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丙寅岁山间竞传诸将有下棘寺者》

去年骑鹤上扬州，意气平吞万户侯〔1〕。谁使匈奴来塞上，却从廷尉望山头。荣华大抵有时歇，祸福无非自己求。记取山西千古恨，李陵门下至今羞〔2〕。（48册页30011）

笺说：

丙寅岁为宁宗开禧二年（1206），《宋史·宁宗本纪》：“（开禧二年五月）丁亥，下诏伐金。”史称“开禧北伐”。《宋史·韩侂胄传》载，开禧之役失利后，“侂胄既丧师，始觉为师旦所误，侂胄招李璧饮酒，酒酣，语及师旦，璧微摘其过，侂胄以为然，璧乃悉数其罪，赞侂胄斥去之。翌日，师旦谪韶州，斩郭倬于京口，流李汝翼、王大节、李爽于岭南”。即诗题所谓“竞传诸将有下棘寺者”也。岳珂《桯史》卷十四“二将失律”条载其隐情云：“王师始度淮，李汝翼以骑帅，郭倬以池，田俊迈以濠，分三军并趋符离，环而围之。虏守实欲迎降，忠义敢死已肉薄而登矣，我军反嫉其功，自下射之。颠陴者曰：‘是一家人犹尔，我辈何以脱于戮？’……大酋仆撒孛堇者，使谓汝翼曰：‘田俊迈守濠，实诱我人而启衅端，执以归我，我全汝师。’汝翼不敢应，池之帅司提辖余永宁者，闻之以告倬曰：‘今事已尔，何爱一夫而不脱万众之命乎！’倬怃然颔之，永宁传呼，召俊迈计事，至则殴下马，反接。俊迈厉声呼倬曰：‘俊迈有罪，太尉斩之可也，奈何执以与虏！’倬回顾汝翼，俱不言，第目永宁，使速行。俊迈脱手自扼其喉，卒复敚之。俊迈有二驭者，忘其名，实在旁，不能救，泣而逃。虏既得俊迈，折箭为誓，启门以出二将，犹剿其后骑，免者不能半焉……居亡何，有旨，命大理正乔梦符即京口置狱，推俊迈事……九月，狱具，永宁磔死，倬弃市，从者皆论极典，汝翼以不出语，得减死，窜琼州。复劾其匿军帑之罪，籍其家赀……至冬，倪亦以怯懦罢，遂谪南康。嘉定更化，与僎俱流岭南，赀产随所在没入之……明年，有自虏逃归者云，见俊迈尚在虏，盖不杀。或谓郭氏实倡言以自逭，莫可致诘。倪、倬、僎，皆棣、杲、果之诸子，浩之孙，世将家，宠利盈溢，进不知量，其家声云。”宋人刘时举《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卷十三“丙寅开禧二年夏四月”条引吕中《中兴圣政记讲义》所论为是：“恢复大计，当以人才为先……高宗之抗女真者，必有张、韩、刘、岳，然后剉兀术。今则总戎三边者谁欤？吴曦特膏腴之子弟，郭倪、郭倬、李爽、李汝翼、皇甫斌诸人又皆猥琐之庸才。平居暇日，不过克剥士卒，苞苴馈赂，图为进身之梯媒。甚者且外交仇敌，以伺中国之动静矣。朝廷顾以推毂制阃之事悉以委之，师才出境，而前者败，后者溃，大者歼，小者奔，罪甚者诛戮，轻者投窜，而统蜀汉之逆曦又以叛闻，用兵以来，敌之损未一二，而吾国之丧失败亡已不可胜计矣！”

疏证：

〔1〕按，辛弃疾对开禧北伐之役有推动之责。《宋史·韩侂胄传》：“或劝侂胄立盖世功名以自固者，于是恢复之议兴……会辛弃疾入见，言敌国必乱必亡，愿属元老大臣预为应变计……侂胄大悦，诏中外诸将密为行军之计。”

〔2〕山西，乃“山东出相，山西出将”之山西，即岳珂《桯史》卷十四“二将失律”条文末所称“倪、倬、僎，皆棣、杲、果之诸子，浩之孙，世将家，宠利盈溢，进不知量，其家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