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地长久

原文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1]，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2]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注释

[1]不自生：不为自己的私利而长久地生存。

[2]外：置……之外。

译文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久存在，是因为它们不为自己的私利而营生，所以能长久。因此，圣人谦让退在后面，反而在众人之先；把自己置之度外，反而能安然存在。这正是由于他没有私心，才成就了自己。

老聃智慧

老子是一位智者，他揭示了“天长地久”的秘密——“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因为自生则与物争，不自生则使物归。天是如此，人生也是如此。不可只着眼权宜之计，争一时之短长，而应该以长远为计，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历史上，这类例子有很多。

晋国即将和楚国开战，晋文公重耳召来谋臣舅犯询问计策：“我将要与楚军打仗，敌众我寡，有什么办法呢？”舅犯回答：“我听人说，只有不厌嫌忠厚信义的有德君子，才能坚持学习并履行繁复的礼仪；只有施用诡计巧诈的统帅，才能在战场上克敌制胜。所以如果您想取得胜利，只须施用诡计欺诈敌人就行了。”

接着，晋文公又找来雍季问计：“我将与楚人开战，敌众我寡，你有什么妙计吗？”雍季回答：“焚烧森林来围猎，一时贪取大量的野兽，但以后肯定就不再有野兽可猎了。用奸诈诡计来对待人民，只能暂时获取好处，以后就肯定不能再受信任了。”晋文公说：“你说得很有道理。”

晋楚之战爆发了，晋文公用舅犯的计策与楚军作战，很快就获得了胜利。凯旋后，晋文公论功行赏，雍季排名第一，得到重赏，舅犯却名次排在后面。有的大臣就提出：“这城濮之战，靠的是舅犯的计策。使用了他的计策，却不给予他应有的奖赏，这样做合适吗？”晋文公解释道：“这其中的道理不是你们所能理解的。舅犯所谋划的，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雍季谋划的则是长远之计，千秋万代都可从中受益。”

孔子对此事的评价是：“晋文公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确实是理所当然的！他既知道在特定情况下使用权宜之计，更懂得千秋万代的长远利益。”

舅犯的计谋，虽取得了以少胜多的效果，但毕竟只能逞胜于一时。没有长远的眼光，就可能后患无穷。

《梦溪笔谈》中也记载了一个类似的故事。

海州知府孙冕听说发运司准备在海州设置洛要、板浦、惠泽三个盐场，便坚决反对，并提出了许多理由。后来发运使亲自来海州谈盐场设置之事，还是被孙冕顶了回去。当地百姓拦住孙冕的轿子，向他诉说设置盐场的好处。孙冕向百姓解释道：“你们不懂得作长远打算。官家卖盐虽有眼前的利益，但如果盐太多卖不出去，三十年后就会自食恶果了。”

然而，孙冕的警告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他离任后，海州很快就建起了三个盐场。几十年后，当地刑事案件不断上升，流寇盗贼、摇役赋税等都比过去大大增多。由于运输、销售不通畅，囤积的盐日益增加，盐场亏损负债很多，许多人都破了产。这时，百姓才开始明白，在这里建盐场确实是个祸患。

一时的利益显而易见，人们往往趋利而不考虑后果。能预见未来，一定要有大智慧。而具备这种大智慧的人，不会为短浅的近利所惑，而且连隐含的祸患也能及时发现。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喝自酿的苦酒。

《道德经》说：“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这是很有道理的。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而目的就是利益。达到目的需要手段，也就是用计。在特定情况下，确实需要使用一些权宜之计，以保证眼前利益的实现，但为了保证千秋万代的利益，一定要有长远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