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味·大连方言(品读大连·第二季)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得瑟

先来欣赏一段大连球迷制作的网络视频——《你来我们主场得瑟干什么》,歌词如下:

金州体育场是属于蓝色的

你来我们主场得瑟干什么

我们大连队是不可战胜的

你来我们主场得瑟干什么

再强再狠的都已经被灭了

你来我们主场得瑟干什么

还挣扎什么快举手投降吧

你来我们主场得瑟干什么

(音:喃来俺们主场得嗖干横末!)

大连人把“得瑟”读成“得嗖”(desou)。主要有两个意思:一是过度地张扬自己,炫耀自己,获得不值一提的成绩或做成一件芝麻大的事就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二是举止轻浮不稳重,比较拽、拉风,比较张扬、活跃,这也是一种“得瑟”。在不同的语境里有不同的感情色彩,一般带有贬义或调侃之意。

“得瑟”大概源于“得色”。古书里常说的“面有得色”,就是指一个人得意洋洋的神态,也是指爱显摆爱炫耀的性格。刘禹锡的《和董庶中古散调词赠尹果毅》里有一句“迟回顾徒御,得色悬双眉”,这里的“得色”与今义相同。“得瑟”是赵本山小品里的高频词,但实际上,“得瑟”并非只存在于北方语系,在长沙、陕西、广东等地方言中也出现了“得瑟”一词,均有“显摆炫耀、得意忘形”的意思。譬如,在湖南长沙话里,“得瑟”是“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意思,属贬义词。“有点钱你就臭得瑟啊?”这与大连话“得瑟”是一个意思。

“中国首善”陈光标在博客里发表了致盖茨、巴菲特的公开信,向公众宣布“裸捐”。陈光标要比孤独地死在存折单上的守财奴光荣得多。但中国人做好事讲究不留姓名,陈光标因为慈善行为过于“得瑟”,一直备受质疑。陈光标的“得瑟”就是太高调太张扬。

盛夏浓阴砸地的洋槐树下,几个大连女人聊天,其中一位讲起了儿子找对象,“俺儿就喜欢得得瑟瑟的,最近找了个小姑娘会唱歌跳舞会弹钢琴,还会说四国语言。去年老李大嫂给介绍的一个大学女老师,那么稳重文静的一个大姑娘,俺儿偏看不上,就喜欢得瑟型的。”

如今,敢得瑟之人都不是白给的,都不是虚的。你听陈光标怎么说,“你说我沽名钓誉也好,贪图名誉也罢,我都认了,我就要高调做善事,如果你不服你来做,你来和我争‘中国首善’这个称号。”“当你手指指着别人,三根手指在指向自己的时候,请问问自己做了哪些事情。”同样,那个会唱歌跳舞会弹钢琴的“得瑟”姑娘也不是白给的,人家会四国语言呢!

《三联生活周刊》记者采访原大城市铁岭民间艺术团副团长乔杰,曾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东北为什么能出来那么多明星?答曰:东北人爱得瑟。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这人一爱得瑟,表现欲就强了,表现欲一强可不就想去当演员当明星了嘛。

大连人性格豪爽,豪爽的近亲性格就是“得瑟”。在过去年代,一个爱得瑟的人肯定不受人待见。在单位,领导会提拔那些性格稳重、处事谨慎、为人踏实的人;找对象,男方及男方家人都喜欢性格成熟、举止稳重的姑娘。一个姑娘爱得瑟蕴藏着情感出轨的风险,男人娶这样的姑娘常心有顾虑。爱得瑟甚至是作风不好的委婉说法。一个女人生活作风不好,人们会闪烁其词地评一句“她得瑟得不轻。”

不过,对应当下的网络红人,我们生活中的“得瑟男”、“得瑟女”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属于一个重量级。网络上的“得瑟哥”、“得瑟姐”像天上的繁星,咱就说一说芙蓉姐姐吧。当年姐儿以游学清华、北大边缘人的身份在北大未名论坛、水木清华BBS发表大量个人照片,不遗余力地得瑟那火爆的S曲线。姐儿长年累月孜孜不倦地得瑟着得瑟着,不管你是被恶心着了,还是被雷着了,反正姐儿成了名人,得瑟出了不菲的出场费。如今,姐儿成了励志女神,居然做客央视大型励志脱口秀节目《奋斗》。在一个多小时的节目中,央视以“芙蓉前身、芙蓉传奇、芙蓉未来”三个篇章来讲述姐儿八年奋斗历程。央视的褒奖词是这样写的:“如今,历经八年抗战,她从最早的疯狂谩骂和嘲讽,摇身一变,成了正牌明星。她不再抓住曾经那一片谩骂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而是再次把握了时代的风向标,开始瘦身、拍电影、出单曲、开公司、做慈善,变得知性、高贵、典雅,完成了瞩目的蜕变,成为了现在的励志女神。”如今不少“得瑟女”想走芙蓉姐姐的路线。只是,当年芙蓉姐姐简单地摆几个S造型就能名声大噪,但眼下即使裸奔也难奏效。在网络上得瑟也需要实力和毅力,需要智慧和风格,仅靠色相和脸皮是远远不够的。

姐儿如今成立了芙蓉天下文化传媒公司,当起了总裁。“芙蓉姐姐”不再是一个得瑟女人的网络昵称,而是一个有价值的品牌。芙蓉姐姐郑重地说:“我希望靠内涵取胜,要让大家想起芙蓉姐姐的时候,想到的是我的思想,而不是外表和身材。”

张三就职于某外企,月薪不过三十张粉钞,却名牌傍身。勒紧腰带买个PRADA包,信用卡划来HERMES皮带,这种消费行为在父母眼里是“穷得瑟”。但张三说,这是一种职业精神,谁会将一个大单子交给身穿佐丹奴的职业人?今天的穷得瑟是为了明天的飞黄发达。

得瑟就是张扬的意思。如今人们常说:做事要高调,做人要低调。这里的高调就是张扬的意思,那么是否可以说“做事要得瑟,做人要低调”呢?大连人用“得瑟”来组词,会有“穷得瑟”、“得瑟腚”、“得瑟疯”等。在身体各部位中,屁股应当是最沉实最稳重的,一个人惟有能坐得住,才能出成果。比如作家这个职业,必须安如磐石稳坐春夏秋冬、白昼黑夜,才能出来创作成果,如果是个“得瑟腚”,今天应邀去剪个彩,明天应邀去跳个舞,屁股成天“得瑟”着,肯定无法静下心写出好作品。

“得瑟疯”是形容性格开放、张扬之人。此类人也常被诟病“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油”,心里盛不住事儿,藏不住秘密,最擅长的是以说正史的口吻八卦人间。八卦本来是个贬义词,却因为是娱乐圈的强大生产力,而被翻身平反。据说如今在智商、情商之外,还有个八卦商。“得瑟疯”的八卦商肯定高,他们好将别人的隐私往外得瑟,“得瑟”在这里就是抖落之意。隐私都是裹着掖着藏着,被人像抖包袱似地哗啦一下展开,所有的花花绿绿都暴露出来了。“得瑟疯”屁股得瑟,嘴巴也得瑟,也算是一枚人物。

网上有一个娱乐休闲类型的得瑟网,其口号宣传是“得瑟是一种生活态度”。明星们每天都要得瑟,得瑟是他们的使命,不得瑟就没人气没机遇。那些会得瑟的大明星,在绯闻丑闻的大染缸里如浪里白条,不仅毫发未损,而且赚得名利双收,而不会得瑟的,却被负面新闻纠缠得身心疲惫名利俱损。

休年假了,压力山大们要找个地方得瑟一下,就是说找一个地方旅旅游,放松放松身心;一大连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才气有才气,要人品有人品,这样的姑娘非要嫁给一个穷小子。姑娘的父母强烈反对,姑娘要随穷小子去外地闯荡,父母含泪痛斥,“走吧,走了就别回来,看你们能得瑟到哪儿去!”在父母看来,骑辆自行车是得瑟不起来的。与“宁坐在宝马里哭”的物质女相比,该姑娘得瑟的是爱情啊!

得瑟是一种勇气,更需要资本。年轻人往往有勇气有资本得瑟,稍染岁月风霜的人,心有负担和惰性,大多数按部就班、缺乏新意地生活着。年轻,没有什么不可以,我的地盘我做主,敢于突破禁忌,敢于创新,敢于张扬,就能得瑟出一派小风光。我得瑟,我快乐!在年轻人身上,得瑟是一种活力,是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是拽,是酷,是拉风,总之是好看的。

还有两句大连话与“得瑟”近义。一是“轻腚子”,二是“浪摆”。“轻腚子”乃“得瑟腚”,是轻浮不稳当,是一片浮云。例句:“你看那个轻腚子,一天到晚穷得瑟。”“浪摆”是轻浮、招摇的意思,常见大连人这样调侃或训斥别人,“你败浪摆败得瑟了!”

在现实中,一个人还是应该低调谦卑一些,不要恃才傲物,不要锋芒毕露,谦逊平和才是令人终生受益的美德。即使有水平,也不可过度张扬卖弄;没水平,就更不该得瑟了。人们真正发自内心尊敬的是那些有智慧、有美德、有修养的人,他们平和低调从不浮夸,话语不多,说出来的却被人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