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凌汐在路上就打了电话，辞去了白天给一个公司做账的工作，又辞去了下午给一个KTV做领班的工作，最后来到酒吧，对老板说也许以后不能经常来驻唱，要看新公司的时间安排。老板焦急地挽留她半天，又许诺要加钱，她只是笑笑，并不为所动。

酒保阿晴是相熟的，看着老板悻悻地走了，在一旁笑着说：“凌姐是攀上了什么高枝？有发财机会，可别忘了姐妹呀。”

凌汐喝着阿晴递过来的鸡尾酒，微微一笑：“没什么，运气罢了。”

“唉，凌姐你就好啦，能赚更多……凌姐，之前追我那个富二代你还记得吗？他要我去做他公司做他的秘书，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凌汐斜斜看她一眼：“你不想去？”

阿晴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不想，就是觉得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怎么会落在我头上？要是他只不过是想跟我玩玩儿，那最后我岂不是亏大了？”

凌汐了然地笑了起来，有些像是自言自语地回答：“一个想改变命运的人，就算明明知道眼前的诱惑可能是个陷阱，但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吧。”她的眼神似乎有些飘远，片刻又恢复了清明：“你怕什么呢，不过是去做个秘书，在他对你失去兴趣以前，好好把握机会，得到你该得的。又或许，因为这机会，你还能认识一些别的什么人，有一些别的什么机会。这么好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阿晴使劲点头：“对对对，还是凌姐你有见识，这么一说我完全没有顾虑了呢。”

凌汐端起手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每逢周一的早晨，都是盛世集团召开董事例会的时间。

一般这一天的早餐，齐斯明都会在公司食堂里他的专用包间里享用。盛世集团的早餐很丰盛，味道也好，齐斯明常常吃得很饱才停筷。可是今天，他望着面前的早点，他最喜欢吃的那些食物，却完全没有胃口。

他从食堂的窗外向公司的大门口，虽然他知道要从这么多进进出出的人中，认出一个才见过一次的人几乎是不可能，但他还是固执地望着那里，一脸的忧虑。

早餐只喝了几口白粥，匆匆赶到会议室。整个例会要持续两个钟头，齐斯明微皱着眉头，显得有些不耐。

吴方在他斜后方坐着，将齐斯明的表情尽收眼底。吴方的手机震动了，他看过之后立即递给齐斯明。齐斯明瞟了一眼立即开口宣布：“今天就先到这。”

一直以来，齐斯明对各位董事都很尊重，也从不会无故缺席例会，也从没有推迟或者提前结束例会的先例。所以董事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其中一个已经站起来询问：“是不是董事长的病情……”

“不是，各位不用担心。”齐斯明的声音沉稳，却明显透着愉悦：“不过也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今天不方便跟各位解释，这次例会，两天以后再进行。”

他行事一向有理有度，这些年来带领公司一直稳步前行，在商海沉浮从无败绩，所以董事们都对他十分放心，也就没有过多询问，都各自离开了。

齐斯明脚步匆匆，吴方几乎有些要小跑着才能跟上。齐斯明的办公室门口，有宽大舒适的沙发群，凌汐安静地坐在那里，低头捧着一本杂志在看。她的一缕发丝垂落下来，随着杂志翻页的轻微小风，飘摇来去。

吴方明显感觉到齐斯明收敛了笑容，放慢了脚步，停在了凌汐看不到的地方，淡淡地对自己说：“你带她慢慢过去，我先去图强那里。”

“不用这样避讳吧？”吴方谨慎地说：“做个朋友不好么？”

齐斯明没有说话，直接走开了。

吴方摇摇头，面带笑容地走向凌汐：“凌小姐，早。”

凌汐放下杂志站起身：“吴秘书早。”

“他——伤好了么？”

“谢谢凌小姐关心，都已经好了。”

吴方做了个引领的手势，带着凌汐边走边说：“凌小姐，等下会见到盛世的首席设计师图强先生，从今天开您就是他的助理了。在盛世，首席设计师的席位永远只设置十个，每年都会由董事会进行一次评选，如果不能胜任这个称号，就会由金牌设计师团队中最优秀的设计师进行替补。而图强先生，是首席中的首席，荣获过服装设计的无数奖项，每年发布的新品都会大卖。只是——”吴方顿了一顿：“图强先生的脾气，不是太好。所以前后来了六个助理，不是被他赶走，就是自己呆不下去离开了。”

凌汐一脸的明白：“之前你提过的。我也知道，天底下没有又赚钱又轻松的事。何况还是还债的事。”

吴方笑了一笑：“我相信凌小姐一定能应付得来。”

图强的办公室很大，布置得非常个性，四处是跳脱的艳红色和明黄色，那些黑色白色的桌椅倒像是点缀。

齐斯明先一步来到了这里，对着正在低头画图的图强说：“人已经来了——不要对她太凶了。”

图强“呦”了一声：“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劳驾我们齐总来走后门？还一趟又一趟？”

“很重要的人。”齐斯明说得很认真，图强不由得放下了画笔，调侃说：“虽说你的那位醋缸小姐现在人在法国，但是她很快就会回来的，这位‘重要的人’，到时候恐怕会死得很难看。”

“有我在，不会的。”齐斯明简短的承诺，却十分恳切。他看着图强一脸的暧昧笑意，叮嘱说：“半年之内，你要把她培养成和你一样优秀的顶级设计师。”

“什么？！”图强简直被惊到了：“你在开玩笑吧？半年之内，一个毫无设计经验和学历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我这样的人？你当我是随便混成现在这样的吗？”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齐斯明很坚决：“务必达成目标。”

图强盯着齐斯明的脸看了半天：“你这，好像又不是泡妞的行为。难道你真的要培养一个设计师？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以后我再向你解释。你只要答应就行了。”

“你齐总的命令，我敢不答应么？”图强笑着说：“不过，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培养成我这样的人，那不用点非常手段是不行的。”

齐斯明点点头，又说：“不要太凶了。”

图强的笑容又变成了调侃：“看心情吧。你知道我的，工作的时候，六亲不认。”

吴方领着凌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图强正低头在画着什么。凌汐发现这个年轻男人的发型十分个性，很多个小辫子扎成一束马尾，居然不觉得娘娘腔，反而十分有男人味。

吴方上前介绍：“图经理，这位是凌汐凌小姐，从今天开始担任您的助理。”

图强没有抬头，不屑地说：“把什么垃圾随便塞给我？听说连设计都没有学过。”

吴方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凌汐，生怕她发怒。凌汐倒是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很安静地站在原地。

“那些学过设计的，就让你满意了？”齐斯明悠哉地靠在椅背上：“不如另辟蹊径，看看你能不能满意。”

图强还在画他的图，依然没有抬头看凌汐一眼。齐斯明似乎见怪不怪，对凌汐说：“你就留在他这里，他吩咐什么你就去做。”

凌汐点一点头：“好的。”

齐斯明和吴方向外走去，临走前轻轻咳嗽了几声。

图强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凌汐，脸上写满了挑剔和不满：“你会做什么？”

“什么都会，也，什么都不会。”凌汐一直保持得体的微笑。

图强伸手指了指她身边的塑胶模特，又指了指墙角的一堆布料：“你，自己搭一件衣服出来，给我看看。”

凌汐说了一声“好”，很快开始搭配衣服，用别针和大头针做链接，颜色选用了亮黄和艳红，还给模特扎了一个帽子。

图强有些惊异，不是说她完全没有设计方面的经验吗？为什么这衣服搭配的效果，非常有国际时尚范儿？齐斯明费尽心思要培养这个女人，难道真的不是泡妞，而是她有过人的天赋？

图强压下了想赞美一番的冲动，丢给凌汐厚厚一大本文件夹：“三天之内，把这上面的所有服装颜色分类、搭配禁忌、各种布料用途和裁剪方法背下来，如果我问倒了你，你就不用来了。”

“三天？”凌汐捧着有些沉重的文件夹问了一句。

“不行么？”图强有些挑衅：“这都做不到，你一个没有学历没有经验的人，凭什么做我的助理？”

凌汐眼中的恼怒只是一闪而过，转而笑得自信：“图经理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觉得三天绰绰有余。”

“哦？”图强来了戏弄的兴致：“你不会以为我是让你放假三天去背这些东西吧？这三天你就一直跟着我——”他靠近她，语气里带着挑衅：“希望你不会在头三天就被我赶走。”

凌汐的声音从齿间咬出：“决不可能。”

图强办公室有一层半，侧面都是落地玻璃。齐斯明站在半层的地方，向下望着凌汐，眼看着她搭配出了有时尚感的衣服，不觉微笑。吴方在一旁说：“没想到凌小姐在服装方面，真的这么有天赋。”

“不是天赋，”齐斯明的笑容里有着笃定：“她血液里的基因，就是为了设计而生的。”又对一旁的吴方说：“以后的董事会让她旁听，找合适的机会教她管理公司。”

吴方有些小心地说：“齐总，您这样为她筹划一切，只怕她知道了真相以后，不见得会领情……”

“我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齐斯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要不，缓一缓吧，让大家都有个接受的过程。”吴方谨慎地建议。

齐斯明微微摇头：“爷爷的病情，只怕是等不得了。所以一切都要尽快尽快再尽快。”

“董事长的病情……恶化了吗？”

“前几天我和詹姆斯医生通过电话了，他说爷爷最多再支撑一年半。这期间，还不能受任何刺激。”齐斯明的声音充满了忧虑。

吴方没有再说什么，低头看着凌汐被图强指使来指使去。

凌汐一整天都没有能坐下来，甚至连喝口水都要小跑着去。图强几乎是不到三分钟就叫她做一件事情，都是与服装设计有关的。她本来就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有些吃力，图强又十分不耐烦，解释几句就要发火，动不动就是一顿好骂。有一次凌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跳脚将咖啡重重在桌子上一顿，在图强面前大叫一声：“给我闭嘴！”

图强吃了一惊，反应过来立即比她声音还大：“你叫什么！从没有助理敢对我大吼大叫！你以为你是齐斯明介绍来的我就不敢炒了你吗！”

“首席设计师了不起吗！就可以随便侮辱人格吗！”

“我就了不起，你要怎么样！”

两个人像两只斗鸡一样，脸红脖子粗地盯着对方，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吞了。片刻之后，图强突然眼睛一闭，揉了一揉说：“靠！我的隐形眼镜都被你瞪掉了！算你狠！”

凌汐呆了一呆，转而笑得前仰后合，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最后笑得没有力气了，歪倒在沙发上，还咧着嘴望着图强笑。

图强也坐到在自己的沙发椅上，瞪着凌汐：“笑，笑什么笑！去给我买隐形眼镜！”

凌汐前脚刚出公司大门，齐斯明后脚就来到了图强的办公室，劈头就问：“你把她赶走了？”

图强猜想，大概齐斯明看见了凌汐出了公司大门，误以为自己把她赶走了。他心里好笑，于是点了点头，故作严肃：“是啊，怎么着？”

齐斯明微瞪了他一眼：“你去把她找回来。”

“什么？”图强的声音高了八度：“还要我找回来？我堂堂盛世首席设计师，什么时候求过别人？再说她什么都不会，连那搭配设计衣服都是她在网上学来的，还说什么网上骂我的帖子可多了，说我刁钻古怪难伺候！刚才还跟我吹胡子瞪眼呢！我才不要这样的助理！”

“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把她找回来。”齐斯明的语气毋庸置疑：“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哎呀，拿总裁的身份压我呀？”图强更加来了兴致，使劲地煽风点火：“我就是不去找，你能把我怎么着？你要开除我呀？你为了个小姑娘要开除我吗？你开呀，你开呀，你为了个小姑娘你重色轻友，见色忘义啊你！”

齐斯明一脸“我懒得跟你罗嗦”，转身匆匆离去。没想到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定睛一看，正是凌汐。

齐斯明愕然地看着正在揉鼻子的凌汐：“你……怎么回来了……”

凌汐一脸无辜：“我不该回来吗？办完事我就回来了啊。”

“办事？”

“是啊，图经理的隐形眼镜掉了，叫我去买。”

齐斯明这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他知道图强在身后笑得快要抽筋了，他忍住了回身打人的冲动，淡淡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哈哈哈哈哈……”图强发出一阵爆笑，对凌汐说：“你真是个宝啊，我从来没见过他吃瘪的样子，哈哈哈哈！真是太愉快了！”

直到晚上九点半，凌汐才下班。图强虽然脾气火爆，嘴巴又恶毒，但是对待工作确实一丝不苟兢兢业业。他画了很多设计草图，又一张张修改了很久，让凌汐在边上一直临摹他的草图，还很拽地像恩赐一样地说：“我可告诉你，学设计的人，巴不得跪下来求我，要临摹我的设计图，你可是头一个我主动给的。”

虽然从来没有学过设计，但是凌汐还是能看出，这些设计图上的作品有多么精美。她能想象得出，将来这些图纸变成一件件衣服，是多么炫目，穿上的人会有多么神采飞扬。她刚想赞美一下图强，结果他突然扔下画笔说：“我累了，今天就这样，你收拾好这里再走。我要去潇洒了，去找漂亮美眉开心一下。”

凌汐顿时给了他一个白眼。

凌汐饥肠辘辘，公司食堂早已关门，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吃饭，毕竟还有一大本文件需要用功。她翻开钱包，竟然只剩下几块钱了！她猛然想起之前已经把钱都给了弟弟妹妹，那天到酒吧本来要唱歌拿钱，但遇上了江龙，又遇上了齐斯明。

她把钱包左翻右翻，只剩下那张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卡片，在她钱包里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齐斯明坐在家中的厨房吧台前，吃着简单的宵夜。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刷卡消费的短信，上面显示今晚9点45分，他那张黑金卡在某超市消费15元，买了两袋方便面、一袋面包和两个鸡蛋。他微皱了皱眉，打了一个电话叫了外卖。之后又打了图强的电话，那边很久才接起来，一片喧闹嘈杂的声音。

“以你的名义做了点事情，记得别否认。”齐斯明想了一想又说：“也许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你随机应变就行。”

齐斯明的咬字清晰，图强却在和几个美女喝酒，没听太清楚：“什么？”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又给我的助理做了点什么好事呀？还非要以我的名义？你这让我越来越不明白啊，你要追就自己追，难道你是怕醋缸回来以后发威嘛？哈哈哈哈……”

齐斯明挂断了电话，隔绝了那些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