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交通工具大观
出门必须依靠交通工具,交通工具的作用有两种,一是表明身份,二是实用。当然,在现实生活中,许多交通工具都同时兼有两种性质,即表明使用者的身份,也解决了旅行的问题。下面,我们按照交通工具的种类来分别介绍一下。
一、车
古今一理,乘坐什么车也是身份的一种象征。在官本位的中国社会,车之形制的重要性就更突出了。在朝廷和官府中,车的使用有礼仪用车和日常用车两种。按照规定,天子之车有“五辂”,即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这些车形制上基本差不多,只是装潢、颜色及图案上有所不同罢了。在不同的场合所乘的车也不同。这五种车都套六匹马,很气派,但主要是用在礼仪方面。此外,还有白鹭车、鸾旗车、辟恶车、轩车、豹尾车、黄钺车、指南车、记里鼓车等。这些车都是仪仗车,皇帝出行时根据目的不同而安排不同的车,太烦琐,我们姑且不论。
皇后的车有重翟、厌翟、翟车、安车、四望车、金根车六种。太子有车四种,其他大臣王爷按照级别各自给配车。
隋朝的官员一般都是犊车,即牛车,唐朝时则改乘马车,而牛车基本上为女性专用,因为牛车稳而安全。同样是牛车,装饰上却大有区别。唐玄宗时,杨贵妃受宠,无论哪方面都要压人一头。“贵妃姊妹,竞车服,为一犊车,饰以金翠,缀以珠玉。一车之费,不下数十万贯。”(《明皇杂录》卷下)装饰一辆牛车竟然花费数十万贯,那么,这辆车的造价绝不在现代的“奔驰”“宝马”之下。白居易《卖炭翁》中那个老头赶的牛车,恐怕只能勉强维持使用,一定是俗语所说的“老牛破车疙瘩套”了。
日常生活中,还有马车、驴车、驼车等。从所有制形式来看,有官车和私车两种。度支和司农部门购置配备的车属于官车,各州县衙门也有一定数量的官车。如果运输任务繁忙,官车不够用,也向民间雇佣私人车辆。每天大约要付给三尺绢或35文钱的费用。私人没有车而又非用不可时,则只有借或租了。中唐诗人孟郊就连牛车都没有,搬家时便向人借。《借车》诗中说:“借车载家具,家具少于车。”(《孟东野诗集》卷九)
此外,也有私人租车的。五代后周时期,“晋州女道士崔练师,忘其名,莫知所造何道。置辎车一乘,佣而自给。或立小小阴功,人亦不觉。一旦,车于路碾杀一小儿。其父母诉官,追摄驾车之夫,械之,欲以其牛车偿死儿之家。其人曰:此物是崔练师处租来。官司召练师,并系之。”
所谓的“辎车”是就货车。这一时期最混乱,战争频繁,民不聊生。这位连名字都没留下来的崔练师可能不是一个真正意义的道士,而是借此身份来逃避世俗纠缠和繁重的赋税,所以人们不知道她修炼的是哪个门派。她只准备一辆辎车,靠出租此车的租金来维持生计,恐怕也就勉强糊口吧。租用她车的车夫在路上轧死一个小孩,被官府抓去,因为是她的车,便把她也召去并上了绑绳。这是一个可怜的以车为资本谋生的女性。
由于车是陆地最主要的运输工具,需求量比较大,故还出现了专门造车的作坊。
上都通化门长店,多是车工之所居也。广备其材,募人集车。轮辕辐毂,皆有定价。每治片辋,通凿三窍,悬钱百文,虽敏手健力,器用利锐者,日止一二而已。(《集异记·奚乐山》)
这个长店是专门组装车的地方,各种零件齐全。一片车辋凿三个透眼,就一百文工钱,有计件工资的性质。如此看来,车的造价是相当高的,难怪孟郊连一辆车也买不起。
人乘坐的车已经不少,陆地运输货物则全用车,因此车的用量非常大。车又很占面积,于是便出现了专门的车坊,存放临时停的车辆,类似现代的存车处或存车场。有人修建豪华的车坊租赁出去挣钱,这当然都是有一定势力的人了。
二、马和驴
唐代人出行最方便的还是骑马或骑驴。车太麻烦,而骑马就方便多了。到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除特殊的仪式之外,人们基本上都是骑马而很少乘车。《旧唐书·舆服志》卷四十五载:“自高宗不喜乘辂,每有大典,则御辇以来往。爰洎则天以后,遂以为常。玄宗又以辇不中礼,废而不用。开元十一年冬,将有事于南郊乘辂而往,礼毕,骑而还。自此,行幸及郊祀等,事无远近,皆骑。”唐玄宗是个有开创性格的人,不拘古礼,以实用方便为尚。在到南郊进行大典时,乘车而去,骑马而返。其后,便以骑马为常,而皇帝仪仗用车基本上都成了摆设。
皇帝如此,百官仿效,很快便影响到整个社会,于是“其士庶有衣冠亲迎者,亦时以服箱充驭。在于他事,无复乘车,贵贱所通,鞍马而已。”
不但男人骑马,开元之后,女人也多有骑马者。这也是从宫中流传到社会上的。同是《旧唐书·舆服志》卷四十五说:
开元初,从驾宫人骑马者皆著胡帽,靓妆露面,无复障蔽。士庶之家,又相仿效,帷帽之制,绝不行用。俄又露髻驰骋,或有著丈夫衣服靴衫,而尊卑内外,斯一贯矣。
先是宫人骑马,外面的士庶女性跟着仿效,最后,无论宫内宫外,无论尊卑,都一样了。
杨贵妃姊妹都爱骑马,传世画卷《虢国夫人游春图》便是最好的说明。但从总的趋势来说,唐代人如果夫妻同时出游,还是男人骑马,女人坐车的多。唐玄宗带杨贵妃去赏牡丹花时,玄宗骑名马“照夜白”,杨贵妃便是乘辇跟随。
马及鞍鞯辔头的好坏,往往是主人身份的象征,有点像现代坐什么品牌的车似的。唐代出了许多名马,最著名的是唐太宗的“六骏”。此外,代宗皇帝赐给郭子仪的九花虬,也是百年难遇的宝马。
因为马是最重要的出行工具,故多有爱马者。唐穆宗便很爱马,当太子时,曾暗示羽林将军李听将其宝马献给自己,可李听没有给。其后,当他即皇帝位以后,便发生这样的故事:
李听为羽林将军,有名马。穆皇在东宫,讽听献之,听以总兵不从。及即位太原,拟帅皆不允,谓宰臣曰:“李听为羽林将军,不与朕马,是必可任。”遂降制。(《南部新书》甲卷,《说库》上册)
从这件事看,唐穆宗不失为一个明白人。
一般的马从特点品种等方面还有许多名目。最常见的有果下马、蜀马、草马、胡马、款段马、打球马等。果下马个头最小,与大羊差不多,用来拉羊车,多为女性所骑。电视剧《戏说乾隆》中春喜骑的马可能就是果下马。款段马也是低等马,但此马走路稳,多为文士所骑。如王维给孟浩然画的像中,孟浩然骑的就是款段马。
骑马很明显比骑驴高贵,因此人们都尽可能骑马而不愿意骑驴。就连进京考试的举子们也摆阔骑起马来,而且马的档次越来越高,相互攀比。不但造成交通紧张,而且也影响社会风气,致使主考官产生反感。“咸通末,执政病举人仆马大盛,奏请进士并乘驴。郑光业躯干伟大,或嘲曰:今年敕下尽骑驴,短辔长楸满九衢。清瘦儿郎犹自可,就中愁杀郑昌图。”(王定保《摭言》,《说库》上册)居然采取行政命令的手段,命令所有的举子全部骑驴。
驴比马等级低,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因其价格比马便宜得多,一般来说,骑驴就比骑马身份低一些。《太平广记》卷十六载,破落户杜子春“衣服车马,易贵从贱。去马而驴,去驴而徒。”由骑马变成骑驴,后来连驴也没有,居然徒步行走。这位杜子春也够惨的了。
前文提到,举子进京赶路需要脚力,三六九等分明。钱多的骑马,钱少的骑驴,再少的兄弟三人“共有一驴赴京”(《云溪友议》),实在没钱的便用两条腿量,元和十一年进士及第的福建人周匡物,从福建到长安,便徒步几千里,其苦可以想象。
贫穷的诗人也骑驴,杜甫、贾岛、李贺都骑驴,杜甫活了不到60岁竟“骑驴三十载,旅居京华春”,也挺凄苦的。
驿馆中也备有官驴,按照使者的级别配备,是供女眷骑或驮东西的。大致来说,一品官给十五头,二品十头。依次递减,最小的九品官给两头。驿馆中的驴不够用时,也可向地方上摊派,但给一定的报酬。《唐律》规定,官方用私驴每天的佣金是三尺绢。私人如果需要而自己没有驴,也可以花钱雇驴或租赁。据日本和尚圆仁《入唐求法寻行礼记》卷一说:“驴一头行二十里,工钱50文。”那是唐文宗时,地区是在海州。可知当时有计算里程收费的,可算是“计程驴”或称作“出租驴”。
有人雇驴,于是便产生专门养驴出租的专业户,当时叫“赁驴小儿”。据《续玄怪录》载:马震在长安平康里住店。一天,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见一赁驴小儿云:适有一夫人,自东市赁某驴,至此入宅,未还赁价。”可知这个小儿出租驴的地点是在东市。以此来推测,西市等一些闹市区可能也有这种业务。
除骑马、骑驴外,也有骑骆驼、骑大象的。但这些都是个别的,古代文献中所见不多,故不费辞。
最后顺便提一句,唐代的交通规则便是右侧通行了,《唐语林》卷八说:“人道尚右,以右为尊。”(《说库》上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