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司铎洞(1)

马尔西解释说，她的家人都以为通向地道的，只有房子入口处地毯下面的那扇活板门这一个地方。但是她在藏书室发现了一本关于这个司铎洞的书。书上说还有个早得多的入口，在东翼的一个封堵了的楼梯下边。马尔西递给奥尔洛夫一只手电筒，自己也拿了一只，然后从她的衣柜里取出一把钥匙。他们穿着袜子走过狭长的走廊。三十秒钟之后，便走到另一个通道。他们穿过左手边的门，来到一座栎木楼梯前。

奥尔洛夫看得出马尔西非常激动，但同时又在竭力掩饰自己的心情，不想让他察觉。她有什么企图？她会不会在前面下了套？这样讲不通。他们已经一致同意，不管包围他们的是谁，这些人没有必要设圈套。

然后他想明白了。马尔西从来没有走过这个司铎洞。她想利用帮奥尔洛夫摆脱险境实现她大概是童年就有的抱负。她竟然还读了一本关于这个司铎洞的书，我的天哪。奥尔洛夫不觉莞尔。随后他想到，里面恐怕不怎么安全。

为时已晚。奥尔洛夫看她这股劲儿，大概以前从没这么接近过这个司铎洞。更糟糕的是，她已经不再需要他的陪伴了。

马尔西爬到楼梯的一半，掀起有铰链的四个台阶，露出一个黑洞。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打开手电筒，又关上。“准备好了吗？”

“你确定这里面安全吗？”

“绝对的。我走前面，因为我认识路，有些转弯的地方前面是死路。”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用来迷惑国王的军队。并且，因为建成司铎洞以前，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壶穴。你很难想象一个天主教家庭会承担得起建造一个一英里长的地道，是不是？在圣公会信徒的压迫下，他们的生活很拮据。”

“我对英国历史知之甚少。你上次穿过这个司铎洞是什么时候？”

“走到尽头吗？大概一个星期以前。我利用这个地洞偷偷跑出去。我就开着我的任天堂游戏机，爸爸妈妈就以为我在我的房间里。只要听见游戏的动静，他们就放心了。”

“洞里面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们上周请萨拉·比尼[65]设计翻新过，”马尔西突然发起脾气来，回答说，“你到底来还是不来？”

“还有一件事。咱们出去以后就各奔东西，可不可以？”

她“哼”了一声说：“虽然你拒绝了我的结婚提议，但你以为我是个头脑发疯的暴徒吗？”

马尔西打开手电筒，钻进狭小的入口。奥尔洛夫紧随其后。走了几秒钟，他们便发现脚下是潮湿的板岩地面。

“好了，”马尔西说，“前面不远处，地上有个洞。咱们顺着梯子下去，就能看到一条还算笔直的路。对了，你有什么打算？我是说我把你带出这里之后？我的意思是，你打算去哪儿？”

“如果今天早些时候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可能会回答你我准备去机场。我得回到俄罗斯境内。不过我决定了，我不用去送死。不了，我打算步行横穿欧洲。”

他们边说着边爬下梯子。

“你觉得需要多久？”马尔西问奥尔洛夫。

“两三个月。我到了可以去投奔薇拉·格鲁乔夫的人。也许我就可以隐匿一段时间。”

“薇拉·格鲁乔夫是谁？”

“自由民主党派政客。极少数有影响力的自由民主党派政客之一。我在监狱的时候她给我写过信。”

“她爱上你了？”

他大笑起来。“他跟你差不多大。”

马尔西和奥尔洛夫下到梯子的底部，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他们在一个挺大的洞里，能够站直身体。洞顶倒挂着一些足有人手臂长的钟乳石。脚下，奥尔洛夫能听到小溪流水的哗哗声。大约一千五百英尺以外，路的尽头是一汪浑水。

“水不是很深，”马尔西说，“喂，你觉得我哥哥这人怎么样？”她显然在试图转移话题，“你喜欢他这个人吗？”

“我们昨天才认识的。不过，也就是在昨天，他救了我的命，还为了捍卫我的名誉辞了职。更有意思的问题可能是，他怎么看我？我想他对我没什么好印象。”

“确实，不过他也不在这儿，问不了他。”

“我很欣赏他。”

“哪怕他看起来有点儿软弱？”

“你的意思是，不像个男子汉？恐怕这一品格根本不构成我评价一个人的标准。我见识过因为他人的软弱就否定其人而造成恶果的。”

“你没有机会再跟他共事实在是太可惜了。你知道吗，他也可以打一场硬仗。甚至在他没加入警队以前。那时候，我们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我妈妈虽然生活上有点儿浮夸，但却是个老派共产主义。所以即使我比哥哥小两岁，还是要一起去综合中学[66]读书。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想象在这么混乱的综合中学被别人叫‘乔纳森·哈特利-布朗’吗？但是没人拿他开过玩笑。换句话说，即使有人拿他开玩笑，我一到场，他们就会立刻闭嘴。我呢，入学一周之内，他们就只称呼我‘马尔西·布朗’了。我有一次看到哥哥抽打一个比他大一年级的学长。那个学长可是身材相当魁梧。我不记得事由了。可能是因为他弄死了一只反吐丽蝇吧。”

溪水就要没过他们的膝盖了。奥尔洛夫决定打断马尔西。

“我隐约记得你说过这下面没什么水。”

“我的意思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突然间，他们脚下的岩石下降了六英寸的高度，溪水就要没过他们的腰了。

“那你一定是隔三差五地来这里走一趟了，是不是？抓住我的手。你会游泳吗？”

“是的。谢谢你。我会游泳。我大概……一个星期来一次吧。而且上次我来的时候，水没这么深。”

一座巨大的瀑布呈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只有通过瀑布，才能继续前行。

奥尔洛夫大笑起来。“那你以前回去的时候，你父母没发现你身上有点儿湿漉漉的吗？”

“我不用一回去就先去跟他们汇报。”她回答说。

他们穿过瀑布，迎面而来一个四十五度斜坡。斜坡有十到十二英尺高，顶端在水平方向有个细长的凹陷石缝。看上去满是黏泥。

“这个你通常怎么过去？”奥尔洛夫问道。

“手指甲呗。没看起来那么难。”

“那挤过了凹陷的石缝，那边又是什么呢？”

“哦，就是条笔直的路而已。”

“往上走的路还是往下走的路？”

“都有。好吧，喂，我承认，我从来都没进来过！高兴了吧？哎，”她情绪激动起来，接着说，“我一直都想要乔纳森和我一起来，但他就是不肯。而且爸爸说了，绝对不许任何人进来——一年前，他本打算把这儿封死的。满意了吗？要不咱们现在就掉头回去？”

奥尔洛夫叹了口气，用手电筒照进那个凹陷的缺口。“你先走，如果你滑下来了我就可以在下面接住你。把你的皮带解下来。拿皮带一头缠着你的手电筒，另一头系在皮带扣上。我在这里给你照着路。”

“你——你是说你不打算让咱们两个掉头回去了？”

“告诉我，这里的确曾经是个司铎洞吗？”

“这一点是真的，我发誓。我说过，这个司铎洞的最近一期勘测报告，我们家藏书室里有一份。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测量的。有些地方有点湿滑，很危险但都是能过去的——那上面是这么说的。”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四十年前了。”

她已经在解腰带了。“对……也可能是……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我这会儿想不起来了。”

他气得咬牙切齿。“你确定百分之百没有任何危险了再从那个凹陷的石缝里穿过去。我猜前面应该还有一个山洞，坡度会比较缓和。要是前方没有稍微平坦一点的路，没哪个司铎会从这里通过。”

马尔西往上爬着，脚下滑了四次。奥尔洛夫握着她的脚踝托着她上去，直到她能抓住石缝的边缘，他才放手。马尔西向上一直爬到头探出石缝，然后打开了手电筒。

“真的！真的是一个缓坡！抓住我上来。咱们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