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绸缪

——只是想歌颂一下洞房花烛夜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诗经·唐风·绸缪》

这是一首描述新婚的诗。

我一直不明白，描写新婚之夜的诗为什么一开篇提到的却是捆绑柴草？难道古今文化差异真的就这么大？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如此浪漫的洞房花烛夜，犯得着干这些粗活吗！

而后我恍然大悟，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我们思想太过于狭窄了，古人的生活方式，我们自然不可能第一时间就理解透彻。要知道古代可不比现在，那时候没有酒店，没有教堂，更没有几千瓦的白炽灯把礼堂照得亮如白昼。当时照明的工具也只有蜡烛、火把等等。彼时，世上的光明都是最原始的。

而且，古代也没煤气灶和电饭煲，人们做饭熬汤靠的都是烧柴火，每家每户多多少少会囤一些柴草在家里。就好比那些古装剧中，丫鬟家丁们犯错了，经常要被关柴房。柴房就是大户人家堆柴火的地方，穷人家没有固定的柴房，一般都是堆在院子或简易的棚屋里，若是不小心溅到火星子，很容易就会烧起来。成语“曲突徙薪”说的就是把烟囱弯曲，把柴火挪个位置，以防柴火被烟囱里飘出的火星烧着。

扯远了，继续来说《绸缪》。

在中国，成亲又叫洞房花烛，当天晚上红烛肯定是少不了的。也不知是曾发生过新婚之夜后院起火的事，还是聪明的古人考虑得太周全，那么多的红烛一直燃着，万一不小心把家里柴草点燃怎么办？如此一来，开篇的问题解决了，成亲前捆柴草的目的就是——预防火灾。把诗的内容翻译成白话，就是这样：

把柴草捆紧些，三星高挂在天上。今天是什么日子？让我看见这么好的人。你呀你呀，这样好的你，叫我该怎么办？

把柴草捆紧些，三星高挂在东南，今天是什么日子？让我有这么美的邂逅。你呀你呀，这样好的良辰美景，叫我该怎么办？

把柴草捆紧些，三星挂在门户上。今天是什么日子？让我看见这么灿烂的人。你呀你呀，你这样美丽，叫我该怎么办？

久而久之，束薪成了古代婚礼的风俗之一。《诗经》中描写男女婚事的，大多都会提到“薪”字。比如《南山》写道“析薪如之何”。

南山

诗经·齐风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鞠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前文有写到文姜和兄长齐襄公通奸之事，《南山》所讽刺的正是他们兄妹的乱伦行为，同时指责文姜的丈夫鲁桓公没有管好自己的妻子，任由她胡来。诗中提到了娶妻，所以有涉及砍柴的话题。

绸缪即捆绑缠绕，为预防火灾发生而事先把柴草捆绑好，提前做好一切准备，我觉得这可以直接叫“未火绸缪”了。再后来，绸缪又有了修补的意思。“未雨绸缪”意思就是在下雨之前修补好门窗，以防雨水打进屋子。这个词常被用来形容人有远见，懂得事先做好一切准备。

不过“未雨绸缪”并非出自《绸缪》，按照成语的确切意思，它的出处应该是《诗经·豳风·鸱鸮》，诗中原句为“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翻译成白话，大概就是说，趁着天上还没下雨，寻找桑树的根皮，修补好门和窗。

中国语言文字博大精深，一个词语常常会有多种含义。绸缪除了捆绑和修补之外，也被用来形容男女缠绵欢好。元稹的《莺莺传》中就有“绸缪欢好”一词。蒲松龄的《聊斋·白玉玉》也有写到“继而衾枕之爱，极尽绸缪”。

我想，虽然诗中的“绸缪束薪”只是很纯洁地想表达一下要去捆绑柴草，但是把男女缠绵的意思加在这样一首描写新婚之夜的诗中也不为过吧。

洞房之夜，良辰美景，新婚夫妇该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呢？

“良人”是古时候妻子对丈夫的称呼，所以《绸缪》无疑是出自女子之手。黄昏之后，三星高挂，房内的红烛被点燃，如此美好的新婚之夜，新娘子又喜悦又激动，她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今天是什么日子呢，让我看见这么好的人。你呀你呀，叫我该怎么办？

可以看出新娘子的语气是欢乐且带着娇羞的。幸福来得这么简单，快得有些不真实。面对如此良辰美景，她有些无所适从。毕竟对女孩子来说，嫁人是一辈子最重大的事，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每个新娘在入洞房后，看着要跟自己度过一生的男子，多多少少都会产生这种感觉。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今夕何夕，我一生最美的事就是遇见了你，得此良人，终成美眷，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