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商:为什么情商比智商更重要(第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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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情绪的功能(1)

第一部分 情绪大脑

用心去看才看得清楚,本质的东西用肉眼是看不见的。

——圣埃克苏佩里,《小王子》

美国全国铁路客运公司的一辆列车在路易斯安那州贝奥县失控撞击铁路桥后冲进河里,昌西一家三口正好在列车上。昌西夫妇的女儿安德烈亚由于脑瘫常年坐在轮椅上,夫妇俩把全部精力都用来照顾11岁的女儿。我们想象一下昌西夫妇生命的最后一刻。当河水不断涌进正在下沉的车厢时,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他们的女儿。为了让安德烈亚获救,他们竭尽全力把她推出了车窗。安德烈亚被救援人员救了上来,昌西夫妇却随着车厢沉入了水底。[1]

昌西夫妇在最后一刻竭力挽救女儿的生命,这种伟大的举动体现了人类不可思议的勇气。毫无疑问,亲代为子代牺牲的现象在史前时期以及人类有历史记载以来一再出现,如果放眼更加漫长的人类进化过程,这种现象更是数不胜数。[2]从进化生物学的角度来看,亲代的自我牺牲是为了“成功繁殖”,即把自身的基因传递给未来的世代。不过对于危急关头奋不顾身的父母来说,这一切都是出于爱。

从情绪的功能和潜能角度分析,舍己为女的故事表明了无私奉献的爱以及各种情绪在人类生活中的作用。[3]这说明我们最深层的感受、我们的激情和渴望是最根本的向导,人类得以生存和延续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情绪对人类行为的影响力。情绪的力量非常强大,只有强烈的爱——挽救爱女的迫切感,才能让父母克服自身的求生欲望。从理性角度看,他们的自我牺牲是非理性的,但从感性角度看,牺牲是他们的唯一选择。

在人类进化过程中,情绪为什么在人类心理中发挥了核心作用呢?社会生物学家对此提出了感性压倒理性的观点。他们认为,情绪指导我们迎接困境或重任的挑战——这些挑战和任务往往过于重大,无法交由理智单独处理,比如危险、痛苦的损失、百折不挠坚持目标、建立人际关系、组建家庭等。每一种情绪相当于一种独特的行动准备,指导我们按照过去被证明行之有效的方法,去处理人类生活中反复出现的挑战。[4]情绪对行动的指导作用在人类进化历史上不断重复出现,情绪就像一个根植于人类神经系统的指令体系,成为人类心灵固有、自动的反应倾向,对人类生存具有重大的意义。

分析人类本性时无视情绪的力量是一种可悲的短视。当代科学研究发现并肯定了情绪对人类生活的重要意义,人类自称“智人”(homo sapiens)和会思考的物种,却没有正确认识到这一点。我们根据经验知道,在进行决策和行动时,感觉的作用等于甚至常常超过思维的作用。我们过于强调以智商为衡量标准的纯粹理性在人类生活中的价值和意义。不管怎样,当情绪占据支配地位时,智力可能毫无意义。

【当激情压倒理智时】

这是一个由误会酿成的悲剧。14岁的玛蒂尔达·克雷布特里本来想和她父亲玩一个恶作剧。她的父母外出拜访朋友,凌晨一点才回家。玛蒂尔达计划在那时突然从壁橱中跳出来,大叫一声。

可是鲍比·克雷布特里和他太太以为玛蒂尔达当晚不在家里,而是和朋友们待在一起。鲍比进屋时听到一些声响,于是他抄起一把小口径手枪,走进玛蒂尔达的卧室一探究竟。这时玛蒂尔达突然从壁橱中跳出来,鲍比朝女儿的脖子开了枪,她在12个小时之后死亡。[5]

恐惧是人类进化的情绪遗产,恐惧促使我们保护家人免遭危险,也正是这种冲动促使鲍比·克雷布特里拿起手枪,在屋里搜索潜伏的入侵者。恐惧使鲍比在没有看清对象之前,甚至在听出他女儿的声音之前就开了枪。进化生物学家认为,恐惧的本能反应已经在人类神经系统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这是因为在漫长而关键的史前时期,这种本能反应对人类具有生死攸关的意义。更为重要的是,本能反应还关系到人类进化的主要任务,即繁衍后代,让后代继承这些基因倾向——可悲的是,正是恐惧的本能反应酿成了克雷布特里一家的悲剧。

尽管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人类的情绪起到了重要的指引作用,但随着文明社会的迅速发展,缓慢的进化过程已经跟不上现实的步伐。实际上,最早的法律和道德宣言,比如《汉谟拉比法典》、希伯来人的《十诫》和阿育王的诏书等,可以被视为对人类情绪进行约束、控制和教化的尝试。正如弗洛伊德在《文明及其不满》中指出的那样,社会必须从外部强加一定的规矩,以克制人类随意泛滥的内在情绪。

尽管受到社会的约束,激情压倒理智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人类这种固有的本性来源于心理的基础构造。从情绪基础神经回路的生物设计机制来看,人类与生俱来的生物构造是在过去5万个世代被证明行之有效的机制,而不是在过去500个世代,更不是在过去5个世代才确定的。缓慢而精妙的生物进化力量塑造了人类情绪,这一过程已经经历了100万年;而在最近的1万年中,尽管人类文明迅速发展,人口从500万膨胀到50亿,但这期间在人类情绪生物机制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管怎样,我们对他人的评价以及自身的反应不仅受到理性判断或个体经验的影响,还取决于远古祖先的遗传。正如克雷布特里一家的遭遇那样,有时候生物遗传会导致悲剧。总而言之,我们常常会遇到后现代的困境,而我们用于应对困境的情绪机制却是更新世[13]的产物。这种困境正是本书的中心议题。

【驱动力】

早春的一天,我开车经过科罗拉多一个山口的高速公路,一场突降的暴风雪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汽车,飞舞的雪花白得耀眼。我把脚踩在刹车上,焦躁不安,甚至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后来焦虑发展成完全的恐惧:我把车停在路边,等待暴风雪过去。半个小时之后,暴风雪停了,能见度有所恢复,我重新开车上路,但只行驶了几百米就被迫停车了。有辆汽车追尾撞上了前面缓慢行驶的汽车,救护人员正在抢救后面这辆车上的乘客。高速公路由于交通事故而造成堵车。假如我不顾暴风雪继续开车,很可能会撞上它们。

那天我出于警觉的恐惧很可能救了我一命。就像野兔一看到狐狸的脚印就吓得半死,或者原始哺乳动物躲避食肉恐龙一样,内心的感觉驱使我把车停下,集中注意力应对即将来临的危险。

所有的情绪在本质上都是某种行动的驱动力,即进化过程赋予人类处理各种状况的即时计划。情绪(emotion)的词源来自拉丁语“motere”,意为“行动、移动”,加上前缀“e”含有“移动起来”的意思,这说明每一种情绪都隐含着某种行动的倾向。情绪导致行动,这在动物或儿童身上表现得最为明显。情绪是深层的驱动力,在广义的动物世界中,只有在“受教化”的成年人身上,才会经常出现情绪与反应存在很大偏差的现象。[6]

情绪引发的独特生物学特征显示,情绪体系中的每一种情绪均扮演独特的角色(参阅附录1,详细了解“基本”情绪)。得益于新的人体和大脑检测方法,研究者在每种情绪导致不同类型反应的驱动机制方面发现了更多的生理学证据。[7]

·人在生气的时候,血液会流到手部,以方便抓起武器或攻击敌人,同时心率加快,肾上腺素激增,为强有力的行动提供充沛的能量驱动。

·人在恐惧的时候,血液会流到大块的骨骼肌,比如双腿,以方便逃跑,而且面部会由于血液的流失而发白(因此会有血“变凉”的感觉)。与此同时,也许是因为需要考虑是否应该躲藏,身体有那么一瞬间会呆住不动。大脑情绪中枢的回路释放出大量使身体保持警觉的激素,人的感觉变得敏锐,为行动做好充分的准备,同时集中精力分析当前的威胁,更有效地评估即将采取的行动。

·人在快乐的时候,主要的生理变化是负责抑制负面感觉及提升可用能量的大脑中枢活跃度增强,而产生忧虑情绪的大脑中枢趋于平静。不过此时生理状态保持静止,不会产生特殊的变化,身体复原的速度要快于悲伤情绪引起的生理变化。这种特征使身体能够得到正常的休息,同时为即将面临的任务以及朝着目标努力储备充足的热情和力量。

·人在坠入爱河的时候,会唤起温柔的感觉和性满足,同时还会唤起副交感神经——这和人在恐惧或生气时“战斗或者逃跑”的行动生理模式截然相反。副交感神经模式俗称“放松反应”,此时身体处于平静和满足的状态,易于合作。

·人在吃惊的时候,眉毛会往上挑,使视野更加开阔,同时允许更多的光线射向视网膜。从而捕捉更多关于意外事件的信息,以便准确分析当下的情况,确定最佳行动方案。

·人在厌恶的时候,面部表情在全世界几乎都是一样的,而且传递的是同样的信息:吃到或者闻到让人很难受的东西,或者类似这样的经历。厌恶的面部表情——上唇撇向一边,鼻头微微皱起,达尔文认为这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反应,为了不吸入有害气体而屏住呼吸或者吐出有毒的食物。

·悲伤的主要作用是帮助个体适应重大的损失,比如亲人的死亡或者极大的失望。悲伤会降低生命活动的能量和热情,尤其是娱乐活动或者享乐。随着悲伤情绪的加深,并慢慢滑向沮丧,人体的新陈代谢就会减缓。这种内在的收缩为个体创造机会哀悼损失或者幻灭的希望,领悟损失对人生的影响,并且在能量回升之后开始新的生活。能量的降低还可以把哀伤而脆弱的原始人类留在家的附近,也就是留在更安全的地方。

我们的生活经历和文化进一步塑造了这些行为的生理倾向。比如,失去爱人令人悲伤和痛苦,这在全世界都是一样的。但我们如何表达痛苦——在私底下如何展现或者克制情绪,受到文化的影响,在我们的生命中哪些人是值得哀悼的“爱人”也由文化来定义。

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人类情绪反应被塑造成形,相对于人类有历史记载之后的大多数时期,当时的状况要严峻得多。在这一时期,很少有婴儿能活到童年期,能活到30岁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凶猛的肉食动物随时出没,反复无常的干旱和洪涝灾害导致饿殍遍野。但随着农业的出现以及原始人类社会的形成,人类的存活率开始发生急剧的变化。在过去1万年间,这种现象在全球范围内出现,人类生存危机的压力慢慢减轻了。

生存的压力曾经使人类的情绪反应对于生存至关重要,当这种压力消退时,人类部分情绪的吻合度也出现了问题。在远古时期,“一触即发”的愤怒对人类有着生死攸关的意义,但对于当代13岁的儿童来说,获得“一触即发”的自动化武器经常会引发灾难性后果。[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