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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条人:燃烧的活祭

文/李希园

2013年2月19日,失踪20天的加拿大华裔女生蓝可儿,在洛杉矶塞西尔酒店顶楼的水箱中被发现,遗体头下脚上。这家酒店此前已经发生过多起诡异命案,而酒店视频监控更显示,蓝可儿在电梯中有一连串令人无法理解的怪异动作。此案遂为世界瞩目。

最大的嫌疑,指向了一名去年12月入住酒店的男住客,一位黑金属摇滚音乐人,警方指他在蓝失踪前的1月28日发布之前在酒店遇害的女星照片,又声称自己有“新任务”,他的facebook也有多张邪教照片。

另有网民指,蓝可儿伏尸的酒店水塔,有奇怪符号,属于一个名叫撒旦教的神秘邪教,该邪教一直活跃于洛杉矶,流行头下脚上的“活人祭祀”,与蓝可儿伏尸姿势相似。尽管警方最终对此案作了“溺亡”的结论,但并不能平息各方质疑。

人形柳条笼

其实,“活人祭祀”并非这个邪教原创,这是源自远古的神秘祭典,在世界各个民族都有。在西方世界,最为著名,也最血腥恐怖的活人祭祀,是古代凯尔特人德鲁伊教的“人形柳条笼”活祭。

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电影《柳条人》,讲述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公元前55年,凯撒大帝记录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异教徒处决仪式:古凯尔特人用柳条制成人形模型,大概有6.7米高,受刑者是盗贼和战俘,他们和牲畜一起被绑在柳条人里面,一并点燃。

这不单是献祭活动,同时也是一种表演和公开展示。几个小时过去了,引火物烧尽后,火舌开始侵蚀支架。劈啪作响,热浪滚滚,皮肉燃烧的味道将带来滋养万物的雨水,牺牲者越挣扎痛苦,围观者们越为之痴狂。

没有人确切知道古凯尔特人如何建造柳条人,但它的设计必须足够牢固以支撑人和牲畜祭品的重量。焚烧柳条人的目的,是为了取悦凯尔特神明和观礼的人们,火焰在夜空中窜动,就像国庆日时,你不希望烟花只持续五分钟,古凯尔特人也不愿意焚烧中的柳条人,在几分钟之内就倒塌。

为此,他们用极易燃的灌木和茅草来包裹,砍下树干做成支架和圆柱。柳条人的枝干决定它能够承受的重量,树枝做的腿,将保证整个结构不会倒在火堆里,火焰开始从外到内的吞噬木头,沿着极易燃的茅草外壳迅速上升,火海淹没了献祭者,火势席卷一切。

晦暗不明的蛮族世界

在远古的欧洲,与希腊罗马文明圈相对应,并存着一个幅员广袤而晦暗不明的蛮族世界。由于其处在历史舞台的中心以外,素不为人关注,而它却是欧洲古代历史实实在在的组成部分。

凯尔特人就是其中一支影响深远的蛮族。从大约公元前2000年中叶起,直至公元前1世纪末,凯尔特人曾相继活跃并逐渐散布于中欧、西欧、南欧乃至小亚细亚。

大约公元前3世纪中叶,其地域扩张达于极点,他们广布于西起爱尔兰、不列颠,东抵喀尔巴阡山脉、波希米亚,西南至伊比利亚半岛,东南远达小亚细亚(安纳托利亚)中部的辽阔区域内。而后伴随着罗马帝国的强盛和扩张,以及日耳曼部落大规模迁移所形成的北向和西向压力,凯尔特人逐渐衰落。

如今人们对于凯尔特人的了解,大体依赖于出土文物,以及希腊罗马学者留下的文献,他们记录了凯尔特部落世代口耳相传的神话传奇。

在凯尔特人的发展活动中,其中一支作为代表知识和权威的力量被推崇膜拜。在罗马征服高卢之前,凡是有一些地位和身份的高卢人,都分属于两个阶层:一个是德鲁伊祭司阶层,另一个是骑士阶层。

在满月的第六日收割橡果

德鲁伊祭司正是凯尔特人“人形柳条笼”祭祀的主持者。根据恺撒的描述,德鲁伊“拥有超部落的组织性,并且对解决各地区之间的纠纷具有影响力”,是知识和权威的结合,是一个独具特征的祭司阶层。

他们在高卢人中声望很高,负责裁判几乎所有的公私纠纷、关于犯罪或杀害的行为是否成立、遗产或地界的诉讼是否进行等等。无论是个人还是团体,不服从他们的裁定,就不准这些人参加祭祀活动,这是最严厉的惩罚。

德鲁伊祭司宣扬,他们的启蒙人是“德鲁伊”(Druids),他们坚守“灵魂不灭”的信仰,并让人们知道,他们无所不知,甚至知道地球、宇宙的大小形状,天空、星辰的运动,以及神灵发布的所有旨意等。

德鲁伊祭司还认为,通过杀生献祭,可以取得神灵的格外恩宠,以及净化死者、生者灵魂的作用。罗马人的记载显示,在德鲁伊的祭典活动中,教士们会在满月的第六日收割橡果,在这过程中橡果不能堕地,并要盛在纯白的布里。

然后,他们会牺牲两头白色公牛,再举行宴会。他们有时也会献祭牲人,通常这些牲人都是犯人,但如果实在没有的话,就会在平民中挑选。受难者或被关在木笼里活活烧死,或用木柱刺穿,或用利器插死,或用乱箭射死。

三重死亡

德鲁伊的活人祭典中,最神圣的是所谓“三重死亡”,只有被挑选成为德鲁伊王子的人,才可接受这个仪式,而凯尔特人的观念,被这样的仪式挑中,是无上的荣光。

牲人在死之前,会先吃撒有橡果的烤大麦饼。然后被斧头打晕,再用由动物肌肉扎成的、有三个结的绳子将其勒死,同时割开其喉咙,再面朝下地将牲人放在四尺深的水里,表示最后是淹死的。罗马古典作家们对德鲁伊评价不一,有人称赞他们是自然哲学家,是宣扬灵魂轮回的智者,也有人认为德鲁伊进行“活人祭”,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也许这两个评价并不矛盾,但在公元前后已相对文明开化的罗马社会主流价值观审视之下,以活人祭祀无疑是野蛮和残忍的。

根据奥古斯都颁布的法令,居住于高卢行省的罗马公民,不得举行德鲁伊教的“活人祭”仪式。苏维托尼乌斯记载,克劳狄统治时期,下令“彻底废除了这种残酷的、不人道的仪式”。

罗马人自己记载说:在野蛮的德鲁伊人多次拒绝了罗马人停止此类祭奠的命令后,被激怒了的罗马皇帝,派出军团一举消灭了德鲁伊的世界。不过,罗马人并没有强行彻底取缔这一传统宗教,而是对其进行了改造更新,赋予其新的罗马宗教元素。高卢人由此顺利接受了罗马帝国文化,渐渐趋向开化。

共命人

其实,活人祭并不仅仅是古凯尔特人的独创,在世界各地的原始宗教中,都有过杀生祭祀。最早的活人献祭证据,或可追溯到一万年前的土耳其东南部,在一处祭坛后面,考古人员发掘出了400多具人体遗骨,祭坛上还有残留的人类血红素结晶。

早期的人类世界与众神息息相关,他们相信万物都有众神主宰,神祗稍有不悦,人就会一命呜呼。正因此,虽然人们知道生命是最宝贵的财产,但当有所求于众神时,就会以人的性命贿赂众神,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愿望:促进作物生长,巩固权利,祈求战争胜利,求雨……

在古代西藏,吐蕃早期王室丧葬仪式中,曾出现过一种名叫“共命人”的祭祀仪轨。据古籍《册府元龟》记载:“其臣与君自为友,号曰‘共命人’。其数不过五人,死之日,共命人皆日夜纵酒,葬日于脚下针,血尽乃死,便以殉葬。又有亲信人,用刀当脑缝锯,亦有将四尺木大如指,刺两肋下。”

据这段文字,“共命人”其实就是殉葬者,但这是一种高端葬仪,只有王室贵族才配享有。吐蕃人认为,生死是一个连续的事件,一个人的出生、成长、死亡并没有根本性的区别,只是生活形式的不同。并且,吐蕃人还认为,死者要靠活人,通过葬礼才能除去所有的险阻。

这样,“共命人”就成了死者到另一世界继续幸福生活的引导者。事实上,身为贵族被吐蕃王室选中为“共命人”,在吐蕃人看来是极高的荣耀,这远非汉地的殉葬奴隶可比。

菩萨人

公元7世纪以来,佛教陆续传入藏区,作为异族文化的佛教,自此与本土宗教苯教展开了殊死斗争,在这场佛苯之争中,佛教是最终的胜利者,它同时也改变了吐蕃人的祭祀仪式。

由于佛教一向秉承不杀生,于是吐蕃古老祭仪中的“共命人”等活生生、血淋淋的血祭仪式,就被“模拟血祭”取代了。如藏区有的地方,有所谓“菩萨牛”、“菩萨羊”,这些牲畜在祭祀仪式以后,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宰杀,而是放之郊野,任其自生自灭。

菩萨牛、菩萨羊之外,甚至还有“菩萨人”。菩萨人在每年藏历二月的送魔出现,这是对“共命人”活人祭祀的取代。他们跟菩萨牛、菩萨羊一样,在祭祀中不再被杀死,而是被流放,或是限定时间流放,然后等待回归。甚至有一部分人专职充当“菩萨人”,重复在各个祭祀活动中扮演祭祀物。

时至今日,尽管也有个别疑似活人祭祀存在,如蓝可儿案,但大多数曾经有过活祭的原始宗教,也早已改弦更张,比如海地的巫毒教。这是海地两大官方信仰之一,当地每年都会为了庆祝巫毒节而放假一天。2006年,海地政府将巫毒教定为官方宗教。

在海地,有时在夜深人静时,会听到远处水中传来的声音:那是巫毒教人正在击鼓。巫毒教崇拜鬼神和符咒,海地的巫毒信仰,源自西非的贝宁。据说那里每家都有祭祀祖灵用的铁祭坛,17—19世纪奴隶的买卖,使得贝宁巫毒教流向了南美的海地、巴西。

巫毒(Voodoo)的本意为灵魂,这是一种自然信仰,但传到南美后,由于它结合了非洲、西印度群岛印第安原始宗教特点,又杂糅了天主教的仪式和圣礼,就显得特别诡异了。

并且,它也确实和其他宗教有些区别,它是一种建立于恐惧之上的信仰。其主要教义是:现存的天下万物,都不过是一种表象,其背后还有更重要的灵魂力量在活动。这个灵魂世界的首领,是一个名叫力格巴的神。其他还有主管死亡,生育,爱情,妒忌和报复等神多人。巫师和术士则是人与神的媒介。

相传巫毒教常召唤邪灵,以人偶当咒诅道具,在夜晚进行血腥仪式。海地的巫毒传说更是骇人,未经证实的传闻称,巫毒法师(Papa Nebo死亡之父)会用萃取自河豚的毒素,令活人呈现假死状态,随后再唤醒这些丧失意识的活人,驱使他们服侍法师。这显然是古老活祭的余响。

在海地圣水镇举行的年度庆典上,数以百计的巫毒教徒聚集在瀑布下沐浴。有许多海地人至今相信,如果不参加巫毒教的祭礼,便难免被其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