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终南别业[1]

王维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2]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3]

◎注讲

[1]诗题一作《初至山中》，一作《入山寄城中故人》。终南别业是长安附近终南山的一处别墅，即辋川别墅，原本属于宋之问，后被王维购得。辋川是唐代长安极著名的风景区，从日本圣福寺所藏的唐代《辋川图》来看，辋川秀美的山川里有着相当规模的建筑群，是极奢华的富人别墅区。不仅如此，辋川还有便利的交通环境，距离长安不过40公里，很适合半官半隐的休闲生活。

另一方面，当时的别墅和现代别墅有一点很不同的地方，它不仅仅是山清水秀中的一所豪宅，而且是依庄园而建的、带有相当的生产性质的住所。我们看王维《辋川集》一首《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这也是王维的一首名作，从中我们哪里读得出来，这个饱含禅意的辛夷坞其实是庄园里一个出产经济作物、能给王维带来收入的地方。另一首同样著名的《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这样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其实是一个麋鹿养殖所，是一个为这位似乎毫无人间烟火气的诗人赚取实实在在的利润的地方，这样的别墅是从汉魏时代的庄园经济演变而来的，不能以今天的眼光视之。

[2]道：这里的“道”并不是指道家或道教，而是指佛教。佛教在东汉时期初传中土，而东汉正是一个谶纬盛行、鬼神遍地的朝代，时人把佛教归入道术。这个道术的意思不是道家之术，而近乎于方术，学佛叫作学道，譬如《四十二章经》里佛门自称“释道”。及至魏晋，人们也常把佛与道一同列为道家，以和儒家相区别。僧人原本亦自称“贫道”，意思是不成器的修道之人，是个自谦之辞。《六祖坛经》里，慧能大师在大梵寺讲堂说法，座下有“僧尼、道俗一万余人”，这里的“道”指的就是佛门僧侣。

[3]值：遇到。

◆名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