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中看病不疑惑:实习中医师快速入门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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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2:舌象就是鉴别燥证与类燥证的关键点

燥证是指外感燥邪或体内津液亏少,脏腑、组织、官窍失却滋润、濡养、充盈,以口渴尿少,口、鼻、咽喉、唇、舌、皮肤、大便干燥等为主要表现的证候。中医学对燥证的论述可追溯到《黄帝内经》时代,在《黄帝内经》中就有“清气大来,燥之胜也”“岁金太过,燥气流行”“岁木不及,燥乃大行”等记载。金元时期,刘河间在《素问玄机原病式·燥类》中指出“诸涩枯涸,干劲皴揭,皆属于燥”,补充了《黄帝内经》病机十九条中燥气为病的缺如。清代喻嘉言《医门法律》立“秋燥论”专篇论述,不仅首创了秋燥病名,并对内燥、外燥做了较系统的论述。俞根初在《通俗伤寒论·秋燥伤寒》中对秋燥提出“燥凉”和“燥热”的概念。目前,学术界认为,燥证有内、外之分,内燥为内伤津血、阴液干涸之证;外燥为秋季外感燥邪所致,有温燥和凉燥之别。

临床表现的口渴、咽干、眼干涩、鼻干涩、唇燥、皮肤干燥、大便干结、小便短赤等干燥症状,其病机可分为津液的绝对不足和津液的相对不足。津液的绝对不足是指津液或阴津的亏虚,津液的相对不足是指瘀血、痰饮、湿热、气滞、阳虚、气虚等导致的津液传输和敷布障碍,而津液本身并无亏虚。历代所论述的燥证,其病机应当是指津液的绝对不足。津液相对不足所导致的干燥症状,在临床上大量存在,其诊治常常与津液绝对不足的燥证混淆不清。为此,笔者提出用“类燥证”来概括津液相对不足所致的干燥症状。类燥证临床表现与燥证类似,但是也有所区别。例如舌象就是鉴别燥证与类燥证的关键点,燥证的舌象常常是舌红少苔或无苔,而类燥证的舌象可表现为舌质紫、淡白或胖嫩,舌苔白厚腻或黄厚腻。对燥证的治疗,《黄帝内经》提出了“燥者润之”、“燥者濡之”的治法,后世多遵循其法。目前,对燥证的治疗,外燥多采用透解燥邪、生津润燥的治法,内燥多采用滋养阴液、生津润燥的治法。而类燥证的治法,则根据其病因分别采用活血化瘀、祛痰逐饮、清热利湿、疏肝理气、温阳益气等治法。燥证和类燥证虽然症状相似,但由于其病机不同,有时在治疗上有很大的差别,所以类燥证概念的提出,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如风湿免疫科常见的干燥综合征,是一种全身性自身免疫性疾病,主要表现为口干和眼干。根据我们的观察,干燥综合征属湿热蕴结所致的类燥证者不在少数,清热祛湿才是其正治。此时,如果因为患者有口干、眼干的症状而不加区别地盲目给予治疗燥证的滋养阴液、生津润燥的方药,则只会使病情加重。

下面结合医案对类燥证进行深入探讨。

病案1:患者女性,25岁。

初诊:2007年10月31日。干咳2个月,咽痒,咽部微红,扁桃体不肿大,饮食、睡眠和大小便正常,月经和白带正常,舌紫,苔厚腻、黄白相兼,脉弦细数。患者经多方治疗,服用玄麦甘桔汤、沙参麦冬汤及川贝枇杷糖浆等,未见好转。

西医诊断:急性咽炎。

中医诊断:咳嗽。

辨证:湿热蕴肺,瘀血内阻。

治法:清热利湿,宣肺止咳,兼以活血化瘀。

方药:千金苇茎汤合三拗汤加味。芦根30g,冬瓜子20g(杵),桃仁12g(杵),生薏苡仁30g,车前子15g(包煎),僵蚕15g,蝉蜕8g,麻黄8g,杏仁12g(杵),生甘草3g,前胡12g,川贝粉5g(冲服),水煎服,每日1剂,分3次服用。服用3剂后,咳嗽即缓解,后以生薏苡仁30g、绿豆30g、赤小豆30g、扁豆30g,水煎,当饮料服用,并嘱患者饮食宜清淡。该患者经治疗及调理两周而痊愈。

按:该患者以“干咳2个月”为主诉,前医据此认为属燥证,治以滋养阴津,投以玄麦甘桔汤、沙参麦冬汤等,未见缓解。笔者根据“舌紫,苔厚腻、黄白相兼”,认为干咳乃湿热蕴肺、瘀血内阻而肺不布津所致,为类燥证,治以清热利湿,宣肺止咳,兼以活血化瘀。仅服3剂,即取得了明显的疗效。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上焦篇》47条中说“太阴湿温,喘促者,千金苇茎汤加杏仁、滑石主之。”本案针对湿热蕴肺的病机,投千金苇茎汤以清热利湿,合三拗汤,一是可宣肺止咳,二是可促进肺宣发津液,方证相应,故取效尤佳。在笔者工作的厦门地区,由于气候潮湿,湿热蕴肺导致的干咳无痰或少痰的症状非常常见,笔者每每根据其舌苔厚腻而投以千金苇茎汤合三拗汤加味,常常取得满意的疗效。

病案2[1]:患者女性,38岁。

初诊:2004年8月2日。患口渴已有3个月多。初患时已就医,先就西医服药两周,无效。后就中医诊治,医者给予养阴生津剂,两周未效,继而改用消火养阴药,仍未效。乃就诊于笔者。口渴依旧,夜寐醒后口渴更甚,甚至舌不能转动,一定要起身喝口温水,舌转动几下,方觉舒适。平时食欲欠佳,无饥饿感;大便偏溏,日行1~2次。全身常感乏力。舌苔白腻,脉濡,重按近细。

辨证:此乃湿困脾虚,虚则不运。

治法:拟芳燥化湿,理脾升清。

方药:制苍术6g,焦白术10g,广藿香10g,法半夏10g,广陈皮10g,焦薏苡仁12g,煨葛根10g,干荷叶10g,芦根15g(7剂)。嘱其平时暂不吃水果及甜腻食物,同时亦暂停牛乳、鸡蛋及其他荤菜。多食清淡易消化类蔬菜。以上方为主加减治疗至8月23日,诸症悉解,饮食有增,大便亦趋正常。

按:本案为南京中医药大学孟景春教授的验案。患者以“口渴3个月多”为主诉,前医据此误诊为燥证,予养阴生津或消火养阴药治疗,未见好转。孟老据“舌苔白腻,脉濡,全身常感乏力,大便偏溏”辨为湿困脾虚证。治拟芳燥化湿,理脾升清,此乃“以燥治燥”的手法。方中制苍术、广藿香、法半夏、焦薏苡仁、芦根芳燥化湿;焦白术、广陈皮、煨葛根、干荷叶理脾升清。方证切合,故取佳效。而前医误予养阴滋腻,更助湿邪,故治之无功。本案实为类燥证治验之典范,其“口渴”症状产生的机制:一是湿困脾土,气机阻滞,气不布津,正如清代石寿棠所说“湿郁不能布津而又化燥”;二是脾虚不运,精气不能上输于肺。通过本案,我们也可以看到,舌诊在鉴别燥证和类燥证中具有重要作用。

病案3[2]:患者,女,72岁,1996年11月19日初诊。口渴、尿多伴尿中大量泡沫半年。诊时述口渴喜热饮,量多,每日3000~4500ml,同时尿量明显增多并含大量泡沫,排尿时有不爽利感,颜色较清亮。食欲尚正常,食量无明显改变。全身畏寒,伴有腰膝酸软,外阴瘙痒。查尿糖(+++),空腹血糖8.9mmol/L。

西医诊断:糖尿病。

患者要求中药治疗。查舌质淡,苔白,脉沉细无力。

辨证:阴阳两虚之下寒上燥证。治法予栝蒌瞿麦丸治疗:瓜蒌根30g,瞿麦20g,山药45g,茯苓30g,附片45g(先熬去麻味),蛇床子20g(包煎),水煎服,每日3次。服药2剂后,口渴开始减轻,尿量亦随之减少,尿中泡沫不似以前严重。药中病机,效不更方,再进10剂,上述症状大部分消失。上方附片减为30g继续治疗,前后共进三十余剂,一切症状消失,复查尿糖阴性,血糖降至正常(4.8mmo/L)。遂以瓜蒌根30g,瞿麦15g,山药30g,茯苓15g,附片20g(先熬去麻味)巩固治疗1个月,再次复查血糖正常,尿糖阴性而停药。随访1年未复发。

按:本案为刘登祥医师的验案,当属中医“消渴病”范畴。本案的消渴应责之于肾。肾主水,水亏或水寒都可导致消渴。水亏,即肾阴亏虚,水亏所致的消渴属阴液绝对不足的燥证。水寒,即肾阳亏虚不能蒸腾气化津液,犹如釜中存水,釜底乏薪,不能使水液蒸腾上润釜盖,故水寒也可导致消渴,而这种消渴属阴液相对不足的类燥证。本案患者全身畏寒,腰膝酸软,舌质淡,苔白,脉沉细无力,故笔者认为其口渴为肾阳亏虚,不能蒸腾气化津液以上润所致,当属类燥证。治疗上,刘医师选用的是栝蒌瞿麦丸加味,方中重用附片45g意在温补肾阳以蒸腾气化津液。《金匮要略·消渴小便不利淋病脉证并治》指出“小便不利者,有水气,其人若渴,栝蒌瞿麦丸主之,”栝蒌瞿麦丸的方证为下寒上燥证,其应用于本案乃方证相应,故能取得较好的疗效。

当然,在临床实践中,干燥症状也可能由燥证和类燥证同时引起。例如,在湿热伤津证中的口渴,既可能为湿热困阻气机、气不布津所致,也可能为湿热耗伤津液所致,须根据临床表现、舌象、脉象综合分析。对于干燥症状,不管其由燥证所致,还是由类燥证所致,只要牢牢地把握了辨证论治的基本原则,就可执简驽繁,从而大大提高诊治水平。

注:医案未注明引用出处者为笔者自己的医案;所有医案的按语为笔者加注。)

参考文献

[1]孟景春编著. 孟景春临床经验集. 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7:63-64.

[2]刘登祥. 栝蒌瞿麦丸加味治疗糖尿病27例. 四川中医,1999,17(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