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当代性与中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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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资本概念理解的分歧

资本主义生产与以往相比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它在生产过程中需要大量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生产不仅制造消费品,还为生产制造大量生产资料,实行最广泛的迂回生产。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最典型的工业化大生产的发展要求人们对工业生产中资本的地位和最终收益做出解释。经济学家对工业生产资本作了深入的研究,但由于工业生产的特殊性,使人们对资本概念产生不同的认识。工业生产的投入形式多样,包括劳动、生产资料和资金等投入,各种投入的自身属性不同,但生产投入是一个整体。从更具体的分析可以看出,各种生产资料的物质属性使其在生产中发挥的作用不同,但却是以一个整体在整个产品生产中发挥作用。这样,各种投入的不同功用与单一整体的生产产品之间不存在一一对应关系,人们对各种投入在生产中的作用也就产生了不同的认识。从古典政治经济学开始,人们就试图找出各种投入在生产中所发挥的作用及与价值分配之间的关系,形成了在资本概念及其收益问题认识上的不同派别。这些派别基本都是对生产资本的性质、内涵、作用和收益等所作的研究,侧重点都是资本主义工业化大生产中资本因素的分析。本书根据他们对资本范围、作用、形式、实质等认识上的分歧对其作了划分,这种划分没有直接使用这些学者整个理论体系所属的派别,如“古典”、“新古典”、“奥地利学派”等,而是主要针对他们在资本概念理解上的不同作了划分。这里的划分与一般公认的经济学派别划分不完全对应,但由于在资本概念理解上属不同派别的人也可能在整体理论上属于一个学派如资本派和生产资料派在现代经济学中都属于新古典学派,虽然对资本范围理解有所不同,但对资本特性和获利依据的解释是相同的。,因此有些问题的论述也直接采用一般公认的派别划分。图2-1是各派别对资本概念理解角度不同的简单图解。

图2-1 不同流派对资本概念的解释

一 货币价值派

货币价值派主要思想是从货币在生产过程中所起作用角度来认识资本。他们认为,资本总是首先表现为货币,虽然资本在生产中可能以物的形态出现,但各种具体的物最终都可以用货币来表示为一定的价值。生产活动总是以货币形式的预付资本开始,最终也要回到货币资本,而且借贷资本作为一种主要的资本形式也是以货币形式存在。即G-W-G′。

当然货币价值派并不是把金、银等金属货币直接作为资本,而是注意到货币具有的商品交换媒介和价值符号功能,货币具有一般等价物和通过货币获取资源来组织生产的作用。在抽去货币和投入物的实物性之后,一些学者将生产中的预付投入物抽象为价值预付,货币或价值预付就是资本投入。由于工业生产的迂回性,要想使生产持续进行,必须有相应的能保证生产进行的价值预付,而资本对生产的控制权正是由这种预付的必要性和不可完全替代性决定的。

一些学者从资本提供预付而表现的货币价值特性说明资本概念内涵。杜尔哥认为,“无论是谁,只要他每年能从他的土地收入,或从他的劳动或辛劳所挣得的工资,收到一些多于他必须花费的价值,他就可以把这笔多余的价值作为一种储蓄而积累起来;这种积累起来的价值就是所谓的资本……至于这一价值的总数,或这一笔资本,是由一堆金属所构成,或是由其他物品所构成,都完全无关紧要;因为货币代表每一种价值,正如每一种价值代表货币一样”。杜尔哥:《关于财富的形成和分配的考察》,商务印书馆1961年版,第51—52页。杜尔哥把实物、货币与资本等同,把资本的存在形式……货币作为资本,认为预付是一切经济活动所必需,生产周转不停,人们的生产需要货币这种资本。

萨伊认为,资本一方面指机器设备等工具、原料、劳动者在生产中完成生产任务所必要的生活用品和其他生活资料,如建筑物等,另一方面则指“用于促进产品交换的货币”。萨伊:《政治经济学概论》,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70页。他认为,资本不仅仅是货币,还以实物的形式存在,但“资本不在于这种或那种货物或物质,而在于价值”。同上书,第111页。“用在生产事业的资本,总不过是一种预付款的性质,用以支付各种生产性服务的酬劳”。同上书,第113页。麦克劳德将资本定义为“储存着的劳力”,有时更抽象地将资本定义为“购买的能力”或“流通的能力”“它无论在哪一方面都不代表商品,只代表它的所有人所有的、购买他所需要的东西的能力”。麦克劳德:《政治理论学原理》,转引自庞巴维克《资本实证论》,商务印书馆1991年版,第69页。库纳斯特则说得更为明白,他说,资本具有非物质的性质,根本不包括任何物质的东西,而只是指它们的价值。“资本是物质财货所具有的生产能力的价值。……或是生产性的物质价值的集合体”。同上书,第70页。这里他意图将资本从具体物质中抽象出来,一方面使资本脱离实际具体的物,另一方面又想找到一个能更全面说明资本这个现象的概念。

货币价值派并没有一种明确系统的理论体系,但货币价值派在资本概念上的这种理解却有相当影响。人们一般的思想观念中会经常将货币与资本等同:一个人、一个组织拥有许多货币资金,往往被称为有多少资本,货币金融市场被称为资本市场等。中国现在在吸引外资的同时,还有大量资金转移到国外,但这种资金外流也被一些人称为资本外逃。其实这种资金外逃与外商在中国的资本投资是不同的,因为外商资金进入中国后要进入生产领域,是与外商投资企业的产品、市场、管理、技术等相联系的,而货币只能是潜在的资本。

二 生产资料派

古典政治经济学中的一些人,西方经济学流派中的新古典和新古典综合中的主要人物都从这个方面来理解资本。资本生产资料派首先是将生产资料或其中的部分作为资本,由此将资本作为生产中不可缺少的要素,认为这种要素是和劳动、自然资源同样发挥作用的生产必要条件。他们不愿意只将生产投入的预付货币看作资本,因为一旦将货币作为资本,实际上是承认货币也具有生产力。而常识和经济理论都说明货币不具有生产力。他们要想证明资本具有生产力,是生产中不可缺少的恒久存在的要素,这只能从生产活动过程中的具体物的方面来寻找资本的存在。他们发现在生产中除了劳动会影响生产的质和量之外,生产资料中包括土地、原材料和生产工具都对生产的产量与质量产生影响,最终影响收益。由此根据投入、收益的变动关系来论证生产资料是生产力的组成部分,将生产资料作为资本,从而证明资本也具有生产力,资本收益是由于生产资料在生产中所发挥的作用和贡献而获得的。但是将生产资料这些具体的物作为资本,又面临着这些物过于具体化,无法区分谁的作用和功能更重要以及物只是物不能作为资本收益承担者的问题,于是又要将具体的生产资料进行抽象。为此,生产资料派发明了一个新名词:资本品,专指具体的生产资料。当他们需要说明资本的生产力功能时,就用资本品在生产中的作用来证明;当他们要为资本获得收益论证时,就用抽象的资本来说明,没有抽象的资本概念就难以对作为整体发挥作用的具体资本品进行整体概括。从投入上说,没有抽象的而实际上是货币资本的投入就没有资本品的集中和生产的进行。因此,资本生产资料派就在资本和资本品两个概念中转圈,由此来论证资本生产力和资本收益的合理性。

古典经济学家认为,资本增值的物质基础不在流通领域,而在生产领域,由此第一次提出了“生产资本”的概念。既然是生产资本就不能是货币,而是在生产中发挥作用的物。斯密因此把资本定义为用于生产以取得收入的“预储资财”亚当·斯密:《国富论》,商务印书馆1972年版,第254页。,亦即用于生产并取得利润的生产资料,将资本与生产中的生产资料联系起来,使资本具有生产力的内涵。而李嘉图却不满足于当时的机器设备,一下子把资本的历史足迹上溯至原始社会猎人的制造物上,他认为:“没有某种物器,就不能捕猎海狸和野鹿,所以这些野物的价值不仅要由捕猎所需的时间和劳动决定,而且也要由制造那些协助猎人去进行捕猎工作的资本物(武器)所需的时间决定。”李嘉图:《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17——18页。这说明李嘉图试图将资本一般化,将生产活动的各种形式、各种条件都用于他所处时代的现实生产关系来理解,因此他将最原始的人类所使用的工具也定义为资本,从而将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扩大为人类最一般的劳动活动。李嘉图的观点成为开创资本生产资料派和资本生产要素理论的先河。

在资本生产资料派中,既有将生产中所需要的一切物质资料都作为资本的,也有将生产出来的用于生产的物质资料作为资本的,更有的只将生产工具作为资本,关键是看每个研究者关注的侧重点。早期的一些研究者直接将生产工具作为资本,如克兰瓦赫特把生产材料和生产工具区分开来,而且只将后者看作资本,其理由是,在生产中积极地供我们使用并协助我们的只有工具,而生产材料则纯粹是被动的。生产工具是生产资料中直接体现生产力的标志性物品,是直接影响生产的主要方面,所以只将生产工具作为资本是可以理解的。但经济学家发现,资本家预付的货币资本不仅用于购买工具,还包括其他生产资料。对于资本家来说,用于生产工具上的支付和用于其他生产资料上的支付都是一样的,所以不能只将生产工具作为资本,而是要将所有的生产资料作为资本。早期的经济学家还试图区分自然资源的生产力与人已生产出的生产资料的生产力之间的不同,将二者作为两种不同的生产要素,一个是土地,一个是资本。但是,后来的经济学家都明白,实际的生产过程只有两种要素,一个是劳动,一个是资本,土地也是预付资本所购买来的生产条件,在生产中要形成对抗的只有资本家和劳动者。所以,他们也逐渐地将土地与其他的生产资料合并在一个统一的资本概念下,将生产中的物作为一个方面,作为资本,将劳动作为另一个方面,这是资本生产资料派的主要特征。

作为边际效用学派的代表人物,也是美国学派创始人——克拉克的观点具有代表性,他认为,任何社会都有两个永久性生产力,即劳动和资本,二者共同创造财富并共同参与财富的分配。二者收入形式为:劳动是工资,资本是利息。“社会上的任何资本自然都具有创造财富的内在力量”。克拉克:《财富的分配》,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101页。显然,克拉克这种关于各收入份额起源的观点与早期生产三要素论在根本上是一致的,不同之处只在于将自然资源也作为资本品。克拉克要想从生产力角度来论证资本收益的合理性,他所指的资本就既不能是具体的物,也不能是货币。他认为资本概念具有两层含义:其一是抽象、一般的资本,或叫“纯资本”。抽象的纯资本,是用来表达资本家投入的整体性,它内在于各种具体形式的生产资料之中却又超越具体形式,而在获取利息上则是“单一的实体”;其二则是具体的、实在的资本品,也就是生产资料,诸如原材料、生产工具,等等,甚至连土地及其自然资源也包括在内,而正是这些因素影响了生产的产量和质量,是生产力的具体体现。所以资本既以整体形式获利,又以具体形式发挥生产力的作用。

克拉克之所以将资本的概念进行上述区分,目的是从资本的生产性引出利息的合理性。具体生产资料在生产中发挥的作用被这里采用的抽象资本概念所利用,资本与劳动的比例不再受资本品物质形态的限制而可以自由调整,由此在劳动量不变时连续追加一单位资本所带来的产品增量就是资本边际产出,这就是资本边际生产力理论。这个理论可以用来证明资本收益与其在生产中的贡献相适应,由于各要素都根据同一个自然和公正的原则来参与产品分配,因而不存在资本剥削劳动问题,资本主义社会各个阶级的利益是彼此和谐一致的。

三 时间派

资本时间派以奥地利学派为主,奥地利学派注意工业生产方式的迂回性特点,即这种生产不是即时的生产消费品方式,而是要运用一些其他生产条件,经历一个时间段来实现最终产品的生产。时间派的基本待征是强调时间因素在经济分析中的重要作用,把资本与生产过程的“迂回”或在时间上的延长联系起来,将资本本质归结为生产时期,将利息归结为人们主观偏好的“时差”。

奥地利学派主要代表人物是庞巴维克。他将资本区分为两种:一是生产资本,即生产领域中的生产工具或手段等;二是获利资本,是在分配领域中的各种营利性的手段。庞巴维克研究的资本是指在生产领域中迂回生产过程中的各个阶段里出现的中间产物的集合体。资本主义生产是一种迂回生产方式,使用劳动制造某种生产工具,然后再借助于生产工具的作用生产出最终满足需要的物品。“任何迂回的方式都意味着利用比人类的手更有力或更灵巧的力量来为我们服务”。庞巴维克:《资本实证论》,商务印书馆1991年版,第55—56页。资本是迂回生产过程的结果,又是进行迂回生产过程的重要条件。资本是原始要素生产力的积蓄,虽不是独立的生产力,却作为人与自然力的凝聚与延伸发挥着重要的生产职能,使生产可以迂回,从而使效率的大大提高成为可能。从上面所述可见,资本是与生产过程的迂回或延长是相伴而生的。既然如此,也就可以用生产过程的时间长度来衡量迂回程度以及资本量大小。生产资本反映了生产的迂回特点,但资本获利与资本在生产中的存在无关。生产资本不过是生产中除了原料、土地外的生产资料的物的集合体。庞巴维克从物的角度说明,虽然这种集合体的大小影响生产效率,但与获利没有直接联系。如果将资本从物中解放出来,寻求是谁投入资本而使物集中起来进行生产,这时的资本(或货币资本)就不是生产资本而是获利资本,获利资本所有者是要获得收入,即利息。当获利资本作为获利手段贷放或投入生产时总要带回一笔利息,并且其数值还与时间有关,原因在于现在物品比同一种类和同一数量的未来物品更有价值,因而当前者与后者交换时必然要有一个时间贴水即利息,利息来源于时差。

总之,资本在庞巴维克理论中不是实际存在的物,因为他指的是生产中间的集合体,因此他在用这个概念时就不是从具体的物或生产资料角度来说。庞巴维克在生产资本中用生产的迂回性、生产的周期性等时间特性的方面来说明资本的存在和价值,主要集中在生产的时间特性上,是从时间所具有的客观性、生产的技术性角度来说明资本特性的,没有涉及这种时间性与获利的关系。但转入获利资本与利息的关系时,则将利息解释为主观心理上的等待和人们对这种时差的补偿要求。这时,他说的时间又是一个主观上的感受,利息应该存在于这种感觉之中。这是基于资本主义的利息现实来说利息的存在,是循环论证,没有指出利息的真正来源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现实决定了利息的存在。庞巴维克没有解决作为整体抽象集合体的资本与生产中具体的物到底是什么关系,作为他的后继者——新奥地利学派要想继承和发展他的思想就必须在这个问题上做出说明。

新奥地利学派代表人物希克斯坚持了庞巴维克对生产资本的理解,但他用“资本品”一词来指构成生产过程各个阶段的中间物品,而且认为生产的迂回过程才使资本品有存在意义。他反对那种强调不同物质在生产过程中不同作用的方法,认为对资本只能采取抽象的整合方法来看待,也就是将生产从时间上视为从投入到产出的流动过程,生产过程的时间长度可以表现出技术的资本密集度,投入的时间结构可以用投入系数矩阵来表示。这样,在不涉及具体物质技术关系的情况下可以用类似“黑箱”的方法来考察资本的生产过程。

希克斯的这一做法,实际上反映了西方主流经济学在研究资本问题上的一个基本方法。一方面不能脱离生产过程来谈论资本,不能脱离物来谈资本,否则资本的生产力和资本收益就无从证明;另一方面又不能只从物的角度来谈资本,必须要将资本抽象化,因为资本对于投入者来说从来都是一个整体的概念,资本收益也是从整体上来说的。要想抽象资本,只能将生产过程做成一个“黑箱”,将资本从物中抽象出来作为一个要素与劳动等要素混合到一起。这种抽象既可以从时间角度进行,也可以从量的角度进行。从时间角度就产生了时间派,从量、价值量、总量出发则是新古典学派的主要做法。这两种方法实际上都是将资本从物上抽象出来,其实质是一致的,最终也会走到一起。如威克赛尔,他承继了庞巴维克对资本的基本理解,即资本的基本作用在于使生产时期的开始与终结之间的时间间隔成为可能,亦即使从事耗费时间的生产成为可能。资本越多,生产时期可以延长,使通过原始要素土地和劳动而获得的产品越多。但他突破了庞巴维克只将土地与劳动看作生产要素的观点,而是接受了流行的生产要素的三分法。不过,他将资本视为派生的生产要素,即资本是“被生产的生产手段”,在构成上应包括生产的一切辅助手段,诸如房屋建筑、工具设备、原材料以及维持劳动者的生活资料等。资本是已经积累起来的土地和劳动的凝结,利息则是积累起来的土地和劳动的生产力与原始的土地和劳动的生产力之间的差额。他对资本的这种理解为在生产时期分析中引进资本生产力论提供了前提。威克赛尔可以说是奥地利学派学习借鉴新古典学派的典型,他将资本看作与劳动、土地并列的生产要素,同时将资本又扩展到生产资本和获利资本的总和,与新古典在资本概念理解上已没有根本不同,只不过他还是侧重于生产过程中的时间因素对资本量的影响。

四 资本宽派

资本宽派的典型观点是将一切可以获利的手段都称作资本,虽然有些研究者将部分手段排除在外,但其基本含意是凡可以获利的手段都可以称为资本。古典政治经济学创始人亚当·斯密,曾经把存货分为两个部分:一为用于个人直接消费,他认为这部分不产生任何收入;另一部分是可以给所有者带来收入的,称为资本。对于资本,他又将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并不直接用于生产,只单纯用于出借而获得利息的,称为私人资本;另一部分是用于生产的财富,往往表现为生产手段的集合,称为国家资本。斯密认为,对于整个社会来说,私人资本不会增加社会财富,单纯的货币并不创造价值,而只有用于生产的国家资本才会使社会富裕。但他在实际使用“资本”这个概念时并没有明确区分私人资本和国家资本,而是笼统地把资本看作是与劳动相对应的可以辅助劳动的各个方面。于是,包括物质形态存在的机器、建筑物、土地、成品、半成品、原料等用于生产的国家资本和出借、投资用的预付资金、流动资金等私人资本又混在一起。他不仅将物与货币都作为资本,而且认为人的能力与知识也是人的资本,将可以获利的手段都称作资本,开了资本宽派的先河。

资本宽派的另一代表人物是新古典学派的创始人马歇尔,他综合了以往经济学家的许多观点。他认为,“一个人的资本是他的财富中用于获得货币形态的收入的那一部分”。这不仅把李嘉图的资本含义包含其中,而且还包括其他一切与获得收入有关的东西,也就是“那些属于他的权利和由此获得的收入以及在近代金融市场的复杂形态下可有的对资本的一切支配权”。马歇尔:《经济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91页。资本包括为营业目的或获利所持有的一切东西,它的职能就在于获取一种纯收入——利息。

马歇尔的观点确实综合了各家的观点,既从资本所有者角度讲了资本获利的必然性,又从使用者的角度讲了资本生产力的表现,最后用利息串起整个资本的供求,将资本作为一种在生产中与物、人不加区别的资源和要素,成为新古典乃至西方经济学在资本问题上的经典表述。从此,资本就不仅仅用来解释生产中的问题,更多用来解释利润的分配问题。

费希尔作为新古典的代表人物之一,对资本概念作了不同的理解。他将资本与收入作了区分,资本指的是存在于某一时期中的财富的存量,而收入则指的是存在于某一个时期中的财富的服务的流量。从物质形态上看,资本是收入的源,收入是资本的流,即后者来源于前者;从价值形态上看,当服务流量转化为价值后,服务或收入的价值又转化为资本的价值。就价值意义而言,资本不过是其未来收入的资本化。任何财富或资产的价值都不是得自于过去,而是唯一地依赖于未来,即依赖于预期的未来收入。而将未来收入与资本联系起来的桥梁或纽带则是利率。利率的基本职能就在于通过贴现计算将未来收入折现为资本。费希尔对资本概念的理解确有独特之处,他将资本进一步抽象化,与利率、时间作了新的挂钩。这反映新古典学派在吸收时间派的研究而产生新的发展。费希尔认为,只有物质资本才具有生产力,是从资本的未来收入中推导出资本的价值。资本成了财富的存量,时点上的存在。但是,如果不能在未来带来收入,这种财富便没有资本价值。这种财富要为未来收入提供基础和服务,是资本生产力的另一种更抽象的表述。另一方面,只要有收入,则可以按贴现方法来计算资本量,即将收入资本化。所以不管是物,还是别的,只要能带来收入都可以称为资本,因此,他在资本范围界定上是一个宽派,一切获利手段,包括货币、物质资料、工人生活品的预支都被作为资本。实际上,一些没有被他提到的可用于获利的各种手段,如现代所说的知识、社会关系、人力等都可以用他的资本概念来理解,因为这些因素一旦可以带来收入,就可以计算其资本价值,这就为后来资本概念的泛化提供了理论基础。费希尔虽然认为只有物质资本才具有生产力,但从其对资本与收入的定义可以看到资本并不只是物,这正是我们将其归入资本宽派的原因。而这种认为用未来收入贴现计算现时资本价值的观点,也是新古典的一个基本观点。

五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对资本概念的科学理解

马克思认为,资本不是具体的物,生产活动中虽然表现为人与自然的关系,但在一定生产关系下,生产活动更多体现人与人的关系。在有资本参与的生产活动中,资本是资本家手中的一种获利手段,资本与劳动的关系更多地表现为资本家与劳动者的关系。资本与劳动不是生产中平等的生产要素,不是商品之间的关系,而是反映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关系。

因此,资本虽也以物的形式存在,不断交替地成为商品和货币,相继采取货币资本、生产资本和商品资本形态,并进行不断循环,但资本更多的是一种价值,是能在流通中保存自己并使自己增殖的交换价值或货币。资本的形态会发生变化,但资本的本质没有变化,资本在运动中保存自己并实现了自己的目的,资本本质是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一定的价值额,只有在它产生剩余价值,从而增殖价值时,才变为资本”。《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587页。由此可见,马克思揭示出资本概念中最本质的内容即资本体现了人与人关系,资本是一种社会生产关系,“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644页。可见,马克思始终强调资本是生产关系,脱离了一定的关系,资本就不成其为资本。这个一定的关系,就是资本家利用其所掌握的生产资料来支配劳动进行生产的关系,是资本家与劳动者的关系,它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是生产资料所有者与劳动力所有者之间交换关系的总和。

马克思还从社会经济权力结构的角度对资本概念作了进一步深入的研究。马克思说,“资本是资产阶级社会的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同上书,第707页。资本“按其本质来说,它是对无酬劳动的支配权”。《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11页。马克思对资本概念的这种理解,从阶级对立、统治与被统治、控制与被控制的高度揭示了资本关系的性质,完全超越了庸俗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对资本概念的理解。资本表面看来是一种财产所有权的象征,但这种所有权并不只是财产上的占有,而是对劳动的占有,对社会整体的控制。既然资本体现的是一种生产关系,它要按照自己的内在规律为自己开辟道路,具有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以资本为中心形成它的生产结构和经济权力结构。

不仅马克思主义从关系和权力结构来认识资本概念,西方经济学中的新剑桥学派由于受古典经济学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影响,他们的一些观点也与此相近。新剑桥学派是现代西方经济学中的一个流派,该派既继承了古典经济学对资本的一些认识,也受到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同时又是凯恩斯主义的继承者。新剑桥学派对资本的理解有两个方面,即作为生产手段的资本与作为财产支配权的资本是有区别的。前者具有生产职能,后者则与分配及利息或利润相关联,因此利息或利润与所谓资本的生产性毫无关系。从生产方面看,他们接受西方主流经济学的观点,认为资本指的是具有显著技术特性的生产资料。但是,他们认为,作为生产过程的一种投入,资本是实在的硬件,而不是奶油。他们批判新古典学派抽象掉资本品的具体技术特性和物质形态,使资本成为一种丧失其物质实体的均质可塑的东西。新剑桥学派认为资本总是体现在各种类型的机器设备之中,而机器设备与劳动者的数量关系是受现时的生产技术水平与工艺特性所制约的,不能随意地改变。在生产领域以外它指的是对于金融或财产的支配权。罗宾逊指出,从分配理论角度看,资本不能被视为同劳动一样的生产要素,把资本与劳动并列起来等同看待会在经济理论上产生极大混乱。实际上利息或利润不过是劳动创造的产品扣除工资后的一种剩余。而资本家之所以能占有这部分产品,主要是由于他们的资本所有权。琼·罗宾逊认为,在资本主义经济中,作为特定社会集团的资本家占有生产资料,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企图靠这种占有赚取利润。从这个角度看,虽然新剑桥学派与马克思主义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对生产领域的资本也是从生产资料角度来认识的,但对生产之外的资本则承认是一种支配权,而且他们认为资本获利不是由于资本的生产性,而是由于资本的所有权,这种认识使他们具有资本关系派的部分特征。但新剑桥学派从根本上说还只是一个西方经济学的派别,不可能完全接受马克思主义对资本本质的认识,所以新剑桥学派可以对新古典学派提出批评,却无法提出可以取代新古典学派的科学的资本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