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阿尔塔蒙1

三楼阿尔塔蒙家正在准备传统的一年一次的宴会。套间正面的五个房间内都布置了冷餐桌。第一间是通往大门厅的小客厅，然后是带吸烟室的书房，一间大客厅，一间小客厅和一间餐厅。房间里的地毯已经卷起，露出珍贵的景泰蓝地板。几乎所有的家具都已撤走，只留下八把漆木椅子，椅背饰有义和团战争场景画屏。

墙上没有挂画，因为套间的墙壁和房门本身都已经装饰过，它们被一幅豪华的全景画覆盖着，整幅画效果逼真，看起来真像是用古纸专门为这个房间制作的。画面表现的是19世纪下半叶欧洲民众想象中的印度人的生活场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热带丛林，丛林里生活着许多巨目猿。然后是一块林中空地，紧挨着一片积水洼地，里面有三只大象在互相喷水洗刷；稍远处可以看到几座吊脚茅舍，穿着黄色、天蓝色、水绿色纱丽的妇女和裹着缠腰布的男人在屋前晾晒茶叶和生姜，还有一些人站在木框前，用浸在植物染料桶内的雕花模子往开司米大方围巾上印花。最后，壁画右方，是一个传统的打虎场面：一群印度士兵晃着木铃，敲着铙钹，夹道站成两行，一头披挂华丽的大象走在中间，额头挂着一面带绒球流苏的三角锦旗，旗上绣着一匹红色飞马；驭象人蹲在大象的两耳之间，他身后安置着一乘象轿，里面坐着一位戴着殖民者文明帽、留着红棕色小胡子的欧洲人，以及一位穿着镶缀宝石长袍、戴着洁白头帕的土邦主，头帕上用一颗大钻石托着一根长长的羽饰；在这伙人的前方，丛林边沿的灌木丛下，露出老虎的半个身影，俯伏着，正要向人们猛扑过来。

在左边的墙壁中央，有一个宽大的玫瑰色大理石壁炉，壁炉上方有一面大镜子，炉台上有一个插满不凋花的矩形截面的水晶花瓶，还有一个1900年的储蓄罐：这是一个咧嘴微笑、姿态造作的黑人立像，穿着一件宽大的以红色为主的苏格兰式防水衣，戴着一双白手套、一副金属架眼镜和一顶大礼帽，礼帽上有星条旗图案和两个红蓝相间的粗体字“75”；立像左手平伸着，右手抓着一根手杖上的球饰，当你把一枚钱币放在他伸出的左手上，他的手臂会立即举起，钱币便被他毫不客气地吞入腹中，然后他会像跳吉特巴舞似的晃动五六次大腿以示感谢。

对着门的那面墙前面放着一张支架起来的长桌子，上面铺着白桌布。冷餐会的食品还没有全部上桌，桌上只放着用一个大银盘盛着的五只用鲜红贝壳拼成的螯虾。

套间里只有一个仆人，他坐在冷餐桌和门之间的小凳上，背靠着墙，双腿微分，向前伸着：他穿着黑裤和白上衣；大约三十来岁，长着一张红红的圆脸；他感到特别无聊地看着一部小说的样书插页“请予刊登”，小说的封面是一个几乎全裸的女人躺在吊床上，嘴上叼着一根长烟嘴，心不在焉地拿一把贝壳柄小手枪指着读者：

在保尔·温特最新出版的小说《女巫》中，读者又将高兴地读到作者在《把她按倒在驴食草丛中》《愤怒的苏格兰人》《穿风衣的男人》中最喜欢的主人公，并能领会到当代和未来侦探文学的种种其他无可怀疑的价值观：本书中霍蒂上尉将与一个在波罗的海海港制造死亡威胁的精神变态者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