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这些词:它们有节奏地击打着,一个接着一个。如果你大声读出来,肯定能注意到,词语是隆隆作响的。
就像火车进了隧道以后的情形,这你就再也不会忘记。
好!六音部诗行,人们这样称呼它;六音部诗行,这种韵文!
这种节奏,早先的希腊歌手,
曾经用来歌唱古代英雄们的苦难和战斗。
在早已流逝的远古时代,有哪些业绩,
无论在海上还是陆地,他们的英雄壮举一般无异。
他们如何用自己的力量,加上狡猾的众神之助力,
去攻占城邦,去战胜巨人。你知道那些故事,
特洛伊战争出现在,当牧人帕里斯
把金苹果交给了女神维纳斯,
因为她是奥林匹斯山上最漂亮的女神。
他在维纳斯的帮助下抢走了美丽的海伦——
希腊国王墨涅拉俄斯的王后,从而引出争端。
一只庞大的希腊军队征帆指向特洛伊,
精挑细选的英雄队伍,要夺回被抢夺去的珍宝。
你知道这些名字吗?阿喀琉斯、阿伽门农、奥德修斯、阿亚克斯
他们站在希腊这边,与普里阿摩斯的儿子——
赫克托尔和帕里斯作战,围困特洛伊长达十年
直到最后被攻下、被焚烧、被摧毁?
你还知道吗——奥德修斯,这位多谋而出色的演说者
在海上流荡多年,历尽千难万险——
从魔力缤纷的女妖到丑陋恶心的巨人,
最终孤身一人,上了被施过魔法的陌生船只,
回到家里爱人的身边,她忠心于他十年不变。
所有这些故事,在七弦琴的伴奏下由希腊歌者唱出来。
在富人们的宴席和庆典上,作为奖赏
也会给他们一块肥嫩的、香喷喷的烤肉。
后来人们写下这些歌。他们相信并教给后人
这些歌都出自一位诗人之手:他的名字叫荷马。
今天你还能读到,你也会感到乐趣无穷:
如此生动,如此缤纷;如此有力,如此智慧——
它们现在依然如此,永世不移。
早期希腊花瓶上的图画之一。画面上是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们在战斗。
可是——也许你会这样说——这些都是故事,不是历史,我想知道,这些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怎样发生的。一百多年以前,一个德国商人和你想的一模一样。他反复地读荷马,别的都不想,只想去看看这些被荷马描述过的美丽地方,再把那些英雄打仗时用的武器在手里拿一拿。他做到了。人们发现,这些的确都曾经发生过。当然,诗歌里提到的每个英雄,就像童话里的巨人和女妖一样,并非确有其人。但是,荷马提到的情形——饮酒的器皿和武器,建筑物和船只,担任牧羊人的王子们,当过海盗的英雄们——所有这些都不是虚构的。当施里曼——那个德国商人叫这个名字——这么说时,大家都笑话他。可他没有被吓倒。他一辈子省吃俭用,为的是最终能去希腊一趟。他攒够钱以后,雇用了一些挖土工,在荷马提到过的各城市里开始发掘。在迈锡尼,他发现了国王的宫殿和墓穴、甲胄和盾牌,就像荷马的诗歌里描写的那样。特洛伊也被他找到并发掘了。人们发现,特洛伊的确是被大火烧毁的。但是,在宫殿和墓穴里没有碑文,所以好长时间人们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年代的物品。后来,人们偶然发现了一个指环,一个不是来自迈锡尼的指环。指环上有象形文字,还有一个埃及国王的名字,他生活在大约公元前1400年,是伟大的革新者埃赫那顿的前任。
在这一时期,在希腊和许多相邻的岛屿上,以及靠近海岸的地带,居住着一个善战而且有很多财富的民族。他们没有统一的国家,但是有很多小的堡垒城市,宫殿里住着国王,统治这些城市。他们主要是航海者,像腓尼基人一样,只是他们做生意少,打仗多,经常互相打起来,但是有时候也会结盟,为的是共同抢劫其他的海岸。就这样,他们的黄金和珍宝越聚越多,胆子也越来越大。因为要做海盗的话,勇气和狡猾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海上抢掠的活儿就落到了住在城堡里的上等人身上。剩下的人口就是普通农民和牧民了。
这些上等人不像埃及人或者巴比伦人、亚述人那样,把因循守旧看得那么重。他们在多次出海抢劫并与外族作战时,可能也因此眼界大开,乐于有所变化。因此,从那时候开始,这个地方的世界历史前进得就比其他地方快,因为从那时起,要是有人说“现在这个样子,就最好”,这里的人是不会信服的。一切总处在不断改变中。如果一个人在希腊或者欧洲的某个地方发现了一个陶罐碎片,他就可以说:“这个应该是大约来自这个或者那个时代,因为一百年以后这个陶钵已经不时髦了,没有人会愿意要它的。”
今天的人们认为,所有这些漂亮的东西,都不是施里曼发掘到的那些希腊城邦的国王自己发明的。漂亮的容器、有狩猎图的匕首、金盾牌和金头盔、装饰物和大厅墙上的彩色图画,这些最早都不是来自希腊,也不是来自特洛伊,而是源于一个离它们并不远的岛屿。这个岛叫克里特。克里特岛在汉谟拉比国王的时代——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就有了很大很豪华的国王宫殿,楼上楼下不知道有多少个房间,大厅有储藏室,有柱子,有庭院,有通道,还有地下室。整个就是一个迷宫。
也许你想起来那个凶恶的怪物弥诺陶洛斯的故事了吧?这个半人半牛的弥诺陶洛斯坐在他的迷宫里,要希腊人给他送活人祭品来。你知道这发生在哪里吗?就是克里特。在这个传说里,也许也存在着一个真实的内核。也许克里特的国王真的曾经统治过希腊的城邦,希腊人真的给他们送来贡品。克里特岛上的族群肯定是一个很不同寻常的族群,不过关于他们,我们知道得非常少。他们在大大的宫殿里画的画,与同一时期埃及和巴比伦的画完全不同。你还记得,埃及人的画也非常漂亮,但是更严肃和僵硬,像他们的祭司一样。在克里特则完全不同。那儿的人们最喜欢画快速运动的动物和人。好像画什么对他们来说都不难:在后面追赶野猪的猎狗,正在跳过野牛的人。希腊城邦里的国王从克里特人那里学到了很多,很可能他们的文字也是从那儿学来的。希腊的文字不像腓尼基人的文字那么简单,也不是用来写信的,而是用来列清单的。不过直到不久以前,学者们才破译出这些清单的内容。
但是,克里特的繁华最多持续到了公元前1200年。当时——也就是在所罗门国王的时代——从北边来了新的族群。他们跟原来住在希腊、建造了迈锡尼城的人有没有亲缘关系,我们还不能完全确认。不过倒是非常有可能。反正他们赶跑了国王,自己坐上了王位。克里特在此前已经被毁掉了。但是,哪怕他们在新的城市里住下来,并建立了自己的神殿,克里特的那些富丽堂皇还是留在了入侵者的记忆里。在以后几个世纪的沧桑中,他们把自己征服与战争的历史与迈锡尼国王们的历史逐渐融合到了一起。
这个新族群是希腊人。在他们上等人的庭院里吟唱的传说和诗歌,就是我们开头时提到的荷马诗歌。我们可以记一下,这些诗在公元前800年就已经完成了。
当希腊人移民到希腊时,他们还不是希腊人。是不是听起来有点儿不可思议?可这是真的。我要说的是:这些族群从北方迁移到他们后来的居住地时,还不是一个统一的民族。他们讲不同的方言,听从不同的首领,都是些单个的“部落”,与你们在讲印第安人的书里看到的“苏人”(Sioux)或者“莫希干人”(Mohikaner)没有很大的区别。他们的部落差不多也像印第安人那么骁勇善战,被称为“多利安人”、“爱奥尼亚人”、“伊奥利亚人”这一类名字。但是在某些地方,他们与印第安人有很大的区别。当迈锡尼和克里特的人们还像荷马诗歌中那样使用青铜武器时,这些后来的希腊人已经知道了铁。这些族群的男人们携妻带子,举家迁移到了这里。最先到的是多利安人,他们也是南下最远的,一直到了像枫叶形状的希腊最南端:伯罗奔尼撒。在那里,他们征服了从前的居民,让他们做奴仆耕种田地,而自己则住在城市里。那座城市叫斯巴达。
上粗下细的木质柱子支撑着克里特岛上克诺索斯国王宫殿的房顶。墙画的确非常生动,男人们就像画面展示的那样去尾随猎物。
多利安人之后到的是爱奥尼亚人,但他们没能全都在希腊找到容身之处。有些就在枫叶的上边,也就是在叶柄的北边,定居了下来。那里是阿提卡(Attika)半岛。他们住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种植葡萄、粮食和油橄榄树,建立了一座城市,是敬奉给女神雅典娜的。这位女神,就是在荷马诗歌里一直给航海者奥德修斯各种帮助的那位女神。而那座城市,就叫雅典。
雅典人是了不起的航海者,如同所有的伊安尼人一样,他们慢慢地占领了相邻小岛。这些岛从那时起被称为爱奥尼亚群岛。他们接着向前推进,在希腊对岸的小亚细亚那些多海湾、土地肥沃的海岸上建立起一些城市。腓尼基人知道后,马上就开着帆船过来做生意。希腊人应该是把橄榄油和粮食以及在那儿发现的银和其他金属卖给了腓尼基人。不过,他们很快就从腓尼基人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没多久也能航行到更远的海岸上,建立起自己的城市,称之为“种植城”,也就是我们说的“殖民地”。他们还从腓尼基人那里学来了用字母书写这项了不起的新方法。你以后会看到,希腊人是如何应用这门艺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