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琴传》里接着写道：“父母把春琴视为掌上明珠，兄妹六人之中独对她宠爱有加。无奈春琴九岁时不幸患上眼疾，不久便双目失明。父母悲痛欲绝，母亲更是哀伤到几近疯狂，怜惜女儿为何遭此横祸。春琴从此断了习舞之念，专注古琴三味线，潜心修行丝竹之道。”

传记里并没有写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春琴突患眼疾，后来听检校说春琴无论是气度还是琴艺都远超常人，可惜树大招风，一辈子两次遭人暗算，所有不幸全是由这两次暗算带来的。听检校这么说，感觉其中必有蹊跷。检校也提起失明也许是结膜炎导致。春琴从小被宠爱着长大，行为举止虽有些傲慢，却也不乏可爱，再加上生性天真烂漫，待人接物礼貌得体，对兄弟姐妹也亲亲热热，特别招长辈怜爱。但是小妹妹的乳母却不满春琴如此受宠，乃至心怀怨恨。大家都明白结膜炎是花柳病病毒入侵眼结膜引起，按检校的意思，一定是这位乳母用了什么手段让春琴遭此劫难。但这种说法究竟是证据确凿还是凭空想象，不得而知。春琴生命中最后几年脾气愈发暴躁，也许正是失明影响了性情。当然，也有可能是检校太过同情春琴，所以不知不觉开始恶意揣测他人，保姆事件恐怕只是他的臆想而已。总之此刻探求事实真相已经枉然，重要的是说明春琴九岁双目失明的事实。

前面说到“从此断了习舞之念，专注古琴三味线，潜心修行丝竹之道”，失明之后春琴只能选择精进琴艺。虽然她自己经常跟检校感慨：“其实舞蹈才是我真正的天赋所在。那些夸赞古琴和三味线技艺的，只是因为没见过我跳舞跳得有多好。如果眼睛能看见，我绝对不会选择音乐这条路。”几句话便可窥见春琴“就算不擅长也能弹得满堂彩”的自负，另外，这些也许只是春琴一时的感慨，却被检校如获至宝地铭记心中，为了美化她的形象转述时还加以修饰，崇拜之情不言自明。

前文提到的在荻茶屋住的老妇名叫鸣泽照，是生田流的勾当，曾经贴身侍奉晚年的春琴和温井检校。据她说，春琴师傅舞跳得是很好，但是从五六岁开始就已经跟着春松检校学习古琴和三味线，一直不曾懈怠，所以并不是双目失明之后才开始修行丝竹之道。富家小姐们年幼时便开始接触各种风雅趣味，这也是那个时代的习惯。师傅天赋惊人，像《残月》这种高难度的曲子，十岁的她只听一遍便能拿起三味线自己弹，这种水平已然不是凡夫俗子可以企及。双目失明之后别无选择，只得愈发专注于丝竹之道，可以说每一次弹拨都倾注了她的灵魂。听起来老妇的说法更可信，春琴的才华其实一开始就在音乐上，至于舞蹈造诣有多深，只能打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