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徐树铮诱杀陆建章
广东政府已经成立，把广东城外的土敏土厂（水泥厂）暂时当作办公处，政务总裁唐继尧、伍廷芳、林葆怿、陆荣廷、岑春煊联名发出通电：
查本军政府组织大纲，以由国会非常会议选出之政务总裁七人，组织政务会议，行使其职权。现除唐少川、孙中山两总裁，因交通阻碍，未接有就职通告，经派员敦促外，计就职总裁，已居过半数。当此北庭狡谋愈肆，暴力横施，大局阽危，民命无托，护法进行，刻不容缓，谨于本月五日，宣布中华民国军政府依法成立，即开政务会议，特此通告。
自从军政府成立以后，调兵遣将更加方便，有的攻打福建，有的攻打湖南，有的攻打琼崖，井然有序。北方援粤总司令张怀芝统率炮步兵二十营，由山东途径湖北前往江西，最后驻扎在江西樟树镇，想要攻打广东。结果广东军先发制人，进攻江西边境，把虔南县城占去了，后来又被江西军收复。张怀芝正打算进兵广东，偏偏这个时候生了病，只好停止进兵，回到汉口养病。
就在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当时炳威将军陆建章，就是以前镇守陕西，后来被陈树藩赶走了的将军，他痛恨段祺瑞袒护陈树藩，把自己赶了出去，弄得自己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看到冯、段掐架，他马上就联合冯一起抗拒段，跑到江西、湖北动员议和，暗地里为冯国璋效力，牵制段祺瑞。冯国璋也给了他一点好处，封他做了炳威将军。段派当然不会放过和他们作对的人，尤其是徐树铮，一直想着怎么搞垮陆建章。
当时徐树铮是奉军的副司令，来往北京和天津之间。徐树铮听说陆建章住在津门，鼓动奉军驻津司令部停战言和，于是派人调查，发现确有此事，顿时气得他怒发冲冠，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剥了这个陆将军。当下他便邀请陆建章到司令部，说是商量军情，暗地里却埋伏着刽子手，要送他归西。陆建章接到邀请函后，心想徐树铮虽然恨自己，但估计他不敢明目张胆害自己，所以就应邀去了。
徐树铮高兴地出门迎接，宴请款待。陪坐都是奉军军官或者是徐树铮的亲信，吃饭的时候也没谈什么军务，就猜拳喝酒，玩得很开心。到酒席散了，徐树铮起身对陆建章说：“陆兄，我这里有个花园，风景很好，我们去看看吧，就当放松放松。”陆建章不知道这里有陷阱，呆头呆脑地就跟着就去了。刚进花园，徐树铮就把园门一关，换上了一副凶恶的嘴脸，指着陆建章问：“你知罪吗？”陆建章惊讶看着他说：“奇怪，我有什么罪？”徐树铮接着说：“你甘愿做南军的走狗，东奔西走，动员议和，破坏内阁政策，还说没有罪？”陆建章觉得无辜，反驳道：“同胞相残，主和已不是坏事，再说了主张议和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凭什么只怪我？”徐树铮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叫人把他绑在树上，陆建章觉得他这是要来真的啊，就连忙求饶，希望他放过自己。但是徐树铮杀他的心意已经很坚决，掏出腰里的手枪，对着脑门就是一枪，便送这位陆将军见阎王去了。设陷阱拔掉这颗眼中钉后，徐树铮还恶人先告状，致电国务院和陆军部：
迭据本军各将领先后面陈，屡有自称陆将军名建章者，诡秘勾结，出言煽惑等情，历经树铮剀切指示，勿为所动，昨前两日，该员又复面访本军驻津司令部各处人员，肆意簧鼓，摇惑军心。经各员即向树铮陈明一切，树铮犹以为或系不肖党徒，蓄意勾煽之所为，陆将军未必谬妄至此。
讵该员又函致树铮，谓树铮，曾有电话约到彼寓握谈。查其函中所指时限，树铮尚未出京，深堪诧异。今午姑复函请其来晤，坐甫定，满口痛骂，皆破坏大局之言。树铮婉转劝告，并晓以国家危难，务敦同胞气谊，不可自操同室之戈。彼则云我已抱定宗旨，国家存亡，在所不顾，非联合军队，推倒现在内阁，不足消胸中之气。树铮即又厉声正告，以彼在军资格，正应为国家出力，何故倒行逆施如此？纵不为国家计，宁不为自身子孙计乎？彼见树铮变颜相戒，又言：“若然，即请台端听信鄙计，联合军队，拥段推冯，鄙人当为效力奔走。鄙人不敏，现在鲁、皖、陕、豫境内，尚有部众两万余人，即令受公节制如何”云云。
树铮窃念该员勾煽军队，联结土匪，扰害鲁、皖、陕、豫诸省秩序，久有所闻，今竟公然大言，颠倒播弄，宁倾覆国家而不悟，殊属军中蟊贼，不早消除，必贻后戚，当令就地枪决，冀为国家去一害群之马，免滋隐患。除将该员尸身验明棺殓，妥予掩埋，听候该家属领葬外，谨此陈报，请予褫夺该员军职，用昭法典。伏候鉴核施行。
心狠手辣的徐树铮，擅自把陆建章枪毙了不说，还倒打一耙，说得好像跟立功了一样，真是只手遮天，可笑之极。国务总理段祺瑞、陆军总长段芝贵得到徐树铮的报告后，又惊讶又兴奋，连忙想办法为他解围，把以前张怀芝、倪嗣冲、陈树藩、卢永祥等人弹劾他的文书全部翻了出来，和徐树铮的电文一起交到总统府，请求办理。冯总统长叹了几声，心想人死不能复生，想要责怪徐树铮，又害怕得罪段祺瑞，掀起矛盾，没办法只好下令说：
前据张怀芝、倪嗣冲、陈树藩、卢永祥等，先后报称陆建章迭在山东、安徽、陕西等处，勾结土匪，煽惑军队，希图倡乱，近复在沪勾结乱党，当由国务院电饬拿办。兹据国务总理转呈，据奉军副司令徐树铮电称，陆建章由沪到津，复来营煽惑，当经拿获枪决等语。陆建章身为军官，竟敢到处煽惑军队，勾结土匪，按照惩治盗匪条例，均应立即正法。现既拿获枪决，着即褫夺军职勋位勋章，以昭法典。此令。
电报发出去后，冯国璋越来越仇视段派，发誓跟他们势不两立。不过陆建章也不是什么好人，无恶不作。袁世凯在位的时候，曾经委任他为军警执法处处长。他按照袁世凯的指示，一味地侦查反对党，抓到一个杀一个，抓到两个杀一双。有时候有人谎报他人通敌，他也不调查清楚，抓到就杀。后来为了掩人耳目，他又邀请举报的人喝酒，吃得正开心呢，突然就提到谎报的事，二话不说就拉出去枪毙，或者欢送出门，冷不丁地从背后开一枪，杀人灭口。他居住的院子里，动不动就尸体堆积成山，所以人们收到他的请柬都很害怕。因为他杀人如麻，大家就给了他一个外号叫“屠夫”。这次徐树铮诱杀他，虽然有点冤屈，但终究是为民除害，他算是遭到报应了。
徐树铮诱杀陆建章，出了一口恶气，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却因此多了一个仇家。陆建章的妻子冯氏，是旅长冯玉祥的姑母，听说丈夫被杀了，悲痛欲绝，哭着喊着让冯玉祥为他姑父报仇。冯家是安徽的名门望族，他的父亲是前清的直隶候补知府。冯玉祥小时候曾经在教会读书，成为了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后来，他被保定军官学校报送到武卫右军听候差遣。浙江督军杨善德答应帮他出人头地，于是把他推荐给了段祺瑞。段祺瑞觉得冯很普通平常，也就没重用。后来慢慢两人就疏远了，冯玉祥离开段氏，自寻出路去了。这就是为什么虽然他是安徽人，但没有归顺皖派的原因。
后来，在陆建章的帮助下，冯玉祥从带领几百人的管带，升迁为统率两千人的营长。民国二年，第二师、三师、四师、六师、七师被调到湖北、湖南、江苏、安徽等地，北洋防务空虚，袁世凯招募新兵，组编十多个混成旅，冯玉祥为陆军第十六混成旅旅长，第二年，拔营南下驻扎武袕。到了段祺瑞第三次组阁，派冯玉祥率军援助福建，后来又改命他援助湖北。冯玉祥本来不愿意依附段派，所以观望不前，并且有意服从冯总统，曾经出发通告，请求罢兵，还说总统力主和平，我奉命讨伐也是被逼无奈。段祺瑞因为他拥兵自重，不方便急着对付，打算以后再收拾他。
谁知道这次陆建章被杀了，冯玉祥顾念亲戚情谊，当然不爽，再加上姑母冯氏每天哭着让他报仇，冯玉祥也不禁呜咽说道：“姑父平时的作风我一直反对，多次劝他收敛一下，他就是不听，结果现在被仇家陷害，冤死在小小的徐树铮手上。那徐树铮仗着段祺瑞，目无王法，滥杀无辜，我要是不替姑父报仇，怎么对得起亲戚一场？只是，我现在部下只有几千人，根本不是段祺瑞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只能等待时机，现在不宜轻举妄动。”他姑母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只能这样了，只好抹眼泪走了。
冯玉祥经过这次变故，彻底和段内阁决裂，宣布独立。部下副官李铭钟，团长杨贵堂、何乃忠等都愿意为他效力，从此段总理又多了一个敌人，不得不多加防备。
却说湖南还没有平定，福建军又吃了败仗，龙裕光孤军坚守琼崖，阵地已经丢了一大半，苦苦期盼援粤总司令张怀芝进攻广东，让广东军回防，自己这里或许能解围，谁知道张怀芝却病倒在汉口，一直不见好转。驻留在江西的张军转移到了醴陵，整天逍遥快活，军纪涣散。这一切被南军间谍看在眼里，南军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偷偷从攸县进兵，突然袭击醴陵。张军数十营猝不及防，仓皇溃逃，吓得在汉口养病的张司令出了一身冷汗，一溜烟地跑回了北方。张怀芝不免觉得惭愧，情愿放弃权利，辞去山东督军。琼州的守军眼巴巴地盼了好久，还是不见广东军撤退，实在守不住了，只好弃城向北逃窜。自此，段氏平南的政策算是彻底失败了。
段氏背后的徐树铮收到战败的消息后，肺都气炸了。他本想推倒冯国璋后，奉段祺瑞为总统，再举荐张作霖做副总统，所以才请张大帅帮忙，共谋大事。只是段祺瑞认为南方还没有平定，威望还不够，时机不成熟，不肯答应。所以，徐树铮对平南政策非常重视，怎么借钱，怎么调兵，多半是徐树铮的主意。偏偏天不遂人愿，好事多磨，他当然气急败坏。徐树铮思前想后，平南政策没能奏效，肯定是冯派暗中阻碍，才导致失败。所以徐树铮想用一招釜底抽薪，打算除掉冯国璋，拥护段总理为总统，然后才能令出必行，军心一致，平定南方就易如反掌了。
于是，徐树铮把军事暂时搁浅，一心一意动员议员，组合政党，打算组成新国会，为选举总统做准备。好在各种借款还有剩余，可以用来拉拢人心。当时，帝制余孽梁士诒、包办王揖唐乘机出头，愿意做徐树铮的帮手，渐渐三五成群，拉帮结派，凑齐了一百多人拥戴老段，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安福党”。这里面人物究竟有几个人是真心为国，还有待考证。
民国七年七月十三号召集新国会，按期开会。第一个问题就是选举总统。原本冯总统只是代任，任期只有一年，他从民国六年八月一号入京就职，到七年八月，任期已经满了，按理应该卸职另选，所以召集新国会的命令，应该由冯总统亲自颁布。冯国璋也不是不想连任，但有段派从中作梗，知道连任没有希望。他唯一要求就是能和老段一起离开，当初一起登台，这次也要一同离去，要是自己退位，段氏却继任，怎么能甘心呢？于是冯国璋暗中嘱咐同党，想办法阻止段氏继任。江苏督军李纯、第三师师长吴佩孚，受冯国璋指示，一再通电主张议和。还有直隶督军兼四省巡阅使曹锟，也开督军会议，不愿意拥护段祺瑞。张作霖要做副总统，各督军都不赞成，就是段派里的人，除了徐树铮之外大部分都反对，所以张大帅心里不舒坦，不肯全力效忠段祺瑞。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新国会议员汇聚一堂，很快就要开会了。冯总统为了以防不测，特地发了一篇电文，看着好像都是引咎自责的话，其实是阻挠段祺瑞当选，给议员施加压力。段祺瑞主战，冯国璋主和，战争一向被人民深恶痛绝，和平一直都被人民向往，电文里多次提到和平统一，无非是想声明自己的本意，把这次调兵遣将、借款镇压、残害同胞、毒害百姓的罪过都推给了段祺瑞，好让国会议员迫于舆论压力，放弃选择段祺瑞。他还直言提出，让议员们摸着良心，公举爱好和平统一的总统，这不是明摆着反对段祺瑞吗？是个人都能看清楚。
冯国璋发电后过了几天，南方也陆续发电告知，电文内容和冯总统不谋而合，怎么会这么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