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引言
儿童分析的源头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当时弗洛伊德主持了病人“小汉斯”[1]的精神分析。这是儿童精神分析的发端,在两个方面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首先,小汉斯的年龄不及五岁,这个案例的成功,证明了精神分析方法可以在幼童身上得以运用。其次,也是更为重要的一个意义是,这次分析毋庸置疑地证明了备受质疑的“婴儿期本能趋向”(infantile instinctual trend)在儿童身上的存在,这一点弗洛伊德已经在成人身上发现了。此外,小汉斯的这个案例让我们对儿童精神分析满怀期待,即对幼童的深入分析完全可以超越成人精神分析,使我们对儿童的心灵世界有更为深刻准确的认知,同时也能够对整一个精神分析学理论做出重要的基础贡献。但是这份期待在很长的时间内未能实现。多年以来,在精神分析领域,儿童精神分析一直是一块鲜少有人涉足的蛮荒之地,无论是科学研究,还是临床实践。尽管很多精神分析师,特别是胡戈·赫尔姆斯医生[2](H.v.Hug-Hellmuch)曾进行过儿童精神分析,但并没有开发出一套与分析技巧及其应用相关的规范。正因为如此,在儿童精神分析方面的临床实践与理论知识的潜力还有待开发,也因为如此,那些长久以来在成人分析时广为接受的原理和方法,用在儿童身上时还有待澄清和证实。
也就是在近十年,才有更多的人涉足儿童分析领域。主要出现了两个流派,一个流派的代表人物是安娜·弗洛伊德,另一个则是我本人。
安娜·弗洛伊德根据她在儿童“自我”(ego)方面的发现,修正了一些精神分析的经典技巧,并独立开发出一套潜伏期儿童的分析方法。我们的理论在某些特定的方面有所差异。根据她的观点,儿童无法发展出“移情神经官能症”(transference-neurosis)[3],所以分析治疗的基础条件是缺失的。她还认为,成人精神分析方法不能应用于儿童,因为儿童的“婴儿期自我理想”(infantile ego-ideal)[4]仍然太弱。而我的观点则与之相反。根据我对儿童的观察,儿童也可以发展出与成人类似的“移情神经官能症”,只要我们运用与成人精神分析相一致的方法,避免所有的教育手段,并彻底分析儿童对精神分析师的负面冲动。另外我也观察到,即便运用深度分析,对各个年龄段的儿童来说,超我(superego)的严厉性也很难缓解。另外,只要不诉诸任何教育手段,精神分析不但不会损害儿童的自我,反而会强化之。
毋庸置疑,在临床数据的基础上对两种方法进行详细比较,并且从理论的角度对它们进行评估,将是一件有意思的差事。但目前我能做的,只能是用这些篇章来展示我的分析技巧和得出的理论成果。到目前为止,我们对儿童分析仍然知之甚少,所以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从各个角度使大家了解儿童分析的主要问题,并致力于将已有的成果进行汇集整理。
注释:
[1]见弗洛伊德《五岁男童恐惧症的分析》(1909).
[2]见《儿童分析技巧》(1921).
[3]见安娜·弗洛伊德《儿童精神分析治疗》第34页:“儿童不同于成人,他们并不会预备更新他们‘爱的关系’,因为旧的关系尚未耗尽。他们的父母,即他们的原始客体,仍然非常真实,仍然是他们爱的对象。这与成人的神经官能症不同,他们的对象乃是幻象。”安娜进一步说,“孩童没有必要把父母换成精神分析师,”“因为对儿童而言,用幻想中的对象代替真实的人并没有什么好处,只有大人才会这么干。”
[4]安娜列出如下理由(第49页):事实上,孩童的自我理想很弱,他们的需求和神经官能症依赖于外部世界,他们也无法控制被解放出来的本能,所以精神分析师必须能够引导他们。在第31页,她更深入地说明:儿童对精神分析师的负面冲动,不管如何呈现,都不利于分析本身,因此需要立刻对此妥善安置。只有在儿童对分析师出现正面依恋时,才可能达到真正的治疗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