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战地摄影师
有些事真是计划不来的。好比谁能想到这个天主教堂附属的大院子里,竟然提供如此物美价廉的客房呢?
我的房间在院子最左边,那一排小平房里的一间。
屋里很宽敞,一张新漆过的红木书桌,一把椅子,两张单人床,一个拉门会发出咿咿呀呀声响的白色大衣柜。墙是白灰的,地是水泥的,房顶上一个摇摇晃晃的电灯泡和两个小铁钩——挂蚊帐用的。还有个挺大的泥灰洗手间。
门外,是个郁郁葱葱的大院子,长满了青草和几大株青香蕉树。
中午时分常会看见一身灰袍,裹着头巾的修女们,趁着热烈的太阳,乐呵呵地晾晒客房里的被单床罩。
我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地方,它朴朴素素,自在,自然。
这一天,天刚亮了不过一个时辰,原本安静清凉得像任何一个雨季的早晨,突然间,一通夸张的锣鼓点由远及近,响彻云霄!叮叮当当的让我可怜的老墙壁像纸一样,微微颤抖起来。
我从梦中惊醒,一个鲤鱼翻身(打挺做不到)坐起来,眯着眼睛寻思,地震吗?过年吗?娶媳妇吗?
随着人声嗡嗡,锣鼓点越发层层叠叠,潮水般一波接一波从几条街外盖过来,集会吗?游行吗?示威吗?起义吗?造反吗?想到这儿,人已经精神了一大半。
不对!这起义也太欢腾了!我一拍脑门!今儿个五一呀!五一有集会吧!!
此时,人已经跳下床,风一般穿衣蹬鞋,还胡噜两把头发,抓过老相机,再拿上小数码,一个兜里揣仨胶卷,一个兜里塞把零钱。两分钟不到,飞奔出门。(我发现自己很有战地记者的潜质!)
我一路小跑到路口,拦下一个摩托的哥,给你张大票,且听我差遣!
咱们,上前线!
早7:30,市中心。
已是人山人海。数数衣服颜色,几十个区块,上千人不止。非洲人的打扮真是喜庆,头戴花环,手拿鲜花,身上再围两片大花布。随便扭扭都是欢乐。
“方队环城大游行”还未开始,人们已经HIGH到手舞足蹈,热情奔放的天性,借着这么个契机,使劲儿地使劲儿地爆发出来!
整个小城,沸腾了。
我兴奋至极,缘分啊!
竟然稀里糊涂赶上这么个盛大的活动!
我这观众,因为背个老相机,竟然也有了记者的架势,生生挤进方队中间,一通狂拍乱摄!镜头下的人也像得到了鼓励,更加卖力地舞动起来。
亢奋的游行队伍终于开始前进。混乱,却始终保持着各自的队形。
还在其中赖着不走的我,瞄了一眼街边的治安警察,人家乐在其中,早忘了身上的制服。好,就这么继续混着走下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内部实况转播!
有一队,最严肃,最整齐,就是士兵方阵。一二百个身着藏蓝军装、腰里别着警棍枪盒的军人,在军乐队带领下,一路踏步走来,好不威风!
我那时站在大路中间,已经忘乎所以,众目睽睽之下,百人的部队,就此笔直地被我分开了一个豁。左右的士兵们,在擦身而过的当儿,还不忘冲我乐一下呢!
两个小时。胶卷拍完了,数码相机没电了。我就像条快活的鲑鱼,逆流而上。在大河般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里,“游”行得真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