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社交流畅”
在那次摔跤事件之后,我就和斯滕森教练指出的“社交问题”死磕上了。但是我发现,当你陷在尴尬思维模式当中却试图要摆脱尴尬,就和你不戴眼镜去寻找放错了地方的近视镜一样困难。本来你戴上眼镜看清楚才好找东西,但如今你没法找到眼镜因为你根本看不清楚。这真是一种残酷的讽刺,但是你别无选择,只能这么摸索着去找你需要的东西。尴尬者的任务就是找到一种能够帮他们系统搜寻所需东西的方法,一旦找到,他们就能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去看待社交生活。
我的社交生活慢慢变得好了起来,最终以一种超出我预料的效果结束了我的七年级生活。我也看到我的一些尴尬的朋友、同学和来访者提高了社交技能,过上了令自己满意的社交生活。在这些曾经尴尬但后来有所改变的人身上,我看到了一些共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有规划、乐于改变过往习惯、愿意进行各种必要的练习以便提高社交理解能力与社交技巧。
当我的一些交际能力很好的朋友听说我正在写一本关于尴尬的书,他们常常会问及这样一个合情入理的问题:如果尴尬者知道自己是尴尬者,为何他们不停止尴尬呢?这是个好问题,但这也恰恰反映了交际能力强的人和尴尬者在看待这个世界方式上的脱节。前者眼中的世界是一幅整体大图景,而后者则是一种狭窄聚光灯视角,这就使得交际能力强的人诧异为何尴尬者看不到正发生在舞台中央的精彩剧情,而尴尬者则奇怪为何交际能力强的人感受不到自己正感受着的聚光灯视角带来的压力感。
尴尬者倒是很希望自己可以少些尴尬,他们衷心希望自己能够更从容地应对社交生活。但是他们需要一些针对社交互动的具体有效的引导,而后者对他们来说就如同机密信息一样,他们从未被人用简洁明了的方式教会过。
关于如何提高社交技能,中学时期西班牙语课堂上的某个瞬间曾经让我豁然开朗。蒙哥马利(Señorita Montgomery)小姐告诉我们,如果有一天我们能用西班牙语思考和做梦,那我们对这门语言就算是精通和熟练掌握了,她还说,一旦词语的意思和语法规则自动化了,我们就能够把更多注意力放在理解抽象事物上——比如人们的感受是怎样的,甚至能够区分文化差异。我意识到提高社交技能和学好一门语言何其相似,毕竟,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会说一门语言和能熟练地社交都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就像大多数孩子小时候说得不好,但上了小学之后都能很流利地说好母语一样,大多数正常浸润在社交世界的孩子,在上了小学后社交技能都会非常流畅。
和母亲的一席对话让“社交流畅”的想法在我心中更加稳固下来。我问母亲,为什么来她诊所的孩子要看语言病理学家呢?她告诉我,这些孩子和别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他们在说话方面遇到了口吃之类的困难,因为他们的嘴巴和想法不能够完全协调一致。她说口吃会让人尴尬,当患者因此而感觉不自在的时候,焦虑会进一步加重口吃症状。
我意识到学习一门语言以及学习克服口吃需要一种自下而上的方法,你得先掌握一些基本的法子。学习西班牙语,我必须先努力记住单词,正确地练习发出双/r/音,学会语法规则以正确地组织句子。口吃的孩子必须连续好几个小时敲击牙齿的后方以练习“th”音,或者通过用舌尖顶住上门牙后方然后呼气,同时快速让舌头向下收回来练习“l”的发音。
我发现到了一定时候,学习第二语言的人不再需要特别刻意地去听句子中的名词,也不用费力地去辨别动词的时态是过去时、现在时还是将来时。及至最后,随着练习越来越充分,第二语言学习者从对词汇和基本语法的机械理解,变成了不需要刻意去想词汇和语法规则也能流畅表达。一旦人们能体验到流畅感,他们就能享受当前的情境,从而达到一种令人满意的深度理解。
我知道对我来说,改善社交尴尬的最好方法就是利用我有条不紊的天性来克服我的社交挣扎。于是我开始通过建立常规行为和制作清单来进行自我训练。我在每个上学的晚上都会留出半个小时,认真回想自己在这一天当中的社交细节,然后列出第二天需要加以练习的技能清单。这是一种卑微而刻意的尝试,但是慢慢地,我看到了效果。我的目标也不再仅仅局限在“少一些尴尬”上了,而是梦想着达到社交流畅。当我开始对棒球统计和全明星摔跤之外的事情上心时,我知道,我已经在改变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