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伯恩博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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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致托马斯·彭南特的书信(9)

我觉得,斯科波利在蒂罗尔找到了hirundo melba(梅尔巴燕)[112]——直布罗陀大雨燕,可他却不自知。他所谓的hirundo alpina(阿尔皮纳燕),不正是他之前提到过的那种鸟吗?他说Omnia prioris(即之前那种雨燕)“sed pectus album; paulo major priore(与前者相比,这种鸟除了胸前白羽范围更大,其他各处都很相似。)”所以,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新的鸟。说梅尔巴燕“nidificat in excelsis Alpium rupibus(在阿尔比斯山峰上筑巢)”,应该也是真实的。(参见《自然年鉴》)

我那位萨塞克斯郡的朋友虽然不是博物学者,却擅于观察,且极有判断力。我曾请他代为观察欧石鸻,以下是他的反馈:“翻看了《博物学家日志》关于四月的记载后,我发现首次提及欧石鸻的日子,一般都是十七日和十八日。在我看来,这时候已经相当晚了。它们会陪我们度过整个春夏,秋初才聚集到一起,准备离开。我觉得它们应该是种候鸟,或许会飞往南边西班牙一类干燥多山的国家。因为那样的国家牧羊场多。它们夏天在我们这儿消暑时,都待在那样的地方,所以就无怪乎我会这么想了。姑且容我这般大胆地猜测一回吧,因为我遇到过的人中,也不曾有谁在冬天的英格兰见过这种鸟。我想,它们是不喜欢离水太近的,但会以牧羊冈上常见的蚯蚓为食。它们在满是灰色燧石的休耕地里产卵,因为这些多苔的石头颜色似其雏鸟,可供它们隐匿躲藏。这种鸟不筑巢,而是把卵产在光裸的地上,且一次不过两枚而已。雏鸟破壳后很快便会跑开,这点是有据可查的。而且,老鸟不会喂养雏鸟,只会在该进食时(多半为夜里),把它们领到有食物的地方。”这便是我朋友说的话。

如您所见,这种鸟不仅某些习性极似大鸨,其外观和身形,以及爪子的构造,也依稀可见大鸨的影子。

我恳求一位亲戚[113]在安达卢西亚寻找这种鸟,已经很久了。如今,他写信给我,说他9月3日才第一次在市场上见到一只已经死掉的欧石鸻。

飞行中的欧石鸻会像鹭一样,向后方伸展开双腿。

此致

敬礼!

怀特

第三十四封

塞尔伯恩,1771年3月30日

阁下:

夏末时节,我们这儿(尤其是白垩地里)有一种非常恼人的虫子。它会钻进人(尤其是妇女和孩子)的皮肤,引起一个个瘙痒难耐的疙瘩。这种被我们称为“秋蚲”[114]的虫子非常小,肉眼几不可见。它是螨科粉螨属的一种,全身呈亮丽的绯红色。四季豆田或种植任何一种豆荚的菜地里都可以见到它们。不过,这种虫子的肆虐期,仅为炎热的夏季。有人肯定地告诉我,白垩山丘上的饲兔人就深受其苦。有时候,这些虫子甚至多得把他们的网都染成了红色。人们也会因为叮咬过度而发起烧来。

这些地方也有一种又长又亮的小虫[115],让主妇们不甚烦恼。它们会从烟囱爬下,把卵产在晾晒着的熏肉上。从这些卵中孵化出蛆虫(被称为“跳跳虫”)会藏在腌猪后腿和最好的猪肉里,把它们啃得只剩下骨肉,造成极大的浪费。我怀疑,这种飞虫就是林奈说的musca putris(腐蝇)的一种,夏季常见于农家厨房的熏肉架、壁炉台和天花板上。

那种滋扰芜菁和园中很多作物,经常毁掉整片幼苗的昆虫,还有待进一步深究。这里的农人称其为“芜菁叶蜂”或“黑海豚”[116],但我知道,它其实是一种鞘翅目昆虫,即“chrysomela oleracea(叶甲属)、saltatoria(跳跃亚目)、femoribus posficis crassissimis(后腿长毛的粗厚钩虫属)”。炎热的夏天,这种虫子多得惊人。路过田间或菜园时,你便能听见它们噼啪如雨点般跳跃于芜菁和甘蓝叶上的声音。

有一种oestrus(狂蝇属)的昆虫虽被林奈和其他新近作家忽略,却是我们这所有耕童都熟悉的。它便是老毛菲特的curvicauda(弯尾虫),即德勒姆在其《自然神学》第250页提到的那种虫。他说:这是种值得注意的虫。因为它可以在飞行中灵巧地将卵产在马的一根腿毛或侧腹的毛上[117]。不过,德勒姆接着说这种狂蝇属的昆虫是他之后提到的星尾蛆的父母,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他之后的一些昆虫学家们发现奇特的星尾蛆应该是衍生于musca chamaeleon(避役蝇)[118]的卵中。可参见杰弗里的著作第十七卷,第四图。

要是有能提供消灭所有田间、菜园和屋中害虫之法的书,定能被公众推举为实用且最重要的一本著作。这类方法总是散见于各处,还有待归纳成册。毫无疑问,一旦完成这事,肯定很快便能大大改善现状。了解这些动物的习性、数量和繁殖情况(简而言之,即了解它们的生活状况)是我们防虫防害不可或缺的一步。

据我所见,最能让人对昆虫学产生兴趣的办法,莫过于多些按林奈分类法描绘的精美昆虫图。我敢说,人们要是在考察前看到这些比单纯的文字更为形象的图片,那研究昆虫的人,肯定会更多。

第三十五封

塞尔伯恩,1771年

阁下:

我偶然间观赏邻居的孔雀时,发现这群鸟开屏的华羽似乎并非尾臀上的长羽毛,而是背羽。尾臀上一丛约六英寸长的短硬棕羽,才是它真正的尾巴,在开屏时起支点的作用。因为屛羽展开后又长又重。从前面看开屏的孔雀,会觉得它似乎只剩下头和脖子。如果这些长长的羽毛都生在臀部,是不会出现这种景致的。看看昂首阔步的雄火鸡,或许你就明白了。这些孔雀通过剧烈地抖动肌肉,便可将它们的长羽变作武器,就像剑客手中的长剑一般。接着,它们便会身子一转,急匆匆地追赶雌孔雀去了。

有件事我得告诉您。最近,我得到了一块从肥牛胃中取出的毛团,非常罕见。我想,这类毛团通常都是扁的,它却是浑圆的,约莫一个大酸橙那么大。

第三十六封

1771年9月

阁下:

今年夏天,我见到了两只vespertilio altivolan(高飞蝙蝠)[119]。因为这种蝙蝠性喜在高空觅食,所以由此得名。我捉到了其中的一只,发现是公的,于是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与之结伴的那只定是母的。然而,一两天后,当我终于也捉住另一只时,却失望地发现它也是公的。这种蝙蝠在此地十分罕见,再联系到上文这种情况,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两只公蝙蝠或许不是我们所熟悉的品种,即“一公配多母”(如羊和其他一些四足动物)的那种蝙蝠。不过,要彻底弄清这点,还需要就雌雄问题,进一步观察更多物种。目前,我能肯定地就是:这两只公蝙蝠性器很大,堪比公猪。

它们的蝠翼展开之后长14.5英寸,鼻梢到尾部长4.5英寸。它们的头很大,鼻孔有两叶,肩部宽阔,强健有力,身体丰满结实。全身的毛柔软顺滑,呈亮栗色。胃里满是食物,但早已浸解得看不出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肝、肾、心很大,肠子上也裹满了油脂。挨个称来,每只都有一盎司又一打兰重。它们耳朵内部的构造很奇特[120],我了解得并不是很透彻,只能仰赖好奇心强的解剖学家了。最后,这种动物的气味是极其腐臭刺鼻的。

第三十七封

塞尔伯恩,1771年

阁下:

7月12日,有只欧夜鹰(caprimulgus)绕着一棵满是scarabaei solstitiales(金龟子)的橡树飞来飞去,正好给了我一个好好观察它的机会。它的翅膀力量惊人,各种旋转和回环,比之家燕,似乎都要更胜一筹。我清楚地看见它不止一次在空中伸出短短的腿,头一低,便把什么东西送进了嘴里。这是我觉得最有意思的一点。现在,我十分肯定它捕食金龟子时,一定会用到脚。而它那状如锯齿的中趾[121],作用也就不言自明了。

今年,大多数家燕和家岩燕都走得比往年早。9月22日,它们聚集在我一个邻居的核桃树上,看那样子,似乎昨晚就歇在此处一般。浓雾弥漫的清晨,无数燕子振翅齐飞,氤氲的雾气中,翅膀拍打的声音隔了老远都依稀可闻。从那之后,便再无燕群出现,只有一些落单的燕子了。

有些雨燕会逗留到8月22日,真是很奇怪。要知道,平常它们可是八月的第一周就踪影全无了[122]。

9月24日,三四只环颈鸫出现在我田里。这是我本季度第一次见到这种鸟。在春、秋迁徙一事上,它们可真守时啊!

第三十八封

塞尔伯恩,1773年3月15日

阁下:

据我去年秋天的日记看来,此处的家岩燕似乎繁殖晚、走得也晚。因为10月1日,我都还在燕巢里看见毛刚长齐的雏燕。10月21日,我们在隔壁看见一窝雏燕。雏燕还在跃跃欲试地学习飞翔,老燕则异常敏捷地捉着昆虫。第二天一早,这窝燕子便抛下它们的家,在村中飞来飞去。从那以后,便再也没了燕子的身影。直到11月3日,我才看见约莫二三十只家岩燕,绕着垂林和我家田地,嬉耍了整整一天。这些孱弱的雏鸟,有些出巢才不过12天。它们真的会在如此晚的时节,还举家迁徙到北回归线以南吗?一座教堂、一片废墟、一座白垩悬崖、一处隐秘的丛林、一片沙洲、一片湖泊或一个池塘(如更北边一位博物学家所说),或许才更有可能成为它们的越冬巢。它们隐匿得如此迅速,难道原因不就在于此吗?

春天到了。此刻,我们每周都在盼望着迁徙的环颈鸫早日归来。一些很可靠的人向我保证,1770年的圣诞节,人们在本郡南边的贝雷猎场,看见了环颈鸫。因此,我们或许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它们一开始就来自本岛北部,而非北欧,那它们就只会在国内迁徙,不会飞到欧洲大陆以南的地方。但不管这些环颈鸫来自何方,从它们毫不惧怕人或枪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它们对此处应该是不太熟悉的。我曾听航海的人说,在阿森松岛和其他类似的荒凉之地,鸟们根本不识人,竟敢落在人肩上。而且,比起一名水手,它们竟然更害怕一头吃草的山羊。萨塞克斯郡刘易斯河的一个年轻人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大约七年前,一到秋天,这个镇子便到处都是环颈鸫。有一次,他仅用了一下午,就猎到整整十六只。说罢,他又补充了几句:从那以后,每年秋天都能见到几只这样的鸟。不过,他在那次成功的狩猎前,倒是从未见过它们。秋天,我也在萨塞克斯郡见过这种鸟。从奇切斯特到刘易斯,沿途所有丘陵地带,只要有灌木丛,便能看见扎堆的环颈鸫。1770年的秋天更是如此。

第三十九封

塞尔伯恩,1773年11月9日

阁下:

既然您想听听我的观察所得,那我就冒昧说上一说吧。下面将要提到的东西,不论您认为它们是对是错,或将选择哪些收入您打算重版的《不列颠动物志》,我都没有意见。

据此六英里处有片名为佛林斯罕的大湖。大约一年前,有人在那儿击落一只鱼鹰。当时,它正坐在耕犁上,大口大口地吃着一条鱼。鱼鹰常会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出其不意地捕获猎物。

去年冬天,有人在提斯特德猎园击落了一只巨大的灰色屠夫鸟[123]。塞尔伯恩也有人射到一只屠夫鸟,不过那只的背是红色的。在此处,这种鸟可不多见。

乌鸦终年成双成对,雌雄不离。

比奇角和萨塞克斯海岸的所有峭壁,都是康沃尔红嘴山鸦[124]聚集和产卵的地方。

常见的野鸽(或称“欧鸽”)[125]是英格兰南部的一种候鸟,很少在十一月末前出现。通常来说,它们就是最晚的冬候鸟。此处的山毛榉林还没遭到多大破坏前,有无数野鸽。早晨,齐飞出去找食的鸽群,队列足足能排上一英里。早春时节,它们便离我们而去了。那它们会在哪儿产卵呢?

汉普郡和萨塞克斯郡的人都称槲鸫为“风暴鸡”,因为每逢疾风骤雨的春季天,它就会早早地开始啼鸣。这种鸟多筑巢于果园,往往是一年中最早的歌者。

一位绅士向我保证,说他在达特穆尔高地捉到了一窝在溪岸边筑巢的环颈鸫。

鹨[126]不仅会在栖落枝头时甜美地歌唱,翻飞嬉戏于空中时,也会放声高歌。展翅俯冲之际,叫声更是动人。落下地时,它们间或也会歌唱。

在我看来,亚当森的证据似乎并不足以说明欧洲的家燕会在冬季迁徙至塞内加尔。他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像鸟类学家。我想,他也许只调查了那一处的家燕吧。据我所知,那些家燕应该都是在奥哈拉总督的屋檐下筑巢的。他要真了解欧洲的家燕,为何不提提各类物种呢?

家燕洗澡的方式,就是在飞行的过程中,一头扎进水里。通常,这种鸟出现的时间,大约比家岩燕早一周左右;隐去的时间,大约比雨燕早十或十二天。

1772年,直到10月23日,都还能在家岩燕的巢中看见雏鸟。

雨燕出现的时间大约比家岩燕晚十或十二天。也就是说,它们大约出现于4月24日或26日。

草原石[127]和黑喉石即鸟终年都陪伴着我们。

有些麦鹟会陪我们过冬。

各种鹡鸰也会陪我们一起过冬。

以大麻子为食的红腹灰雀常常全身都会变黑。

冬季,我们这里有很多雌苍头燕雀,却几乎见不到雄的。

您若要说雄沙锥鸟在繁殖季节叫声如羊鸣,我说如鼓声(或许,我更应该用“嗡嗡”来形容),那估计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但它们振翅嬉耍时,嘴中肯定会发出嘹亮如笛的叫声。所以,那种类似羊叫(或说“嗡嗡”声)的声音,是一种腹音,还是振翅引起的,我就无法确定了。不过,我知道这种鸟每每发出这种声音,都是在猛扇着翅膀下降。

麦鸡产完卵后,很快便会聚集起来,一起离开沼泽和湿地,一门心思地赶往丘陵和牧羊冈。

两年前的春天,有人在距奥尔斯福德(这里有片很大的湖)几英里远的一条小径上发现一只活的海雀。它虽然没有受伤,却无论怎么扑腾也飞不起来。被养了一段时间后,它还是死了。

去年七月初,我在沃尔默皇家猎场看见有人捉到了几只小水鸭和几只小野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