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塑造消费、心智、决策的隐秘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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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比比较两条线的长短更简单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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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有人让你参加一个基础视力测试。你的面前有两张卡片,左边的卡片上有一条线段,右边的卡片上则有三条对比线段A、B和C。

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从右边选出与左边卡片上的目标线段长度相同的那条线段即可。你只需确定A、B和C三条线的长度与目标线段是否相同,这应该很简单,对吧?

现在让我们增加点难度。假设你不是独自参加这个测试,而是和其他人一起。

试想,你出现在大学校园中一座毫无特色的大楼中,穿过一段楼梯进入B7号房间。房间里已经有另外六个人围坐在方桌的三面,你拉过从边上数的第二把椅子坐了下来,这也是唯一一把空着的椅子。

测试人员给出指令,重申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右边选出与左边线段长度最为接近的那条线段。测试人员让每个人依次说出自己的选择,并且记录下来。

测试人员将手指向桌子左边的人,让他第一个开始回答。这位参与者一头红发,穿着灰领衬衫,看上去也就25岁左右。他手中的线段与你看到的一模一样,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线段B”。下一个参与者貌似年龄稍大一些,可能27岁左右,穿着更加休闲。他给出了同样的答案:B。第三个人也同样选B,第四个人和第五个人也是如此,然后轮到你了。

“你的答案是?”测试人员问,“你会选择哪条线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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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心理学家所罗门·阿希(Solomon Asch)设计这个线段长度试验时,测试的并不仅仅是人们的视力情况,他更希望证明某个人的理论是错的。

几年之前,另一位心理学家穆扎费·谢里夫(Muzafer Sherif)进行了类似的研究,得出的结果令人震惊。谢里夫对人们的行为准则是如何形成的非常感兴趣,他要研究在一群人中如何形成共同的世界观。

为了研究这个问题,他将被试者置于特定的环境中。测试地点选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谢里夫在墙上设置了一个小光点,让被试者盯着光点看,并尽可能长时间地保持眼珠不动。然后让被试者说出光点移动了多远的距离。

光点实际上是静止的,丝毫未动。但对屋子中的人而言,貌似光点在一刻不停地轻轻移动。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盯住一个小光点,这听上去很容易,做起来却很困难。在黑暗中盯着某样东西看,很快我们的眼睛就会疲劳并会不由自主地转动,这将导致光点看上去好像移动了,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谢里夫将其称为“自动效应”(autokinetic effect),并对这一现象进行了研究,因为他想看看,人们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对他人意见的依赖程度到底有多高。

首先他让被试者单独进入房间。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想法说出了一个光点移动距离的数值。有人认为是2英寸,有人认为是6英寸,不同的人估测出来的数值差别很大。

然后谢里夫将这些人分成了不同的小组。

这次人们不是单独进行测试,而是两三个人同时进入一个房间,每个人都要做出猜测,并且可以听到别人的答案。

被试者的答案可以不一致,他们可以做出任何猜测。当把被试者放在一起时,曾经五花八门的答案很快就变得统一起来。在同伴面前,人们的答案开始趋同。某位被试者独自猜测时可能会说是2英寸,另一个被试者此前的猜测可能是6英寸,但当他们坐在一起时,很快就达成了一个共同的猜测值。之前说两英寸的那个人放大了自己的猜测值(3.5英寸),说六英寸的那个人则减小了自己的猜测值(4英寸左右)。

被试者的估测结果开始与周围人趋同。

他们甚至都未意识到出现了这种从众心理。当谢里夫询问被试者的判断是否受到他人影响时,大多数人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社会影响力是如此之强,以至于在重新要求被试者独自做出判断时,其作用依然存在。在分组实验之后,谢里夫又重新将被试者分开,让他们重新单独进行测试。即使现在已经不分组了,但被试者给出的答案仍旧和分组时一样。和其他人一起待在屋子中时放大了自己的估测值(比如从2英寸增加到4英寸)的那些人往往会猜测出一个更大的数值,即使此时他们是单独进行测试的。

实验结果是,群体的影响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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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里夫的发现引发了争议。人们只会模仿他人做事情吗?难道我们只是毫无思想的机器,只会机械地模仿他人的行为吗?独立精神和思想自由的理念貌似受到了考验。

所罗门·阿希并不这样认为。

阿希认为,从众现象的出现只是由于谢里夫所设置的场景。猜测某个光点移动了多远,这个问题不像是问人们喜欢可口可乐还是百事可乐,也不像是问人们愿意在面包圈上抹黄油还是奶油芝士。绝大多数的人从未做过这种判断,甚至想都未想过。此外,实验中的正确答案并非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个简单的问题,而是个相当困难的问题。

总而言之,这种场景充满了不确定性。当人们感觉不确定时,依赖他人是说得通的。其他人的意见可供参考,尤其是当人们感觉不确定时,为何不参考别人的意见呢?当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时,听取他人的意见并据此来调整自己的观点是理智的。

为了测试人们是不是因为答案不确定才选择从众,阿希设计了另一个实验。这次,被试者所要给出的答案并不模糊。他想知道的是,当答案显而易见时,人们将会如何做。当人们能够立即说出正确答案,无须依靠他人做出选择时,是否会有不一样的试验结果。

线段长度测试实验是个理想的选择,因为即使视力不好的人也能够给出正确答案。他们可能需要仔细观察一下,但这些线段就摆在眼前,没有必要依赖任何其他人。

阿希认为,既然答案很明确,从众现象应该会减少,而且会大大减少。为了更有效地进行实验,阿希对分组测试进行了人为操纵。

分组中总有一个真正的被试者,但屋子中的其他人都是阿希雇用的“演员”。每位演员都会给出提前设定的答案。

有时演员会给出正确的答案,即从右边选出与左边线段长度相同的那条。但在其他预先设定的实验中,所有演员都会选择同一个错误答案,比如在答案明显是线段C的情况下,他们异口同声地选择“线段B”。

阿希之所以选择线段长度测试实验,是因为他觉得这会减少从众心理。真正的被试者能够看出正确的答案,因此,其他人给出错误答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人们应该会独立判断,并且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某些被试者会犹豫一下,但大多数被试者应该都能给出正确答案。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而且相去甚远。

从众现象泛滥成灾,约有75%的被试者至少会从众一次。虽然大多数被试者不会每次都选择从众,但平均每三次实验中就会有一次从众现象。

因此,就算人们能够用眼睛看出正确答案,有时也会选择遵从群体的意见,即使他们明知道群体的观点是错的。

结果,阿希是错的,谢里夫是对的。在答案显而易见的情况下,人们依然会模仿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