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试探对方态度的说亲礼
说亲礼在各少数民族中通常是指男方向女方家庭馈赠的礼物,此类礼物是用以表达男方及其家庭结亲的意愿,并试图建立与女方家庭之间的姻亲关系。因此,说亲礼属于一种情感表达性的礼物,其意义并不在于礼物的价值,而更多的是在于礼物或者仪式本身所代表的“请求”“试探”的文化意义。我国各少数民族的说亲礼,大多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却需要在特定的说亲情境中,按照习俗的规定以仪式性的方式流动,以维系人们共同遵守的文化习惯。
(一)食物类说亲礼
人们在日常生活和社会生活中所消费的物品,必然也会反映在提亲时所馈赠的礼物中。在我国各少数民族的说亲礼中,食物是最为普遍的礼品。并且所馈赠的食品既反映了各少数民族所共同拥有的民族文化传统,也体现出各民族所独具特色的习俗。
1.酒
在食物类的说亲礼中使用最频繁的是酒。这与我国众多民族都有饮酒习俗有关,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这些民族豪爽的民族性格。如黑龙江爱辉县满族说亲时,就首先由男方请媒人到女方家去说亲,共去三次,每次都携带一瓶酒,到第三次才能知道成功与否。故有“成不成,三两瓶”的说法。如果这门亲已说成了,女方父母向男方家要彩礼,一般是:猪、酒、钱、衣服、首饰等物。如果男方拿不起这些彩礼,亲事就不能成了。如彩礼能齐备,几天之后媒人就可以领着男方带着彩礼,到女方家来给岳父母叩头,送交彩礼,即称为订婚。裕固族媒人到女方家说亲时,要带上一瓶酒作为礼物,并且,这瓶酒需要做一番特别的“装扮”——系上一条红头绳,方能作为说亲礼。
藏族小伙子的父母往往会请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去说亲,说亲时要带上一壶酒,称为“提亲酒”。在男方代表正式登门提亲的时候,女方会召集自家的亲属一起为女儿的未来做出决定。如果同意把女儿嫁给男方就喝下媒人带去的“提亲酒”,若不同意就想尽办法不喝。
拉祜族双方定情之后,即分别告知父母,有的地区是女方父母请媒人去男家问婚。多数地区是男方家长托媒去女家求亲。按惯例,媒人需三次登门问婚,才能得到明确的答复,而且每次都要送一点礼物。有的地方媒人在问婚时,不能直截了当地求亲,需要通过一种隐晦曲折的方式表达求婚之意。如媒人一进门即说:“我到你家找一只小母鸡。”女家则冷淡地回答说:“我家没有,你到旁边几家去问问。”第三次媒人带酒一壶,如女方父母不同意即不喝而把酒打翻在地,如果打开酒壶与媒人共喝,这就表示同意这门亲事。云南大理巍山彝族男女双方认识相爱后,请本族或亲友到女方家说亲,说亲时带酒1斤、糖1盒、面条2封,送给女家,如谈叙后女方收下面条、糖、酒等礼物,即表明初步同意,也有须在次日杀鸡看鸡卦,卦吉后方许者。白族传统婚俗订婚前先由媒人提亲,女方招赘也要托媒人去男方家提亲。提亲的一方要送礼物,因礼物轻,又叫“送水礼”。在所馈赠的礼物中,酒是必不可少的礼物。阿昌族男方父母相中女方家的姑娘之后,便会请媒人带上礼物前往女方家提亲,礼物中也必定会有酒。
2.茶
说亲时以茶叶为馈赠究竟源于何时,尚难确考,但茶与少数民族婚礼的结缘,却是由来已久。《藏史》中有记载:公元641年,吐蕃王松赞干布到大唐请婚,唐太宗遂将宗室养女文成公主下嫁于他。文成公主入藏时,带去了陶器、纸、酒、茶等物品作嫁妆。由此可见,在唐代,茶叶就已经以嫁妆的形式出现在了少数民族的婚礼之中,虽然此时的茶叶还不是后来意义上的茶礼,但茶叶与婚礼的紧密联系已可见一斑。
许多少数民族人们在向女子家庭说亲或提亲时,都有赠送茶叶的习俗。如某些地方的拉祜族媒人,就会在去女方家说亲时带一包茶叶为礼物。经过与姑娘家人的一番交谈之后,媒人会亲自动手在火塘上煨一壶茶,依次端给姑娘的父母、舅父和叔伯父喝,女方父母如喝了茶,婚事即算确定,如不喝即表示拒绝。同时也意味着请媒人以后再无须上门求亲了。云南白族在上门提亲时,所赠送的礼物除了酒、糖等食品,茶也是必备的礼物。
3.具有地方饮食特色的食物
说亲时,除了普遍用于馈赠的酒、茶等食物以外,各民族还依据自己不同的居住地域、生活环境和饮食喜好等因素,赠送其他各色具有地方特点的食物作为说亲礼物。
(1)定茶
如主要聚居在地处黄河沿岸的青海省循化地区的撒拉族,其所居住的循化地区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壤肥沃,主食以面食为主。因此说亲时的礼物中,就有了解腻清热的茯茶。对撒拉族而言,说亲是一件郑重的事情,一般挑选在“主麻日”,由媒人携带男家的一块茯茶等说亲礼物前往女家。女家商量后,如有意则将茯茶等礼物收下,并招待媒人吃“油搅团”和包子。媒人走后,女方家长与本家亲属共同协商,征求大家意见,其中阿舅的意见最重要,因为撒拉族人认为,外甥女的主权是属于阿舅的,必须商请阿舅赞同,方始合适。如阿舅同意,大家无人异议,婚事基本可定,将男家所送茯茶分赠亲友,使各家知晓,称为“定茶”,如不同意,女家就将茯茶等交媒人退回男家。女家同意后,媒人在几天内须第二次到女家,送给女方一条头巾或一块衣料,女家收下,婚事即正式订下。一经定亲,女家则不得将女儿再许他人。
(2)糕点
布依族父母在为自己儿子说亲时所赠送的礼物多为食物,但赠送的次数较多。媒人第一次上门说亲,一般带些点心等礼物放在女家神龛上。若媒人第二次上门,看到礼物仍放在神龛上,则说明女方拒绝了这门婚事,媒人也就不再上门。如礼物不在神龛上,说明女方家对这门婚事也有意,媒人则会第三次上门说亲,这次携带的礼物数量会更多,种类有糕点、鸡等食物。糕点要按照女方家有多少至亲,就封多少包赠送给女方家。
(3)糖
侗族人们在说亲时必不可少的礼物是糖果。男方家会请五至七个女性亲属,带上糖果到女方家说亲,女方家也会事先邀请姑娘的伯母、姨妈、姑妈等女性长辈前来作陪。大家边吃糖果边说笑,同时也对这门亲事进行考虑。以糖作为说亲礼的还有布依族、畲族、水族等许多民族。
(4)糯米
亚热带雨林地区盛产糯米,居住在此的傣族以糯米饭为说亲的礼物。新平县傣族一般小伙到了十六七岁时,父母就要替孩子相亲选对象了。男女青年通过“串寨子”“赶花街”等形式进行恋爱、经过多次交往,如果双方都有情意,男方就托媒到女方家提亲。媒人去时要用篾饭盒装上糯米饭,内装方形腊肉一块和腌蛋、腌酢肉,送到女方家,称为“送饭包”。若女方家同意这门亲事,就收下饭包,如不愿意,则不接受,并婉言谢绝。贵州的水族提亲,媒人要携带糯米粽粑等礼品到女家夸赞姑娘的才干和美貌,以求取婚姻。
(5)槟榔
居住在海南的黎族小伙儿看上某位姑娘后,便会让自己的父母兄嫂或媒人携带礼物上门说亲,而说亲的礼物也十分富有地方特色,这份说亲的礼物是当地特产的槟榔。女方父母如果同意这门婚事,就当面吃男方送来的槟榔,如不同意,就要婉言谢绝。
(6)面条
面条是畲族人说亲时的必备礼物,称为“问亲礼”。在畲族地区,男方对某个姑娘有意时,便会请男家有威望的男性老人作为媒人前往女方家说亲。届时,男青年会在媒人的陪同下带着面条等礼物前往女家,通常要多去几次,女方家才会收下男青年送的面条,这便算是女方家初步同意这门婚事了。
这些少数民族在说亲时所馈赠的食物都与各自民族所生活的地域、生态、饮食习俗以及民族文化相关联,所送的食物虽然各具特色,但都反映出了其对说亲这一事项的重视程度和男女双方在缔结婚姻中的态度和角色。
(二)非食物类说亲礼
除了食物,各民族人民在说亲时还会赠送日常生活用品、装饰品等作为说亲礼。此类说亲礼种类繁多,但多半是依照当地人们的习俗和喜好所进行的馈赠。
(1)哈达
如撒拉族在说亲时,除了向女方家赠送茯茶外,还另外要送给姑娘两块衣料和一对耳环。裕固族媒人到女方家说亲时要向女方家庭赠送哈达若干作为礼物,哈达数量与女方家长辈人数相等,其中送给女方父母的必须是一条连在一起的见方哈达——称为“二连哈达”。说亲时赠送哈达,同样也是藏族缔结婚姻时的习俗。
(2)伞
土家族在男方父母相中某位姑娘时,便会请媒人携带礼物前去求婚,在众多礼物中会有一把伞,因为伞在土家族的传统观念中象征着团圆。媒人在进门前将伞倒放在大门口,若女方家将伞顺立起来,就表示有意。媒人便可以继续与女方家商议这门婚事。
(3)香烛
布依族的说亲礼物中,除了食物之外,还会有香烛、爆竹、衣料等日常生活用品和节庆用品。
(4)首饰
云南某些地方的拉祜族说亲时,还会在酒壶上挂上手镯或耳环作为礼物送给姑娘,如女方家长同意,不直接用语言表示,而自行将酒壶上的手镯、耳环取下收留,并打开酒壶与媒人共饮,这就表示同意这门亲事。
(5)烟草
云南红河等地的哈尼族喜爱抽烟,因此,在说亲时总要带上烟草作为说亲的礼物。以烟草作为说亲礼物的还有云南的蓝靛瑶,他们称求婚为“问烟”,当男方家媒人到女家后,递给女方父母一包用红纸包好的一锅毛烟和一包纸烟,以示求婚,如女方父母接过烟,并宰鸡招待,则表示同意了这门婚事,反之则表示拒绝。
实际上,无论所赠的礼物是食品类还是非食品类,均反映各民族的人们在选择说亲礼时,多半会使用在人们生产、生活中具有的实用价值的物品进行馈赠,其价值并不太高,但反映出的是求亲一方对另一方诚恳的请求和试探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