，速度要快，尽快能别引起要塞里的敌人注意，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局面。”北山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达了他的决心。
随着锐明领命而去，带着一支中队在夜色中形成一道隐秘的防线后，北山握紧手中的大剑，发出最后一道命令：“出发，拿下营地，攻破回廊口！”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成为了最好的掩护，上千战士在北山的率领下，悄然靠近灯火阑珊的敌人营地，或许是因为处在亚尼法特亚的本土，敌人并没有应有的警惕，只有两三个敌兵分散在各处无精打采的站岗。
“什么人？”站岗的敌兵注意到了夜色中出现的人影，却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是过来取水的吗？今天送去的水又用完了？唉……真不知道那群捷斯亚人怎么这样能坚持，这都多久了还挤在要塞南边不撤退，那里都臭的没法待人了……嗯？不对，你们是哪支部队？怎么没穿盔甲？……你们怎么这么多人……”
回答的他是一把劈来的剑锋，终止了这个言语唠叨的家伙，身体瞬间软软地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北山抽回大剑甩了甩上面的鲜血，他看向四周，刚才的举动并未引起营地中其他敌人的注意，第一个敌人的死去就那样悄无声息。
北山对身边的洛天点了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无需多言的眼神，为了不引起要塞方面任何可能的注意，北山提前下达了要尽可能安静解决敌人的指令，而最好的做法就是包围营地后，从四面八方快速且无声暗杀掉所有敌人，为此北山连召唤兽都没有释放，哪怕那样可以让他十分轻松。
战士们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逐渐把整个营地包围起来，期间没有过多的阻碍，昏昏欲睡的几个站岗敌兵，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黑夜里伸出的马刀割开了喉咙。
不得不说战士们的表现让北山再次在内心赞叹，这群盗贼出身的战士，不仅在翻越圣山时展现了惊人的体能和毅力，而且现在的潜行和暗杀也发挥的淋漓尽致，甚至让他错觉大概之前的那些影子骑士也不过如此。
“……希望老兄弟们还没丢下自己的本事……”北山想起修斯分别前的这句话，脑海中浮现出那标志性的狐狸笑容，他这才反应过来修斯话中的深意，盗贼出身的战士的确比其他人更适合眼下这个“阴暗”的行动，而要是说修斯没有提前预料到，北山打死也不相信。
营地中的几堆火盆在夜风中摇曳，映照出一张张紧张而专注的脸庞，所有的战士已经进入预定的位置，北山轻轻地挥了挥手，“幽灵”们开始亮出自己的獠牙。
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意外，从大剑劈过第一个敌兵的脑袋，到战士们掠过整个营地，时间只过去了不到半刻。
或许有敌人在暗杀中惊醒，但微弱的抵抗瞬间就变成了无声的尸体，北山毫无任何担忧的看着计划一步步走完它的过程。
最后，只剩下营地中心的帐篷，那里应该住的是这支敌人中队的指挥官，北山和战士们围绕在四周，耳旁传来的是仍然毫无知觉的呼噜声。
北山举了下手掌，示意战士们都停留在原地，然后亲自走向那顶帐篷，帐篷的帘子被轻轻掀开，北山猫着腰，大剑紧握在手，悄无声息。
帐篷内，是一个将铠甲胡乱穿在身上的中年人，正躺在一张破烂的床榻上，沉浸在呓语的梦中，他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看得出坚守回廊口的这段日子，敌人也并不好过。
北山轻步走到对方的身前，用剑尖轻挑起对方的下巴，将这个对危险毫无察觉的敌人从梦中惊醒。
“嗯！”敌人猛然坐起身，但话还未说出口，就感受到了脖颈处的凉意，他瞪大双眼，想看清黑暗中那道模糊的身影。
“你是谁？竟敢夜闯军营！”一个声音略带颤抖的质问。
北山冷冷地盯着对方，仿佛在审视一个即将被收割的猎物，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敌人那粗重的呼吸和外面偶尔刮过的风声。
片刻，北山轻声说道：“叫醒你，只是让你知道是谁送你们去见了死神，下去告诉那些和你同样的入侵者，你们会在地狱迎来更多的同伴。”
似乎是为了印证北山的话，就在此时一道风刮过，吹起帐篷的一角，微弱的火光透入，照清了北山的侧脸，显露在敌人惊恐的眼中。
“你……！”
敌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北山没有给对方任何再说话的机会，大剑轻轻一晃，剑尖从对方的脖颈划过，伴随着鲜血喷涌而出，敌人这个指挥官的身体瘫软在地，眼神中只有惊愕。
看着地上的尸体，北山心中闪过一丝怜悯，虽然这是入侵南疆的敌人，但他也知道这些人并非天生的恶人，只是被更高者裹挟，被权力所驱使，成为了战争中的棋子，成为了捷斯亚人眼中的恶魔。
“或许，我也是战争中的某一颗棋子吧。”北山突然在心中暗想，“不过，现在的我，却也明白了许多。”
他也许还有些许怜悯，不论是对自己人，还是敌人，但到了如今，他却早已没了不应该有的仁慈，因为仁慈在残酷的战争中，只会让更多的无辜者流血，生死的较量中，只有活下来的人才会拥有光明的未来。
他更加明白的是，身为南疆的守护者，身为光复军的统帅，他必须坚定地走下去，哪怕那是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哪怕这条路通往的可能是无尽的黑暗，但能够给身后的人们争取一个繁荣和平的未来，他也愿意头也不回的走下去。
“战争带来和平。”北山脑海中想起了曾经林克在世时说过的一句话，他此时终于能理解到这句话所蕴含的道理。
走出帐篷，北山环视了一圈周围严阵以待的战士们，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期待，这场突袭行动已经取得了完美的胜利，但战斗还远未结束。
“洛天，安排战士去换上敌人的铠甲，剩下的人则全数去和锐明汇合，去埋伏在回廊口要塞大门的两侧暗处。”不知为何，越临近最重要的时刻，北山反而感到内心无比平静。
没过多时，当北山套上银色的铠甲后，身边也就只剩下洛天以及同样身穿敌人铠甲的五百九十八名战士，他看着他们，知道这些人将与他一同，进行最后也是最危险的行动，率先进入要塞的人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活下来，他想要记住他们的模样。
“战士们，此时此刻，我想要对你们说一些话。”北山停顿一下，“凯旋为国士，战死为国殇！你们的名字将长曜未来，你们的故事将谱写在史册上！为了牺牲的袍泽，为了我们的南疆，今日我们就让敌人，血债血偿！”
北山举起大剑，剑尖直指苍穹，在此刻云层已经散去的月光下，剑身反射出冷冽而坚定的光芒。
“出发！”
……许多年后，北山今夜说过的这句话，成为了他麾下战士最常唱响的一首战歌，无数人在同样的歌声中，勇敢地去面对他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