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0▄

宋废帝刘子业年小而狂暴，即位时开始还对太后、大臣及戴法兴等人有所害怕，不敢太专横放纵。太后逝世之后，刘子业年龄渐大，自己想有所作为，戴法兴总是加以限制，对刘子业说：“官做这样的事，是想当营阳王吗？”

官是对刘子业的尊称，因此刘子业心中有些气愤。有个宠幸的宦官华愿儿，刘子业对他赏赐不计其数，而戴法兴经常减少赏赐的数量，华愿儿恨戴法兴，刘子业就派华愿儿到宫外去察听民情，华愿儿对刘子业说：“路上的人都说，宫中有两个天子。法兴是真天子，官是假天子。而且官身居深宫，与外人不接触。戴法兴和太宰刘义恭、颜师伯、柳元景连为一气，到他们那里来往的客属常有几百人，京城内外的士族庶民没有不害怕他们的。戴法兴是孝武帝身边的人，长期待在宫中，现在与他人合成一伙，深怕这个坐位不再是官的了。”

刘子业于是发布诏书，罢免戴法兴的官职，遣送回农村老家，又流放到偏远的郡县，赐戴法兴自杀，同时免除巢尚之的中书通事舍人的职务。员外散骑侍郎东海人奚显度，也受到世祖孝武帝的宠爱，常常主持工程劳役，征发督促十分苛刻，捶打工人十分惨毒，人们都感到痛恨，刘子业常开玩笑说：“奚显度成为百姓的祸害，应当除掉他。”

于是刘子业身边的人就高声称是，刘子业就当即宣布旨意杀死奚显度。尚书右仆射，兼卫尉卿、丹杨尹颜师伯身居权要地位，世间一长久就奢侈放恣，受到士族的嫉恨。刘子业打算亲自总揽朝廷大权，就任命颜师伯为尚书左仆射，解除卫尉卿、丹杨尹的职务，任命礼部尚书王彧为尚书右仆射，来瓦解颜师伯的权力，颜师伯开始害怕了。

当初，世祖孝武帝刘骏对大臣颇多猜忌，王公大臣为此都小心翼翼，没有人敢任意相互往来。刘骏死了之后，太宰刘义恭等人都相互庆贺说：“今天才算免于一死啊！”

刚刚把刘骏下葬以后，刘义恭同柳元景、颜师伯等便纵情声乐，畅饮美酒不分昼夜，刘子业心里很不安。到杀了戴法兴之后，各位大臣无不震惊恐惧，各自不敢安生。在这时候，柳元景、颜师伯暗中谋划要废掉刘子业，立刘义恭为帝，二人日夜商议，但一直犹豫不能下定决心。

柳元景把他们的密谋告诉了沈庆之，而沈庆之与刘义恭一向交情不深，另外颜师伯常常专擅裁决朝廷事务，又不同沈庆之商议，颜师伯曾对部下的令史说：“沈公，只是皇帝的爪牙而已，怎么能参预政事？”

沈庆之由此怀恨颜师伯，因此就告发了他们的密谋。刘子业于是亲自率领禁卫军讨伐刘义恭，杀死了刘义恭及其四个儿子，把刘义恭的四肢和身体砍断，挖出肠胃砍成一截截的，挖出眼睛用蜜浸渍，叫做鬼眼粽子。

另外派遣使者宣布诏书召见柳元景，使者随行都带着士兵，柳元景手下的人跑来报告说：“来人带着兵器，同平时不一样。”

柳元景知道灾祸到了，进屋去向母亲告辞，整理好上朝的服饰乘着车子就来接应诏书的召见。柳元景的弟弟车骑司马刘叔仁身穿军服，率领亲随壮士打算抗命不应召，柳元景苦苦阻拦了他。柳元景一出了巷子，大批的士兵迅速围了上来，柳元景缓缓下车接受诛杀，脸色十分平静。被诛杀的连同还有他的八个儿子、六个弟弟及全部侄儿。

又在半路上抓获了颜师伯，于是也杀了他及其六个儿子。又派遣使者追杀湘州刺史江夏王的世子刘伯禽，并杀死廷尉刘德愿。然后改年号为景和，文武官员各进升二级。自此以后，公卿以下的官员，都受到刘子业的殴打，就像奴隶一样了。

刘德愿是彭城人，彭城内史刘怀慎是他的父亲。世祖孝武帝大明初年为游击将军，领石头城戎事。刘德愿性情粗率，凭借父亲的关系，成年之后做了秦郡太守，但是他虽然做官却不学无术，处理公事政务是一塌糊涂。

不过刘德愿也有一项特长，就是善于驾驶马车飞奔。刘德愿的驾车技术非常高明，可以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么刘德愿的驾车技术究竟有多高呢？他曾经在地上立了两根木柱，两根木柱之间的距离刚刚能容许一辆马车通过，而且很紧凑，没有丝毫多余的空隙。而刘德愿可以驾驶马车从一百步之外飞奔而来，然后飞速从两根柱子之间穿过，而柱子却纹丝不动，可见刘德愿驾驶技术的高超之处。

刘德愿也是宋武帝的表侄，作为官二代，刘德愿一直为其光辉灿烂的家史引以为豪。刘德愿年轻时才出任为官，到了世祖刘骏时，他已经是禁军将领。按理说到了不惑之年，又有前辈的恩荫，刘德愿此后的仕途更应该一路畅通才是，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由于他收受贿赂被撤职下狱，其承袭的侯位及食邑也尽被褫夺。

虽然在秦郡任上他恪尽职守勤政廉洁，并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无奈秦郡发展的基础太差，又遇上连年洪涝，一直干不好成绩出来。眼望着镜子中渐增的白发，他愈发觉得岁月蹉跎，感叹仕途的渺茫。

突然一纸调令将他从地方借调到中央，他成了皇帝身边的专职司机。在地方，太守大小也是一方的父母官。但到了京城，刘德愿简直成了拎包跑腿的跟班，车前马后被呼来喝去，就连皇帝身边的几个公公都不如。不仅如此，刘骏还是一个整蛊的高手，刘德愿经常为世祖刘骏所狎侮。可接下来的一件事，却使刘德愿的人生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刘骏喜欢的殷贵妃死了，刘骏对她恋恋不忘。为寄托哀思，他经常到殷贵妃墓前凭吊。一次，刘骏率领群臣凭吊殷贵妃，突发奇想对群臣们说：“每次都是我哭，你们也来哭哭看。若悲恸，当加重赏。”

群臣中哭的最伤心的就是刘德愿，只见他捶胸顿足，愈哭愈悲，一阵嚎啕之后，竟然昏厥过去。刘骏不禁感动了，为此当即宣布，升任刘德愿为豫州刺史，至永光中为廷尉。

当初，刘子业在东宫时多有过失，世祖孝武帝想废黜他而立新安王刘子鸾为太子，侍中袁颛极力称赞太子业爱好学习，有每日上进的美德，世祖孝武帝这才停止废除他，刘子业因此感恩袁颛。在杀了诸位公卿之后，刘子业想引进袁颛担任重职，把朝政委任给他，于是改任袁颛为吏部尚书，同尚书右丞徐爰都由于诛杀刘义恭有功赐给县级子爵。

徐爰为人乖巧谄侫，善于逢迎巴结，又读了不少书籍，从宋文帝元嘉初年就入宫，一直侍从在皇帝身边参预政事，作为皇帝的顾问。他又擅附和别人，加上用文学典故做为修饰，所以受到太祖刘义隆的信任宠遇。

孝武帝时代，对他的委任尤其重要，当时宫廷及尚书省中的旧人多被追杀放逐，只有徐爰善于逢迎谄媚，始终没有违背刘骏的旨意。刘子业对他更加优厚，群臣无人赶得上。刘子业每次出行，常与沈庆之和山阴公主同坐一车，徐爰也参与其中。

山阴公主是刘子业的姐姐，嫁给驸马都尉何戢。何戢的父亲为宋金紫光禄大夫何偃，祖父则是司空何尚之，何家为当时的望族，因此何戢被选为宋孝武帝刘骏的女儿刘楚玉的夫婿。刘楚玉虽然身为公主，但性格开放，尤其淫乱放纵，不能满足于只有一个丈夫的生活。她曾经对刘子业说：“妾与陛下，男女虽然不同，但都是先帝所生。陛下有六宫，嫔妃成千上万，而妾只有驸马一个人，事情太不公平。”

刘子业于是为公主设置面首，左右共三十人，又把公主的爵位升为会稽郡长公主，级别相当于郡级王爵。吏部郎褚渊貌美，公主找刘子业要求让褚渊服侍自己，刘子业同意了。褚渊服侍公主十几天，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因备受逼迫，他以死发誓要胁，才得以避免就范。公主拿他没有办法，就放他走了。

褚渊滋彦回，河南郡阳翟人，南宋外戚宰相，南史在立传时为了避开唐高祖李渊的名讳而直接称其为褚彦回。祖父褚秀之在刘宋任太常，父亲褚湛之曾任骠骑将军，娶宋武帝之女始安哀公主为妻。褚渊少年时便很受世人称誉，后又娶宋文帝之女南郡献公主为妻，姑侄二代相继嫁给褚渊父子。褚渊娶公主之后，官拜驸马都尉，历任著作郎、太子舍人、太宰参军、太子洗马、秘书丞等职。

褚渊仪表优美，举止和善，一举一动都很有风度，每到朝会的时候，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者无不伸长了脖子观看褚渊的举动。宋明帝曾经感叹地说：“褚渊能迟行缓步，凭这就该做宰相了。”

褚渊博学健谈，又善弹琵琶，世祖还是太子时，曾赐给他金镂柄银柱琵琶。他的性格和雅而有气度，不妄举妄动，家宅曾有一次失火，烟火都逼近了，周围的人一片惊慌骚动，褚渊却神色怡然，叫人把舆找来才徐徐离去。

褚湛之有一牛，他十分喜爱，无故却掉进屋前的水井里，褚湛之率领左右的人极力营救，郡中的人一片喧扰，褚渊却放下窗帘看也不看一眼。又有门生盗取别人的衣物，正好被褚渊看见了，告诉他可要藏好了，切勿被人看见。门生惭愧而去，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褚渊富贵了，门生复又回来，褚渊依然待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