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珀金斯先生和高根小姐的情事,及欧德巴若镇的两大势力
“亲爱的约翰,”露西嚷道,脸上确实透着股机灵劲儿,“就这么定了而且也该这样子。至于道特街,那里房子我们是买不起的。要不然,我们得雇三个佣人,而且比格斯姨妈说了,每年交的税就得120镑。”
“我在切尔西看到一处不错的房子,”约翰回答道,“天堂街17号,有花园和玻璃花房,一年只要50镑,离进城的公共马车站不到一英里。”
“什么!我要整天一个人呆着,而你还得花一大笔钱坐那快得要命的出租马车上下班?亲爱的,我会死在这儿的——会担心死的,我知道我肯定会的。你自己不也说过那条路还没通路灯,那地方都是些酒吧和醉醺醺的爱尔兰泥瓦匠么?你想要我的命么,约翰?”
“我的宝——贝儿,”约翰说道,语气中满是宠溺。他一把揽住露西的纤腰,用那位年轻人儿的小手重重叩了下自己的背心。“亲——爱的,千万别这么说,哪怕只是开玩笑。我不赞成住那些房间,也是为了你啊。就凭你的出身、你的那些亲戚,你就该有栋自己的房子。那些房间是够大,对我来说是足够了。”就这样,俩人又甜甜蜜蜜地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婚后在贝德福特街100多号的一栋房子的几间房里给自己安个家。
有必要向诸位读者解释一下:这位约翰不是别人,正是约翰·珀金斯先生,他是位诉讼律师,毕业于中殿律师学院[1];而露西小姐父母都已去世。她父亲是高根上校,母亲则是玛丽安·比格斯。上校出身尊贵,是位从男爵的小儿子,某甲伯爵的表亲,并和某乙家族有渊源。当他决定娶一位年轻漂亮的蠢姑娘时,他惹恼了所有这些亲戚。那位姑娘只是坎特伯雷一所女子学校的校长。她的财产有600英镑,其中大部分被上校花掉了,他买了一辆漂亮的旅行马车,还给自己添置了一只化妆箱。夫妻二人出国后,上校在欧洲几大监狱间辗转多年,最终在其中一家丢掉了性命。在那段时间里,上校的妻女靠杰米玛·比格斯太太的接济维持生计,这位太太还经营着那家女子学校。
最后,一位关系亲密、上了年纪的亲戚去世了,——这种事在爱情小说里经常见到——留给比格斯姐妹俩每人7000英镑。姐姐拿到钱后就不再经营学校,到伦敦隐退了;妹妹还留在布鲁塞尔,靠每年210镑的收入日子过得勉强,却也还算舒适体面。高根太太拿不到那笔遗产,所以她一个子儿也没动过。她去世时,她女儿发现自己得到的钱数目可观,这数目在这世上可不常遇到。
她的伯母,也就是现任从男爵的夫人,还有她的姨妈,那位前女校长,都写信邀请她,言辞十分恳切。于是,露西回英国后就在两位女士的家中各住了半年。现在,她再次来到位于麦肯蓝堡广场的卡洛琳小广场拜访比格斯太太。就是在那位受人尊敬的老太太家里,应邀前来喝茶的约翰·珀金斯先生向高根小姐示爱,并赢得美人心。
介绍完高根小姐的身世背景后,让我们暂且把注意力转到珀金斯身上,揭开笼罩在那位先生身上的神秘面纱,看看他的品行如何。
珀金斯也是个孤儿。夏夜,西沉的太阳在孤儿院的尖塔上逗留,给麦肯蓝堡广场的草地镀上一层金色——这时,珀金斯和他的露西会一起坐在游乐场的凉亭里,冥思他们生活中的种种奇遇巧合。露西无父无母,珀金斯也是孤儿一个。珀金斯没有兄弟姐妹,露西难道不也是独苗一根?珀金斯23岁,加上露西的年龄,正好是46岁。值得一提的是另一更为奇特的事实:露西的亲戚都是伯母姨妈之类,约翰的亲人恰好也是叔叔舅舅辈的。神秘的爱神啊!让我们敬您三分,不再吐露您太多的秘密。事实是,约翰和露西是傻瓜配傻瓜(但凡年轻情侣只要有点心意就会成为傻瓜),随时准备发现各种巧合、彼此相投的志趣、心底奔涌的情感、灵魂的神秘契合等等——每天日升日落间发生过的一切事情。珀金斯住的贝德福特街离麦肯蓝堡广场不太远;约翰常说他和露西吃的是同一家松饼师的糕点,这使他感到欣慰。
无须再多说什么了。这世上没有比约翰·珀金斯更诚实、单纯、聪明、热心、温柔、浪漫、热情、爱幻想的年轻人了。他父亲珀金斯医生去世时,将独子留给“珀金斯-斯考利”事务所的约翰·珀金斯先生照顾。这都是商业小镇欧德巴若镇上有名的律师,第二位合伙人威廉·皮特·斯卡利先生还是该镇在国会和伦敦的代表。
约翰的全部财产是他在贝德福特街的一栋房子。在他父亲死后,那房子按房间分别出租,每年进账100镑整。在欧德巴若镇他叔叔的家里,他和十三个红头发的堂亲们住在一起。住宿、衣服再算上零花钱只收他50英镑,余下的租金收入被攒了起来供他成年后使用。当他年纪足够大——大到可以和年轻的商人和律师助手一样,出入欧德巴若镇上两家“吟诵俱乐部”——可以吹得一口好笛,玩得一手好撞球——早已在《欧德巴若镇哨兵报》上发表了一两篇好文章——开始喜欢抽烟(在某日凌晨3点,他婶婶抓了他个正着,一下昏了过去)——总之,当约翰·珀金斯长大成人后,他发现自己不是做律师的料,而且讨厌叔叔家那些红头发们严肃沉闷、粗野庸俗、一成不变的生活。他发誓要去伦敦闯荡一番。就这样,他动身出发了。他“严肃”的婶婶和堂亲们都发誓说他是个迷途的孩子。在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约翰已经在伦敦这个都市里生活了两年,住在自己房子的阁楼里;这时,一套可以看到后花园的小公寓正好没有人租,精明的露西·高根此前曾参观过这套公寓,一口认定她和她的约翰应该在那里开始他们的二人世界。
所有这些解释虽罗嗦却必不可少;而且,值得一提的是约翰叔叔的合伙人是欧德巴若镇的自由党代表,而露西的伯伯是该镇的执政党代表。
已故高根上校的哥哥住在高根城堡的主楼,以乔治·格林斯比·高根爵士这一姓名和封号为荣。
和弟弟一样,他也娶了一个地位不及自己的女士。他迎娶了一位希克斯先生的女儿及继承人。希克斯先生是欧德巴若镇上一位大啤酒商,高根家以地产为抵押从他那儿借了不少钱。最终,这些借款,连同他的女儿朱莉安娜,都不得不托付给了这位从男爵。
高根夫人性情如何,看完这个故事你就会知道。说到长相,如果能将她比作某一粗俗的动物,那以诗人的眼光来看,她和她父亲养的一匹白色役马倒是有点像——笨重、健壮、背阔腰圆,还有只鹰钩鼻。20岁时,她已经长得是个人物。虽没有完全长开,却已经肌肉发达、力气惊人。到了45岁,她的风韵不逊于王土上任何一位女性。她头发和牙齿都还在,身高5英尺7英寸,重13石[2],看上去像已经生出一整个掷弹兵近卫团。她有3个和她身材差不多的女儿。在小女儿出生10年后,她终于生了个儿子,也是她唯一的儿子——乔治·奥古斯都·格林斯比·高根,一位王室公爵的教子。这位公爵的位子,乔治爵士可是觊觎多年。
在如此大费周章地描述高根夫人之后,无须多说,她的丈夫是个满脸皱纹、矮小干瘪的人物,比自己的夫人要矮上8英寸。正如本书的读者所公认的,世道往往如此:为了取乐,爱神喜欢把巨人和侏儒凑成一对。当男仆们沿着台阶站立,颇有节奏地喊道“乔治爵士携夫人到”时,你会看到那位夫人身着火红色的绸缎,漂亮的无边帽上插着华丽的羽毛,阔步走进客厅;同时也会注意到她身边那位矮小枯槁的老绅士,脸蛋上搽着粉,衣服上配有皇室标识的大纽扣。他紧跟着妻子且脚步轻快,活像那头壮硕母马旁跟着一匹瘸脚小公马。
这位矮个子将军在豪士罗荒地和沃姆伍德灌木林参加了大约有120场鏖战,却从未拔出宝剑与敌人作战过。正如所料,他说话的内容和口气都是军人味十足。他把全部现役军官的名单熟记于心——实际顶多记到校级军官,该级别以下的人他是不屑一顾的。在高根城堡,早餐和晚餐时都会吹起军号,而枪声则宣告太阳落山。他仍然留着根辫子,虽然多年前陆军早已取消了这一要求。也没人能让他记起半岛战争[3]时士兵就被命令不得留辫而放弃这一习惯。提起惠灵顿公爵[4],他总是称他为“我的惠灵顿大人——在我的记忆里,他是惠灵顿上校”。乔治将军说话的时候喜欢骂骂咧咧。他定期去教堂,也定期给家人和仆人们读早祷和晚祷;他威吓自己的女儿们,似乎也给妻子同样的待遇,不过也要看她愿不愿意;他准备了各种盛大的宴会来招呼客人,却不会一时兴起邀请朋友;他自己的制服贵气华丽,却让仆人们忍饥挨饿;他和其他矮个子一样无趣小气、浮夸张狂、卑屈谄媚、脾气暴躁。你可能会想到拥有如此众多美德的人肯定在社会上和政府中广受爱戴,确实如此;虽然他的人生路程并不平坦,我从未见过有谁能比得上我这位天赋异禀的将军朋友,没有人能比他良心发现的次数更少,享乐的次数更多,得到更多的尊重,享受更多的偏爱。
夫人阁下与将军是天生一对,实际上他们也是你侬我侬恩爱有加。在夫人嫁给从男爵之前,她和那位律师,威廉·皮特·斯卡利先生,已经互通爱意。尤其在其中一次,两人已提到了奶油葡萄酒还有莎莉伦糕点,可见他俩的关系已经发展得很深。尽管如此,只消将军(当时他还是少校)看了她一眼,斯卡利先生花了5年时间打造的爱情就如敝履般被抛弃。她毫不留情地和斯卡利断绝了关系,还和他的妹妹莎莉·斯卡利——她最好的朋友和知己——不再往来。高根先生示爱两周后,她就把自己庞大的身躯交付了这位矮个子副官。最终,到夫妻二人的父亲都去世时,高根家的地产也不用再被抵押;高根将军资助了欧德巴若选区在伦敦的两个议员席位,而他本人也占了其中一个席位。乔治·格林斯比·高根,绝不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无需多提,他是位托利党人;珀金斯和斯卡利法律事务所的威廉·皮特·斯卡利先生,为此抛弃自己从出生和洗礼时就开始遵守的原则,并放弃自己常去的教堂,只因为他无法忍受乔治爵士和夫人坐在长椅上炫耀;——我的意思是,他不再信教,而是参加了非国教徒的集会,成为我们这个时代自由运动最为热情、口才最佳的支持者之一。珀金斯和斯卡利事务所的斯卡利先生是个可怕的敌人。乔治爵士的婚事夺走了惨遭抛弃的律师心中年轻的激情。结婚5年后,乔治·高根爵士发现他必须花700镑来保住自己的两个席位。而那年接下来的选举中,一名自由党人被安排同他的人竞争席位,争夺十分激烈。最终,在结婚后第18年,被抛弃的斯卡利——那位地位低下的律师——占了欧德巴若镇的第一席位,而乔治·格林斯比·高根爵士屈居第二!
难以想象选举那天的痛苦——乔治爵士眼睁睁看着每年1500镑的收入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夺走,不停地咒骂——高根夫人放弃了宗教信仰——“高根盾徽旅馆”的窗户被人打碎,被抨击的市长和市政当局狼狈不堪。就在选举后的那个星期天,斯卡利勉为其难地去了趟教堂(或者说早上去了教堂,下午参加了两次聚会)。在斯诺特医生为议会高等法院宣读祷告时,斯卡利和他所有同伴的目光都投向了高根夫人和爵士,十分得意。高根爵士(他一般在祷告时都像名军人一样站着)瘫跪在一堆跪垫中。高根夫人的啜泣则和被执事训斥的小捣蛋们的哭叫声一起传入众人耳中。
那天以后,只要斯卡利在欧德巴若,他都会去教堂。他说:“对他意味着什么?我们不都是兄弟么?”然而,老珀金斯还是相信老派的宗教。说实话,两位合伙人曾争论过这个话题。他们都看到同时讨好当权派和反对派的好处——毋庸指出,在英国每个乡镇,一家律师所只要有如此的权力和人脉,多多少少会使上这一招。
选举后三个月就是欧德巴若镇的赛马和赛马舞会。因失败而怒不可遏的高根决定颁发“高根杯”,实际也就值15英镑。斯卡利,如他自己在从市区寄来的信中所说的,“虽然心情急切,一心希望能保留我们亲爱的祖国闻名于世的优良马品种,但仍不能参加这样的体育比赛,这些比赛往往会使人堕落,带来罪恶。”人们认为这一借口不够光彩。高根夫人坐在四轮四匹马车上,光彩照人,很高兴自己能成为舞会的赞助人。按照习俗,无论是托利党人还是辉格党人,绅士们和镇上的老百姓都要参加舞会。舞会在比赛的最后一天举行。那天,集市市场、主要公共建筑以及“高根盾徽旅馆”的墙上都刷上了如下这些话:
“来自我们敬爱的代表,威廉·皮特·斯卡利先生的一封信,等等,等等。
亲爱的黑尔塔普:
你知道我对于赛马的看法。虽然我并不责备你或是任何喜欢这一男性化运动的英国同胞,但出于谨慎,我不能和我的朋友及选民们一起参加于本月3、4、5号举办的盛会。对此,我肯定你会谅解。然而,倘若我未能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你制定的筹备人名单里,至少还有一位欧德巴若的代表不必有此顾虑。乔治·高根爵士将和你们在一起;尽管我与这位尊贵的从爵士在诸多方面存有分歧,但知道他和你们在一起,我甚为高兴。他是位绅士,也是名战士,在郡里拥有资产,由他来为你们提供乡村的娱乐,为大家带来快乐,岂不是最好?
哪怕没有提及的种种顾虑,我仍不能够和你们一起。欧德巴若的公用排水系统和圈地法案明天开始生效,我必须坚守岗位。我肯定,如果乔治·高根爵士也留在这里的话,他将会和我一起投票,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我们亲爱的故乡,我们两人的党派之争将会被遗忘。
然而,即将到来的另一盛事将会让我有幸与他会面。6号那晚,在你们的舞会上,党派分歧将被忘记——我们像兄弟一样团结——人们单纯的欢笑——美人,我们亲爱故乡的美人,欢快的姑娘们将更加可爱,夫人们则会无比宠溺地注视幸福中的女儿们——无论是你还是我,辉格党还是托利党,有哪个英国人能对此情景无动于衷,或是拒绝加入这一振奋人心的节日?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我得请求他们的原谅——因为我,亲爱的黑尔塔普,将会在星期五晚上和你们一起——并在此邀请所有需要舞伴的托利党人家的漂亮小姐们。
你知道,我们这里好东西很多,而且我们这些上年纪的人喜欢跳完舞再吃饭。请收下随信寄来的一对雄鹿和一只海龟。我那位亲爱的同僚去年慷慨地舍汤给穷人。我相信他今年不会拒绝来尝尝‘阿德曼·伯奇商店’的食物——这是我由衷的祝愿。为6号的节日欢呼;女王万岁!
此致
威廉·皮特·斯卡利
18**年1月1号
下议院
又及:当然,这封私人信件决不能透露出去。就说鹿肉和其它东西都来自欧德巴若的一位好心人。”
不顾斯卡利先生的的指令,热情的黑尔塔普还是将这封信公开了。他在前言中直言不讳:他“认为斯卡利先生没有理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害羞,他本人很乐意让欧德巴若所有的朋友都知道这件事。”
信中所提的高根家的汤可是要人命的:根据可靠的估计,欧德巴若有十三个穷人喝了这汤后丧了命。高根夫人读了信后立刻哑口无言;乔治·高根爵士大发雷霆。他不得不送上120瓶香槟酒到“高根盾徽旅馆”给节日助兴。如果可以,他真想躲得远远的,只不过他没胆子去做。
晚上9点,他穿着将军服;他妻子穿着蓝色绸缎,一身珠光宝气;女儿们是蓝色绉绸,佩着白玫瑰;侄女露西·高根穿着白色平纹细布:儿子乔治·奥古斯都·格林斯比·高根则身着镶着方糖状扣子的蓝色天鹅绒上衣,下身是淡黄棉布的裤子;这一家子从北门进入舞厅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还有人高喊“天佑国王!”
与此同时,从南门进来的是威廉·皮特·斯卡利议员先生和他手下的一群人。斯卡利先生穿着镶有铜扣的崭新蓝外套、浅黄色的背心、白色克什米尔羊毛紧身衣、大玫瑰花结的舞鞋和粉红色丝袜。
他对一位朋友说:“这羊毛出自欧德巴若的羊身上,这衣服由欧德巴若的织布机织成,这些纽扣在欧德巴若一家工厂浇铸,这双鞋是欧德巴若一位鞋匠的手艺,这颗心在欧德巴若第一次跳动,希望上帝能让它埋葬于此!”
有谁能抗拒这样一位男士呢?作为斯卡利的助手,一同前来的约翰·珀金斯一时激动,跳到一张牌桌上挥舞着手帕,尖声喊道:“斯卡利万岁!”
黑尔塔普大多时候都醉醺醺的,此刻突然哭了起来。一群满脸严肃的商人和辉格党的绅士们先前在议员下榻的旅馆和他一同用餐,并陪同他来到“高根盾徽旅馆”。这时,他们提高低沉的声音纷纷喊道:“说得对!”“好极了!”“不错!”“高尚啊!”“斯卡利不朽!”“上帝保佑他!”“万岁!”
这场面吵闹得很却又颇令人感动。年轻的珀金斯从桌上跳下来,满脸通红地走到议员跟前。那位绅士说道:“谢谢你,杰克!谢谢你,孩子!谢谢!”他说话时的样子让珀金斯觉得自己幸福无比、死而无憾,因为他再不会遇到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在珀金斯心里,斯卡利就像是拿破仑那样的人物——他全身心地顶礼膜拜这位律师。
当这幕场景在舞厅的一处吊灯底下上演时,在另一处吊灯下面,一身绯红的矮个子高根将军、奢侈华贵的高根夫人还有高根家的女儿们和侄女都被他们的托利党朝臣们团团围住。对于辉格党人正在进行的表演,这些人嗤之以鼻,嘲笑不已。
“威此(士)忌的委(味)道太难喝了!”重骑兵连的科奈德·费奇口齿不清,悄悄对露西小姐说,“这就是他们说的威(辉)格党?呵!呵!”
“他们都醉了,——我,——醉了,喝了——!”将军对市长说道。
“哪个是斯卡利?”高根夫人一本正经地举起她的眼镜问道(此时,她脑中想的是奶油葡萄酒),“是那个穿着绿外套的醉汉,还是那个穿蓝衣服的粗俗家伙?”
“我的夫人,难道你已经把他给忘了?喏,就是穿蓝色衣服、浅黄裤子的那位。”市长夫人答道。
科奈德·费奇说道:“也是个补(不)错的家伙。我希望他在我们脸(连)里——他又(有)路(六)英尺(三)英寸,不是么,酱军?”
没人搭理他。
“天哪!妈妈,”三位高根小姐异口同声叫道,“看,一个家伙站到桌上了。哼,真是够无赖的!”
“我看他长得很不错。”露西说道,就短短一句。
高根夫人怒瞪了她一眼,正准备说些轻蔑的话,突然间约翰·珀金斯的喊声起了作用,不知好歹的乔治·奥古斯都·格林斯比·高根少爷,情不自禁地也小声喊了起来。
他叫道:“说得对!好极了!不错!斯卡利不朽!万岁!”并像对面的那些辉格党一样到处乱跳。
“闭嘴,你个没良心的!”高根夫人吼道。她抓住儿子的衬衣饰边和外套领子,把他拖到保姆跟前。保姆和其他辉格党还有托利党人家的女仆们在一起,正站在那儿,偷偷地看着站在桌上的人,咯咯笑着。
想象一下这些小事多让高根夫人怒火中烧,感到深受伤害!基本上,她是个单调迟钝的女人,一般以藐视邻居为乐。但是,啊!这个恶毒的斯卡利在她心中点燃的怒火是多么猛烈!此时,珀金斯先生已经和自己的拿破仑握完手——“拿破仑”似乎正专注于一些重大的事情。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高根夫人。
“她是位美丽的女性。”斯卡利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还握着珀金斯的手;沉默片刻之后,他又说道:“天哪!我想我会试试。”
“你想试试什么,先生?”
“她是位非常美丽的女性!”柔情的律师又一次脱口而出,“我要去她那里。斯普林杰,叫乐师们开始拉琴。”
斯普林杰一阵小跑,来到房子的另一边,向乐队的领头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天佑国王》戛然而止,响起的是《爵士舞曲》。两队冤家互相看着。斯卡利先生和朋友们一起走过来,满脸通红,笨拙地抚弄着两只硕大的小山羊皮手套。
“他要请我跳舞。”带着可怕的直觉,高根夫人轻嘘了一句,然后躲到自己丈夫身后。
“该——,夫人,那就跟他跳吧!”将军说道,“你没看出那个无赖总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么!——这家伙!——这家伙!——这家伙!”
“将军!”高根夫人叫道,但也没来得及说什么。斯卡利已经站到她面前了。
“夫人,”欧德巴若镇的自由党议员大声喊道,“在这样的时刻——我说——那是——现在这个场合——尊贵的夫人——我真不习惯这个称呼——算了——不知夫人能否赏脸和在下跳一曲土风舞?”
人们可以明显看到夫人丰满的胸口在上下起伏,层层的金色蕾丝如同海上的泡沫,也跟着一阵晃动。流动在夫人脖子上的长串钻石项链似乎变得更大,比平日更加闪耀。在这片风暴中,她头上高高翘起的羽毛弯了下来。换句话说,高根夫人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一腔怒火,浑身颤抖着欠身行礼,说道:
“先生,这是我的荣幸。”她边说边伸出手。斯卡利激动得浑身颤抖,用力伸出一只戴着小山羊皮手套的手,领着她走到土风舞队的前排。约翰·珀金斯——我觉得他喝得太多了,已经将平时的害羞忘了一干二净——看了一眼三位穿着蓝衣服的高根小姐,又看了看那位穿白衣服、盈盈浅笑的可人儿,毫不犹豫地朝着她走过去,问她能否一起共舞。
年轻的小姐笑着答应了。斯卡利和高根夫人的举动影响了所有跳舞的男男女女们。政治上的敌对被抛之脑后。辉格党的支持者们邀请托利党支持者的妻子们跳舞。改革派的小姐们接受来自保守派公子们的邀请。当年罗马人和萨宾人之间的和解[5]也不比这般水乳交融来得更加感人。啪——啪!斯普林杰双手击掌,打起了拍子;小提琴师们机灵地跟着这欢快的信号,把《爵士舞曲》拉得更加响亮。
不知受了什么特别的魔法,尽管年轻的珀金斯一辈子都讨厌各种土风舞,这次却跳得很开心。他跳着,笑着,和可爱娇小的舞伴牵着手,换位置,在中场继续跳着,跳得忘乎所以,39对中大部分人都气喘吁吁地离开舞池时,他却仍意犹未尽。高根家三小姐走到他舞伴跟前,用响亮的声音轻蔑地低斥道:“露西,妈妈觉得你和这位——这个人跳得够久了。”露西两颊绯红,退了一步,幽幽地看了珀金斯一眼,微微屈膝行礼,就和她的堂妹一道朝高根那伙人走去。珀金斯吓呆了,不敢把她拉回来跳舞——他一开始吓呆了,后来又非常生气。“这个人!”他嘟囔道。他的灵魂膨胀着一种绝望的共和主义。他走回到自己的赞助人身边,比以往更加激进。
在一间单独的茶室里,他发现那位先生正来回不停地踱着步子,擦着前额,咬着手指——硬邦邦的白衬衫领子上隐约能见到他火一般红的耳朵。而“高根盾徽旅馆”的老板娘和女仆们则在一旁观望。约翰·珀金斯一现身,这位大人物又一次抓住他的手。
“该——那些贵族!”前“老派宗教”追随者咆哮着。
“还用说!但是,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哼,那个酿酒商的女儿,可怕傲慢、古板冷血!我爱过那个女人啊,先生——20年前,我吻过她;我们就差订婚了,先生;我们可以一连散步好几个小时,先生——我们,还有家庭女教师——现在,我还把她的一缕头发保存在文件中;但是今天,你能相信么?——曲子一结束,她扭头就走——一路没跟我说一句话;当我想带她到座位上,问她要不要来杯尼格斯酒,她居然说:‘先生,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义务;我没有任何恶意,但是对乔治·高根爵士一家来说,你是个叛徒——叛徒、暴发户!我认为你跟我说话是无礼粗俗的。我恳请你离我远一点!’这就是她说的话,先生。在场有20个人听到了,全是她那边的托利党人。我告诉你,杰克,下一场选举,我会推举你做候选人。哦,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我居然还爱着她!”说到这儿,斯卡利先生停住了,一连灌下三杯林赛太太准备的绿茶来安慰自己。
事实是,在情感和理性的交锋中,高根夫人的情感完全占了上风。这位夫人生性冷漠,却娇柔做作,极其神经质。当这位伟大的敌人满脸通红,用他布满血丝的小眼睛温柔地看着她,捏着她的手,想重修旧好的时候,她想到了他的胜利和他身上的熟悉感,记起了自己以前对他的喜欢,不禁一阵厌恶。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这强烈的厌恶感,才会说出上文原原本本引述的一番话。托利党人对她这种精神感到很满意。科奈德·费奇兴高采烈地把这事告诉了将军;但是,正在和朋友打惠斯特纸牌的将军听说之后,立刻甩掉手中的牌,冲到自己妻子面前,短短地说了一句——
“夫人,你是个蠢货!”
“我不会呆在这儿受那恶心男人的挑衅了!——费奇先生,把我的仆人叫过来。——亨丽埃塔,叫露西不要和那个卖亚麻的人跳舞了,让她回来。我不会留在这儿,将军,绝对不会。”
亨丽埃塔跑了过去——她恨她那位亲戚。科奈德·费奇正要离开,“别走,费奇,”乔治爵士抓住他的胳膊说道,“你是个傻瓜,高根夫人。我再说一遍——傻瓜!斯卡利这个家伙和所有人聊天,和所有人说笑——而你,带着你讨厌的架子——酿酒商的女儿——坐在那儿像个女王,不跟任何人说话!你害得我丢了一个席位,就是你这该死的傲慢——一年1500镑,哼啊——你就想吓唬我,害我丢掉另外一个席位。不,夫人,你要留下来,还要留下来吃晚饭——姑娘们还要和房间里每个讨厌的扫烟囱的和肉贩子跳舞。她们必须这么做——真混蛋!”
夫人明白自己有必要妥协;仪式司仪斯普林杰先生被请了过来,并按要求给几位年轻小姐介绍了一些还不错的舞伴。一位小姐和辉格党的拍卖人跳舞去了,另一位和自由党的药剂师出现在一组四对方舞里;第三位,也就是亨丽埃塔小姐,留了下来。
“嗨,先生!”小个子将军对着路过的约翰·珀金斯大叫道。约翰转过身,看着他。
“你刚才和我侄女跳舞——让我们看看你的舞技,来和我的一位女儿跳舞吧。站起来,亨丽埃塔·高根小姐——这位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珀金斯,”约翰加重语气,用一副威严的口吻地说道。他看着露西,露西却不敢看他。
“高根小姐——珀金斯先生。走吧,去跳舞吧。”
约翰向亨丽埃塔小姐鞠了一躬,说道:“小姐,很遗憾在下今晚不能陪您跳舞。我现在必须要去看晚饭的准备情况;不过,我肯定您能找到其他有幸与您共舞的人。”
“去见——先生!”将军叫着站了起来,挥舞着他的手杖。
“冷静点,亲爱的乔治。”高根夫人说着就深情地倚在他身上。费奇拈弄着自己的胡须。亨丽埃塔·高根小姐张着嘴,瞪大了眼睛。他们周围贵妇身上的丝绸沙沙作响——所有人的脸看起来很严肃。
“先生,您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您喜欢也可以随时叫我。”珀金斯说着鞠了一下躬,退了下去。他听到露西在角落里啜泣。他立刻就迷失了——迷失在爱情里;他感到自己完全可以击败50位将军!他从未如此开心过。晚餐端了上来;但是每个人得付5先令,所以高根将军打发他家4位单身女眷坐马车先回家,这样一来能省下一英镑。这对约翰·珀金斯可是火上浇油。他本打算再见一次露西小姐。那天,他是舞会的筹备人,并且按将军的话来说,他已经尽责了。他原本盘算着怎样帮她拿到最可口的鸡翅和牛奶冻,怎样让她拿到香槟。在她火气冲天的大伯和伯母的眼皮底下做这些事,该多有意思啊!
虽然斯卡利先生现在不在状态,高根夫人和她那伙人对这帮俗人把鹿肉和海龟当晚饭也嗤之以鼻,这两道大菜欧德巴若镇的所有人却都吃得津津有味;不过,从那天起,市长夫人就成了高根一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当时,市长夫人坐得离高根夫人不远,看到她没有要端上来的汤和肉,市长夫人虽不情愿,却觉得有必要效仿这种做法。她让仆人把一盘海龟肉端走后,叹了口气,对从男爵夫人问道:“夫人,我觉得伦敦市长经常在晚餐时吃海龟,是么?”
“他要是不呢,比蒂?”市长大人说道,“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吃吧!”说着,他把勺子一下子插进香喷喷的肉里。如我们前面提到的,市长夫人不敢这么做,但她从此记恨起高根夫人,到下一次选举时也记得这件事。
事实上,高根一伙人的傲慢无礼让在场所有人都仇视他们。他们一面大快朵颐地吃着肉,一面开始从食物中寻找力量——所有的英国人毫无例外都会这么做。高根一家这不吃那不吃,他们在餐盘上的表现似乎得罪了所有人。他家提供的香槟也等了好久才现身。不过,它总算来了。人们都在等着;年轻的小姐们不太熟悉这种酒,要等到它来了才和自己的仰慕者喝一口。男人也一样,虽然喝着布塞拉斯葡萄酒和雪利酒,但他们仍不停地望着门口。终于,旅馆老板芮瑟先生、乔治爵士的男管家和其他一干人等进入了房间。嘭!香槟瓶塞飞了出去——汩汩冒泡的液体被倒入各式各样举起的玻璃杯中嘶嘶作响。乔治爵士一伙人喝得兴致高昂,霍克先生在旁给他们斟酒。坐在斯卡利先生周围的人拿到的酒据说同样不错。但是珀金斯先生和一群地位较低的人一起坐在桌子中间的位置。他发现,这些人喝了之后,相互做出一种不好喝且厌恶的表情,还不停窃窃私语。他尝了口自己杯中的酒;这哪叫酒,明明就是糖、矾、苏打水和绿醋栗搅在一起而已,味道怪异。这个时候,主席和副主席的两伙人都敲起了叉子——让大家安静,让人祝酒——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
“老板,”珀金斯先生站了起来,说道(这个无赖,他的脸皮怎么这么厚?),“你店里有香槟么?”
“安静!坐下!”托利党人嚷嚷道,把夫人小姐们都吓呆了,“你,安静!坐下!”将军扯着他为人所熟知的声音尖叫道。
“恕我鲁莽,将军。”年轻的约翰·珀金斯回道,“但是请问您是从哪儿买到这瓶香槟的?我尊贵的朋友将要向夫人小姐们祝酒;这样的祝词本该就着美酒来说。”(“对,对!”)“喝着这样的酒来祝高根夫人身体健康?我宣布我宁愿喝着啤酒来说祝词。”
没人能描述出这句话引起的骚乱:高根一派痛苦不堪——欠些教养、却更为热情的斯卡利一派尖叫,嘲弄讽刺地叫着“劣酒!”
“真是俗不可耐,”高根夫人边说边站起身。市长夫人,以及其他夫人小姐们也都站了起来。
将军跟着她后面,还有两位乡绅、一位牧师以及高根家的药剂师和律师带着各自的太太也跟着走了。很明显,他们都被打败了。那些有胆子留下来的托利党人,不怎么光彩地跟在辉格党后面大吃大喝。
“先生们,女士们,”黑尔塔普先生边打嗝边说,“在下在此祝酒了。‘谨以香槟致给我们真正的——咯——朋友。’不,‘真的香槟致给真的朋友。’咯——哼!‘香槟给真朋友,真的痛苦给敌人。’——万岁!”斯卡利一帮人是载胜而归。如果品性高雅的读者对一些粗俗的内容感到震惊的话,一定要记住欧德巴若镇是个无足轻重的地方,那里的居民主要是些商人,没什么高雅的习惯。斯卡利先生自己和贵族混在一起也不过才三个月,他的年轻朋友珀金斯火气十足。总之,乔治·高根爵士和他一家自以为是的粗俗要比斯卡利一派低贱的俗气更加可憎可鄙。
此后不久,斯卡利先生和他年轻的朋友珀金斯回到伦敦;珀金斯回到自己在贝德福特街的阁楼,斯卡利则到同一栋建筑二楼自己的公寓里。他住在那里来监督自己律所的事务,他在伦敦的代理人——梅瑟斯、何格斯、比格斯和布拉瑟威克——在一楼;初级合伙人古斯塔夫斯·布拉瑟威克住在房子的另一间公寓里。斯卡利对于自己的职业和住处都不保密,他是位律师,并以此为荣;他的祖父靠体力为生,感谢老天;他靠自己诚实的劳动赚钱,有什么可以羞愧的呢?
现在,在详详细细介绍故事里的几位男女主角以及他们在乡下的行为举止之后,让我们谈谈他们在伦敦的行为,以及在那里发生的一些大事。
你要知道珀金斯先生对舞会上那位年轻舞伴念念不忘,想起来就是满心温柔。他特意留心去打听她在城里的住处,并很快和比格斯姨妈熟识起来。他十分亲切友善,她就邀请他晚上有空去她那里坐坐。比格斯太太完全意识到这位年轻人不是为了她的松饼而来,而是为了她外甥女——高根小姐——那比松饼还要甜蜜的话语。两位年轻人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她明白自己的外甥女有笔钱而珀金斯将有个住所,而且他还是位亲切友好、态度随和的年轻人,她认为自己的外甥女最好还是嫁给他。高根小姐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大家会能理解在本文开头那段重要谈话的意义了。
高根夫人和家人也在城里;但是,在城里,他们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姻亲。以高根夫人的出身和做事方式来说,让位前女校长住在麦肯蓝堡广场是件十分荒唐的事儿。因此,她并不了解狡猾的珀金斯进展如何;同时也因为露西·高根认为没必要告诉夫人自己有多喜欢那位在舞会上引起混乱的缺德年轻人。
事实上两人现在是如胶似漆。12月的某个周日,阳光明媚。在陪比格斯姨妈去教堂后,两人信步走到了恋人们常去的公园。在动物园的熊面前,亲密地谈论着将要举办的婚礼。
露西小姐偶尔拿些小面包来喂这些有趣的动物。要这么做,她得爬到它们洞穴外的墙上。珀金斯则站在下面。露西小姐分完面包之后,正要下来——但是,不知是因为胆怯还是想让年轻的珀金斯献下殷勤,她不乐意自己下来,要珀金斯帮她。
“最亲爱的约翰,”她说道,“我无论如何跳不下来。”
约翰立刻走上前去,一只手揽住露西的腰,露西一只手温柔地搭着他的肩膀。珀金斯先生抓住她另一只手说道:
“现在可以跳了。”
呼!她就跳下来了。可活泼过度、聪明过头的约翰·珀金斯帮着露西小姐一下子跳到一群人中间。这群人是——
高根夫人;
几位高根小姐;
乔治·奥古斯都·格林斯比·高根少爷,还有位男仆、一只贵宾犬、一位法语女家庭教师。他们听着这对轻率恋人间的谈情说爱已经有两三分钟了。
注释:
[1]中殿律师学院是英国伦敦四所律师学校之一,负责向英格兰及威尔士的大律师授予执业认可资格。(译注)
[2]“石”是重量单位,约为14磅或6公斤,13石约等于165斤;另,5英尺7英寸约为1.7米。(译注)
[3]半岛战争是“拿破仑战争”中最主要的一场战役,发生在“伊比利亚半岛”。交战方为西班牙帝国、葡萄牙王国、大英帝国以及法兰西第一帝国。(译注)
[4]惠灵顿是拿破仑战争时期英国将领,第21位英国首相。(译注)
[5]罗马人和萨宾人之间的和解源自罗马神话。罗马人掠夺萨宾人的妻女。若干年后萨宾人变得强大,他们欲报此仇,但是被劫的女子已为罗马人之妻,为罗马人生儿育女了,此时萨宾人打来,又势必使他们沦为孤儿寡母的惨境,因此妇女们拖儿带女地出来阻止这场亲人之间的战争。(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