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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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弯弯的小河(1)

高考以后,王芳在村子里一边帮父亲在地里干些农活儿,一边等高考的成绩。王芳的母亲在村子里的小学教书,一个人代两个班的语文课,加一个班的班主任,很忙。王芳在地里忙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家帮母亲做饭。

王芳家的院子挺大,院子里种了不少蔬菜,有茄子、西红柿、豆角、黄瓜。靠西墙边上,王芳还特意种了十几棵向日葵。春天种向日葵的时候,王芳仅仅是觉得好玩。没想到,到了夏天,向日葵长得有三米多高,金黄金黄的花瓣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亮光。王芳的父亲是村子里有名的勤快人,所以,王芳家的院子里除了蔬菜,靠西南的墙角还养了两口猪,四只羊。靠东南墙角的棚子里养了一头牛。十几只母鸡和一只大红公鸡,在院子里的空地上,一边寻找食物,一边悠闲的散步……王芳的母亲说,就这一院子的东西,也满够人忙的。

王芳有一个弟弟,比她小两岁,在县一中念高一,和王芳是同一所中学。王芳的弟弟学习不错,属全年级前十名的学生,王芳学的文科,王芳的弟弟学的理科。

王芳的母亲常跟王芳说,我和你爸每天这么忙忙碌碌的,能把你们俩培养出来,就算完成任务了。王芳知道,这个任务不好完成,母亲属于民办教师,没多少收入。父亲种了十几亩地,按说也应该有五六千元的收入,但是,除了化肥及各种费用,实际上也落不了多少。王芳听人们说,供一个孩子念大学需要五万块钱。王芳想,凭父母的这点收入,供一个孩子念大学还行,要是供两个孩子念大学,够戗。更何况,这几年王芳和弟弟一块儿在县城念初中、高中,家里这点收入,基本上所剩无几。

邻村有一个比她大一岁的男孩儿,去年考进了北京的一所大学。临走的时候,从家里拿了八千块,听说这才是一年的学费。要是第二年再拿学费,那家男孩的父亲说,只能把他们家耕地的牛卖了。想到这儿,王芳看了看她家院子里的牛。牛正低着头吃草,牛抬头看着王芳,牛不知道王芳在想啥?但是,牛想让王芳领着到村外的河滩地遛弯儿。

站在王芳家的院门口,往右一转身,就能看见闪着亮光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水很浅,只要不下雨,不发洪水,那清凉的河水,就只有脚面那么深……夏天,放暑假,有时地里的农活儿并不是很忙,上午或者是下午,王芳常常拉着自家的黄牛,到河边的滩地里遛弯儿。王芳让黄牛自由自在地吃草,她便拿着一本书,坐在河边的柳树下阅读……

一个多月以后,高考成绩下来了,王芳的成绩距本科录取线仅差五分。王芳有点头晕,她仔细想,不知是哪门课,哪道题错了,缺了这五分。母亲看着王芳躺在炕上不太精神的样子,对王芳说,不行,就再补习一年,明年再考一次。王芳不是不想考,王芳是不忍心父母每天起早贪黑地辛苦。王芳拿不定主意。

本村的同学张文雁来找王芳,说现在城市里的饭店缺服务员,张文雁想去城里打工。张文雁的舅舅,在城里的一家机修厂当工人。上一次,舅舅来张文雁家,就准备把张文雁带走。张文雁觉得一个人出去打工,总感到有点孤单。张文雁在学校学习很一般,上高中的时候,张文雁的妈妈就说,他们家从爷爷辈上起,就数她读的书多。张文雁没参加高考,张文雁觉得一个女孩子,有高中这个学历就行了。

王芳和张文雁在中学时,就是好朋友。进城打工,王芳以前就跟张文雁说过,不过也仅仅是随便说说。如今,张文雁真的来找她了,王芳又有点犹豫。王芳的性格比较内向,见人不说话,先笑,王芳的笑容非常好看。张文雁说:“你一笑就把人震了。”“震了”这个词,是张文雁从报纸上的文章中学得。张文雁是花木兰,天生的急性子。张文雁说:“这段儿时间你又没事儿,先跟我一块儿去看看情况,不好,咱俩再一块儿回来,行不行?”

晚上,王芳把准备和张文雁一块儿进城打工的想法,和母亲讲了。王芳的母亲是个思想比较开明的人,说:“行是行,就是得注意安全。”母亲非常了解自己的孩子,王芳走到哪儿很少让人操心。从初中到高中,王芳在县城读书,不是很好嘛。然而,王芳这回去的地方是大城市,比不了小县城。一想到大街上人来车往的热闹劲儿,总是让她担心。

王芳的父亲在家里是个很随和的人,只要是王芳妈说好的事儿,他很少提不同意见。王芳的父亲说:“这养孩子和房檐儿下住的鸟儿一样,小鸟儿一大了,就该往远处飞了。”王芳的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酸楚。平常日子,女儿只要有空在家,除了帮他干农活,做饭,父亲身上的衣服,多一半儿由女儿洗。他轻轻地吸了两下鼻子,身上穿的是今天刚换洗的衣服,那肥皂香味儿还能闻到呢。

第二天,王芳和张文雁一人手里提了一个小提包,里面装了一些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的衣服,便跟着张文雁的舅舅上了去城里的中巴。

张文雁的舅舅说,她们俩去的这家酒店,在城里属于大酒店,能放一千五百多人吃饭呢。张文雁的舅舅认识这家酒店的小领班。小领班姓王,就住在他家楼下,是他所在车间一个工人的媳妇。人样儿长得很土,但是,脑子灵活。小王跟他说过几次,请他回村的时候,从村子里往来领几个服务员。

中巴车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奔驰,汽车七颠八颠的。迎面过去的尽是拉煤的重车,呼的一声,过去一辆,怪吓人的,但这些丝毫没破坏张文雁舅舅的情绪,他知道这路不平全是超载的拉煤车压坏的。当然,也有人说这路的质量本身就有问题,他知道这些他根本就管不着,纯属“闲吃萝卜淡操心”。他侧脸儿看了看,坐在同一排双座椅子上的王芳和张文雁,心里非常高兴。一是作为舅舅,总算为姐姐分担了一份忧愁,给外甥女找了一份工作;二是这俩姑娘,无论身高,还是长相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胚子,肉皮儿是显得黑点,他知道那是农民家的孩子下地劳动晒的,要是在饭店捂上两个月,没准儿,这俩姑娘和电影演员一样呢。想到这儿,他从上衣口袋儿里取出香烟来,点燃了一根儿,深深地吸了一口,脸儿朝着汽车顶篷,慢慢地让烟从嘴里吐出来,他感觉,今天香烟的味儿真好。

张文雁的舅舅姓赵,叫赵海生,原先在部队上当兵,复员的时候赶得机会好,正好有招工指标,就进城当了工人。

从王芳住的那个村子,到城里约六十公里,坐中巴有两个多小时就到了。赵海生先把王芳和张文雁安排在家里休息,便径直去了饭店。他找见那位姓王的小领班,说人是领来了,当然,他是想先问问待遇。小领班很精明,说经理说过,见了人再说。另外有试用期,先看人能干不能干,能干工资就高,不能干也许就不正式录用。

赵海生一听,心想,这里面的学问还真不少,这小领班尽说了些猜心眼儿的话。再说,餐饮业这一行,尤其是当服务员,没脑筋能干吗?吃饭的啥人都有,赵海生觉得干服务员这一行锻炼人。

第二天早晨九点钟,赵海生领着王芳、张文雁来到京华大酒店,正赶上酒店的服务员在门口的空地上做早操。这么多的人,整整齐齐地在一块儿做早操,吸引了不少马路上过往行人的目光。王芳和张文雁手拉着手,只顾跟着赵海生的脚步走,一抬头,竟发现这做早操的服务员,多一半的目光在看她俩,弄得她俩怪不好意思的。毕竟是头一次出来打工,王芳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

小领班眼尖,看见赵海生领着两个女孩往饭店走,估计就是赵海生说的那两个服务员,心里已有多一半的喜欢。她忙从做操的队伍中出来,说:“赵师傅先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等等,过一会儿经理就来了。”

京华大酒店的大门分三个,正面是大转门,两侧是平拉门。王芳和张文雁紧随着赵海生的后影,小心翼翼地从旋转的大门进了门厅。

王芳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见过县城里的大酒店,但是,和京华大酒店相比,就差多了。王芳想,首先是没人家这么气派。一进门厅的屏风,靠正面大理石墙下的多层鱼缸,一人多高的大红彩绘瓷瓶,装修典雅的门厅设计。王芳琢磨,在这样大规模的饭店打工,也不知道自己适应不适应。

“王云霞,是不是这两个姑娘?”前厅经理穿了一身黑蓝色的西服,白净的衬衣上扎了一根深红色的领带。她身后跟着小领班,这时,王芳才知道小领班的名字叫王云霞。

王云霞答应着说:“就是,我和赵师傅说过几次,您看这两个孩子长得挺精神的。”

“会讲普通话吗?”前厅经理问王芳。

王芳说:“会讲。”何止会讲普通话,王芳和张文雁是学校的文艺骨干。王芳的领唱,张文雁的诗朗诵,学校搞文艺活动,从来少不了这两个人。

前厅经理很会说话儿,也很沉稳,言谈话语中体现了一种成熟,一种干练。她又随便问了问王芳和张文雁在哪个学校念的书、年龄,并说服务员可是一个吃苦受累的工作。话不多,但让王芳的潜意识里知道,大酒店的纪律很严,工作也规范。

前厅经理让王芳和张文雁到后面办公室换衣服,并对赵海生表示感谢。赵海生嘱咐张文雁和王芳互相关照着点,便匆匆忙忙地去单位上班去了。

换衣服的地方在酒店前厅经理的办公室。服务员的衣服是绿颜色的,袖口、领口和系扣子的对襟边上,有两寸宽的黑色花边。王芳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照镜子,左看右看,自己就像扭秧歌的演员,王芳觉得真可笑。王芳想,从今天开始,自己就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了。想到这儿,王芳自豪地抬了抬肩膀,挺了挺胸膛。

王芳和张文雁先在一进门的大厅里打扫卫生,十点钟吃饭,紧接着擦玻璃,到十一点,由前厅经理安排中午工作的注意事项,然后,王云霞领着她俩到洗手间化妆。王芳思忖,这当服务员就像演节目似的。王芳和张文雁上学时,一直梳着一束毛刷子式的头发,简单方便,经王云霞一打扮,王芳脑后的毛刷子转眼间就变成了抓髻,抓髻上套了一圈用绢做成的淡粉色的花儿。王云霞说:“刚才前厅的李经理说,对你们俩印象不错,一看干活的样子,就知道在家里经常干活儿。从今天中午起,你们俩先当迎宾小姐,李经理说你们俩有培养前途。”

在大厅门口当迎宾小姐的算王芳、张文雁一共六个人。她们穿一身大红的麻丝旗袍,客人一来便说:“欢迎光临。”当然,说话声音要甜,笑得要自然。

中午,十二点左右正是上客人的时候,王芳和张文雁虽然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但是,对酒店的礼仪工作,还是显得生疏。有常来的老客人,对王芳和张文雁还是表示出了惊讶。从他们的神情上能看出,好像在说,这是从哪儿来的漂亮姑娘啊?

中午一点多的时候,前厅的李经理招呼王芳和张文雁过去,原来是让她俩见总经理。

总经理叫吴永利,个子不高,在男人的个子中算中低个,稍胖,南方人,穿一双锃亮的皮凉鞋,黑色的裤子,雪白的半袖衬衫,系一根深蓝色的真丝领带。像许多个子稍低的男人一样,吴永利总经理挺着胸膛,给人的感觉很精神。

李经理微笑着向王芳和张文雁介绍说:“这是吴总经理。”

“您好!”王芳和张文雁同时说道。

“挺好,挺好!”吴总经理连着说了两个挺好。

吴总经理希望她俩尽快熟悉工作,多学习,多开动脑筋。在问话中,吴总经理对王芳高考仅差五分上线表示出了同情和惋惜,并鼓励王芳,可以一边上班,一边复习,有机会争取再考。

对一个服务员表示重视,这在京华大酒店并不多见,因为饭店大了,职工有四百多人,顾不过来。然而,吴总经理知道,来饭店工作的农村女孩以初中毕业生居多,高中生很少。虽然,王芳和张文雁跟吴总经理在大厅说了几分钟的话儿,但是,在京华大酒店服务员的心目中,王芳和张文雁还是与众不同的。

京华大酒店的后院,有三层的办公大楼,一部分办公用,另一部分是女服务员的宿舍,宿舍实行公寓化管理。所以,凡在酒店上班的服务员不用带行李,不用为休息犯愁。为了加强管理,酒店向每位服务员一天收取一元钱的住宿费。

晚上九点多,赵海生匆匆忙忙地从家里拿上王芳、张文雁的洗漱用品、换洗衣服,骑着自行车赶到酒店。

京华大酒店地处城市繁华路段的街口上,东西南北四条马路,人来车往,红灯,绿灯,车灯,霓虹灯,让人眼花缭乱。赵海生顾不上这些,他把自行车往酒店旁边的僻静处一放,便慌慌张张地进了酒店。他不知道是该上楼,还是先问服务员,毕竟王芳和张文雁上午刚来。他想,还是应该先找前厅经理。赵海生张着嘴,来回张望,“舅舅!”听见有人叫他,一回身,竟把他吓了一跳。原来,张文雁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光说他没看见,就是站在眼前,也让他看得一愣。张文雁清秀的脸庞化上妆,这不跟台上的演员一样,大红的麻丝旗袍,紧裹着张文雁发育匀称的身体,张文雁本来就是一米七零的个子,经这么一打扮,穿上半高跟的黑大绒鞋,更显得亭亭玉立。

“王芳呢?”赵海生问道。

张文雁说:“我给您叫过来。”

王芳正从二楼往下走,她刚往二楼雅座领了一桌客人,站在楼梯上王芳往这边看,见张文雁正招呼她。王芳是个厚道人,见赵海生晚上又送来洗漱用具,总觉得过意不去,忙说:“又让您跑了一趟。”

赵海生晚上来酒店,名义上是送东西,实际上他还是不放心张文雁和王芳。听张文雁说还不到下班时间,他见张文雁和王芳在酒店情况都不错,便放心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