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年酋长(2)

尼尔罗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放开杰菲转身就跑。莫克带着猎人在后面追赶，他们不是要杀死尼尔罗，而是要拨出它身上的矛头，不然它会很快死去。猎人们赶到一棵大树下，终于把筋疲力尽的尼尔罗围住了。莫克知道自己必须冒险，他嘴里向华拉祈祷着，慢慢地向尼尔罗靠近。

恰在这一刹那，乌云密布的天空响起一个惊雷，这棵巨树被从中间劈成两半，枝干挟裹着火苗掉下来，正好落在莫克和尼尔罗身上。莫克和尼尔罗在火堆里翻滚着，等到众人把火焰扑灭，他们已经被烧得遍体鳞伤。

尼尔罗全身的毛发都被烧光了，它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密林走去。这头威武的雄狮知道自己将要死去，它要努力走到密林深处，安静的死去。

莫克·卡尔罗的伤势也很严重，皮肤大部分都被灼伤，脸也变了形。猎人们走过去，打算把他抬回部落，他摆摆手说：“你们不要管我了，快回去通知我的妻子。告诉她，我直到最后一刻都是一个英雄，而且对华拉忠心耿耿。”

猎人们知道莫克快要死了，于是把他的武器整齐地摆放在旁边，回部落报信去了。

猎人们走后，莫克静静地躺在地上，准备平静地接受死亡。但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必须完成这件事。莫克伸手扶住树木，用尽力气站起来。他定了定神，向尼尔罗逃跑的方向走去，可是没移动几步，就一头跌倒在草丛里。大雨使莫克清醒过来，他对自己说：“作为华拉的臣民，我现在不能死，还有一件事需要我去做。”

莫克集中身上所有的力量，再次站起来，慢慢向密林走去。

黎明的阳光再次照耀着代乌河两岸，空中飞来无数的小鸟，它们看见河边密林中有一块空地，那里并排躺着一只狮子和一个男人。这只死去的雄狮就是尼尔罗，旁边那个男人就是莫克·卡尔罗。

温暖的阳光很快使莫克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见身旁的狮子，烧伤的脸上泛起了微笑。可是一抬起头，他立刻发现了四周那些尖利的目光。在空地四周，饥饿的豺狼和豹子在焦灼不安地徘徊；高耸的树梢上停着十几只秃鹰，这种食腐大鸟很有耐性，常常连续几天停在树枝上，等待猎物死亡。

莫克拼尽全力找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防止尼尔罗的尸体被野兽吃掉。因为尼尔罗毕竟是华拉的丈夫，而且不幸死在自己族人之手，他要用自己的行为为族人赎罪。

野兽越来越多，而且更加焦躁不安，莫克担心它们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于是忍痛站起来，走到尼尔罗尸体旁边跪下来，奋力把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一步一步地向代乌河爬去。几个小时后，莫克终于爬到了河边，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把尼尔罗推进河里。

雄狮尼尔罗随河水漂走了。莫克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瘫在地上静静地等待死亡，在他朦胧的意识里出现了儿子乌莱以及等待着尼尔罗带食物回去的华拉。

这件惨事发生之后，波鲁卡部落猎人把陷阱填平了，他们将遵守莫克的规定，只用弓箭狩猎。而且他们也不再到代乌河边去打猎，因为那里是莫克和雄狮尼尔罗死去的地方。

按照波鲁卡族的传统，猎物在所有成员之间平均分配。当然猎人们得到的那一份要多些，因为狩猎要消耗很多体力。自从莫克死后，每天傍晚，都会有人把一份猎物送到塔玛妮的小屋。虽然塔玛妮内心悲痛，但是从不在人前流眼泪。她时常对自己说：“莫克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死的地方，我也要坚强起来，不愧为他的妻子！”

尽管塔玛妮努力抑制内心的悲痛，却不能够克制对丈夫的思念。一天，她来到巫师的小屋，对年老的巫师说：“我每到晚上就听到莫克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远，模糊不清。巫师，这是怎么回事呀？他会不会还活着？”

巫师安慰她说：“这是幻觉，因为你太思念他了。要是酋长还活着，我会占卜出来的。你不要太悲伤，还是专心把乌莱抚养成人吧。”

塔玛妮的预感是正确的，莫克的确没有死。在河边昏迷了两天后，莫克终于死里逃生，醒了过来，他不想这副样子回到部落，于是走进了森林。莫克清楚动物受伤后爱吃草叶，就找来放在嘴里咀嚼，又采摘一些草药，用石头捣烂后敷在伤口上。没过多久，身上的烧伤就愈合了，而且恢复了体力，能够在森林里奔跑，于是他用树枝做了一个弹弓，开始打猎。

一天傍晚，莫克正在丛林中打猎，一些野兽从他身边飞快跑过，他拨开树丛仔细一看，发现地上有一大一小两只狮子的脚印。莫克知道这是华拉和西鲁卡的脚印，他心里纳闷，华拉为什么要带着小狮子离开洞穴呢？

一个晚上，波鲁卡部落的人集聚在广场上，准备选一个新酋长。莫克死后，部落里最英勇的猎手要数杰菲，人们也都看好他，但是按照部落的传统，要等到出现一个吉兆，部落的老人才能正式推举他担当酋长。而且，新酋长还必须觐见群狮女王华拉。

杰菲的确是个勇敢的猎手，只是有点骄傲。他站在广场中央，洋洋得意地对大家说：“我今天到了华拉的洞穴。我告诉你们，洞穴里不仅只有华拉和小狮子，还有一头雄狮呢！”

大家议论纷纷，既然华拉已经找到了新的丈夫，波鲁卡部落自然也应该选出新酋长。一位长老询问杰菲，华拉的新丈夫是什么样子，杰菲一下结巴了，只得承认自己并没有见到那只雄狮，不过他曾经冒险去过几次，每次都看见洞口放着猎物。华拉是不会离开小狮子去捕猎的，洞口的猎物一定是雄狮送来的。

只有波鲁卡部落最出色的人，才能到华拉的洞穴去，于是大家推举杰菲担任新的酋长。

这时正是捕杀水牛的季节，这是波鲁卡族一年一度的大事。每年雨季末期，代乌河上游的水牛就向下游迁移。水牛肉营养丰富，皮还可以制作多种日用品。但是水牛性情凶猛，头上的一对长角锐利无比，因此猎杀水牛很危险。

杰菲担任酋长后，立即筹划这件事情。波鲁卡部落不远是拉莱奈部落，两个部落的猎人常常联合，一同前往代乌河狩猎。杰菲向拉莱奈部落发出了邀请，同时开始为远征做准备。几天后，所有准备工作都完成了，长矛和刀磨得很锋利，而且涂了毒药，弓弦都重新换过，箭头磨得又尖又利。猎手们个个兴奋不已，都渴望去大显身手。

到了出发的日子。这天早晨，拉莱奈部落的猎手过来了。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他们在进入波鲁卡部落前，将武器放在地上，两手空着走进村子。两个部落的猎手集聚在广场上，正准备出发。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猎手，高声说：“波鲁卡部落的猎手们，听我说一句话。上次杰菲说他看见过华拉的雄狮，其实他只见到放在洞口的猎物。可是我今天却看见了华拉的新丈夫。大家跟我去看看这只雄狮吧！”

杰菲很不情愿地说：“现在正要出发猎水牛，这事以后再说吧。”

可是这个猎手坚持要大家去看看，他的要求得到了长老们的赞同。于是猎手领着波鲁卡部落的人穿过草原，向丛林走去，沿着一条野兽踩出来的小径，爬上华拉洞穴对面的一个山丘。他们隐藏在草丛里，静静地看着洞口。

不一会儿，只见华拉带着西鲁卡从洞里出来。华拉趴在草地上，西鲁卡在旁边玩耍。临近中午的时候，旁边的树丛里传来沙沙的声音，猎手们看见华拉站起来，发出威胁的吼声。响声越来越近了，树丛一下被分开了，走出来一个男人，他两手紧紧抓住一只羚羊的角，连拖带拽送到华拉脚边。

山上的人都呆住了，这个人不是莫克·卡尔罗吗？他还活着！

自从莫克得知华拉母女缺少食物，就每天捉一头猎物送到华拉的洞口。华拉见是莫克，就停止了吼叫，因为她已经熟悉了这个人的气味。

莫克坐在华拉旁边的草地上，看着西鲁卡玩耍，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快步走进丛林。波鲁卡部落的人回到村子，长老们当即宣布：“既然酋长还活着，猎水牛的事就等他回来再说吧。”

整个部落的人得知这个消息，都惊喜万分。当然，最高兴的要算塔玛妮。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塔玛妮发觉有人走进了房间，她大声问道：“什么人？”

“塔玛妮，是我。”那人平静地回答。

塔玛妮一听是丈夫的声音，马上跳起来点亮灯。莫克站在屋子中间，除了脸上的烧伤外，其他地方都是好好的。

【快乐时光】

莫克回家后，过了几天就率领猎手猎杀野牛去了。他们将离开两个星期，这段时间，部落里只有妇女、孩子和老人，妇女亲自到森林里去打柴，采摘草莓、香蕉或是收集树洞里的蜂蜜。

一天上午，塔玛妮背着乌莱到树林里去收集果子，她头上顶着一个小桶，里面盛着牛奶，这是给乌莱准备的，因为树林里很热，乌莱常常口渴。平时，塔玛妮总是叫上小莉娜的母亲，可是今天小莉娜的母亲生病了，因此塔玛妮只好独自到森林里去了。

正是当地的秋季，树林里阳光耀眼，到处洋溢着成熟果子的香甜味。塔玛妮走到一块长满嫩草的空地，取下牛奶桶放在一棵香蕉树下，把乌莱放在桶旁边。然后对着树丛叫道：“克鲁，你出来吧！”

草丛里很快爬出一条绿色小蛇，它就是克鲁。塔玛妮为了保护乌莱，特地驯服它来做帮手。克鲁不但不会伤害乌莱，而且能够防止野兽伤害他，因为克鲁的感觉特别灵，只要有动物靠近，它很远就能察觉到，马上仰起头来，一边示威一边发出警告。

克鲁吐着细细的舌头，扭动着身体，一伸一缩地滑出草丛，一到牛奶桶旁边，毫不客气地把头伸进去吸吮起来，喝饱后把身子盘成一圈，打起瞌睡来了。塔玛妮吩咐它好好照顾乌莱，然后就钻进森林去了。

牛奶的香味在树林里散开来，吸引了附近的一些小动物。有吃肉的黄鼠狼和山猫，还有吃草的牲畜，都嗅着香味赶来了。但是当它们看到桶旁有克鲁守护，就老老实实地离开了。这是动物世界的规矩，谁也不能随便进入别人的地盘。所以，只要有克鲁在旁边，乌莱就不会有危险，他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玩累了以后，就躺在一片大香蕉叶下睡着了。

中午时分，动物们都在睡午觉，森林里安静极了。啄木鸟在树丛里有气无力地敲打着，蜜蜂、蜻蜓在草地上懒洋洋地飞舞。乌莱和克鲁并排趴在地上睡着了。

在这个静谧的时刻，狮王华拉却不得不出来觅食，它嘴里衔着西鲁卡，在树丛里慢慢地走着。由于没有奶吃，西鲁卡已经饿得又瘦又小。克鲁听到旁边有响动，立刻把身体直立起来，嘴里发出叱叱的声音，警告来犯者。华拉见了大吼一声，向草坪走过去，克鲁看见是森林之王，滋溜一声钻进草丛里去了。

饥肠辘辘的华拉嗅到牛奶的味道，走过去大口喝起来。接着把西鲁卡叼到桶边，让她喝牛奶。西鲁卡一边喝奶，一边把两只脚伸进桶里，拍打奶水玩。拍打声把乌莱吵醒了，他还没见过狮子，也不知道害怕，看见西鲁卡喝自己的牛奶，爬过去抚摩西鲁卡毛茸茸的头，随后也把嘴伸进牛奶桶喝起来。西鲁卡看到这个小男孩，也很开心。两个小家伙把头凑在一起，眼睛互相望着，使劲喝着桶里的牛奶。

华拉听见树丛里传来人的脚步声，迟疑了一下，叼住西鲁卡的颈子跳进旁边的草丛。这是因为狮子非常厌恶人身上的汗味。

塔玛妮头顶着一箩筐香蕉回来了，发觉桶里的牛奶没有了，以为是克鲁喝的，大声斥责起来，克鲁从草丛里溜出来，委屈得一个劲摇头。过了一会儿，塔玛妮收拾东西，背上乌莱，哼着歌往家里走去。她怎么也想不到，华拉嘴里叼着西鲁卡，悄悄跟在她后面。

华拉一直跟踪到塔玛妮的家门口，塔玛妮进屋后，它就趴下在草丛里观望，直到广场上传来喧哗声，才叼着西鲁卡离开。

过了几天，到下游猎杀水牛的队伍回来了。广场上锣鼓喧天，波鲁卡部落和拉莱奈部落的人聚在一起，狂欢跳舞。

晚上，莫克回到家里，塔玛妮对他说：“隔壁那个女人前天病死了，留下一个可怜的女儿，她比乌莱还小呢。”

“那咱们就收养她吧，这样乌莱就有伙伴玩了。”莫克说。

“我也这样想，这样乌莱就有妹妹了。过两天我就把她接过来。”

这是当地居民的传统，一户人家的大人死了，遗留下的财产和孩子都由邻居接收。

第二天黎明，当部落的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华拉就叼着西鲁卡向塔玛妮的房子走去，当它经过麦场时，那头母牛嗅出狮子的气味，吓得直发抖。但是华拉没有伤害它，直接向塔玛妮的屋子走去。走到屋前，华拉用脚轻轻推开屋门，屋里充满人的气味。华拉嗅出那个送来猎物的男人在里面。屋里静悄悄的，莫克、塔玛妮、乌莱都在熟睡。那只牛奶桶摆放在石磨上，华拉嗅到了牛奶的香味，叼起西鲁卡纵身跳了上去。等到西鲁卡喝饱了，叼着它又悄悄走出小屋。

天大亮了，塔玛妮起来给乌莱喂牛奶，发现桶是空的，非常吃惊。莫克被塔玛妮的叫声惊醒，他警觉地把屋子打量一番，指着地下的印记说：“塔玛妮，你看，这一定是华拉的脚印。这么说牛奶是被西鲁卡喝了。以后牛奶桶放在地上吧，我相信华拉还会带西鲁卡来的。塔玛妮，我现在明白了一件事，你没有忘记吧，巫师曾经说你会生双胞胎，结果只生了一个儿子，你想想看，现在西鲁卡和乌莱同喝一桶奶，这不是兄妹吗。看来这都是丛林之神的安排。”

果然，此后华拉天天带着西鲁卡来喝牛奶。西鲁卡把牛奶喝光后，就跳到床上和乌莱玩耍。乌莱一点也不怕，一见到西鲁卡就咯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