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云头雨足美人腰(5)
“你抓疼我了!”我为他眼里那种执着的狂热感到些微害怕!面前之人,真是那朵我所见的静待春风的桃花么?不过,这刹那间的想法飞快地被我摒弃,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我自己也说不情的懵懂情绪。
他歉然地放开我,兴奋地来回走动着,喜上眉梢地对我说:“如果没有兵符,烈日营就不在施相掌控之中,只余下京畿守备三万,这便好办多了!算算时日,太子殿下也应该从北泽城回到渔阳与我会合了,若是他已经成功说服北泽王,就等于拥有了五万兵力,只要烈日营与焰月营不被调动,从北泽城到京师也只有五日,一旦发生事变,救援还来得及!”
“可是,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兵符?”看他喜形于色,像个孩童一般,藏不住话的我真不忍泼他冷水。“万一他要是有兵符呢?”
“不可能的,据我所知,自大将军失踪后,兵符就再也没出现过,这是焰国朝庭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他颇为自信地笑言,胸有成竹。
“大将军?”我狐疑地低声问,心想不是已有左将军和右将军了吗?怎么又钻出一个名号响亮的人物来?
“噢,是这样的。自十年前与纱国联手大败蛮疆之后,皇上便封当时的威勇将军华峰为焰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大将军,掌御至高无上的兵符,全权统管烈日营及焰月营。但,蛮疆之役后没几年,大将军便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兵符也由此丢失,成了焰国一大不解的迷案。也就是这样,烈日营与焰月营就分别由大将军的麾下的两位将军一直掌管到现在。如没有兵符或者天子亲自驾临,不可能调动他们。”
听了这话,我略略放下心来。“这样对你岂不是大大有利?”
“算是这样吧!”总算,他的表情松了下来,润如玉泽的脸疲惫初现。
“时间不早了,还是早早歇下吧!你也累了!”我柔柔一笑,准备出帐,将空间都留给他。
“也好!你也早些睡下吧,明天一早得进城会合太子殿下!”强打起倦怠的面容,他笑了笑。
退出帐幕,我的心忽上忽下,不得安宁,只得散漫地举步环着帐篷转圈,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花小姐,怎么这么晚还没歇息?”身后的幽暗处突然传来沉稳之声。
我被吓了一大跳,转头正见风慕乔身着便装从黑暗里走出来,错愕了几分,灿笑着粉饰太平:“风将军不是也没睡下么?”
夜半之时,松柏尖尖的黑影像谁挺拔的身姿,直立向上,一点儿也不为黑夜所惧。帐园内除了盆景棚外,余下的一半空地此时此刻正暴露在月色之下,松柏用自己丽雅的清影将它围了起来,风慕乔独影其中,如山的身影显得非常突兀。“刚巡逻完,正好要回帐,看花小姐独自踱步,忍不住出声打扰。”
我心想恐怕不止是无心打扰这么简单吧!“觉着有些闷,随步走走,风将军应该不会介意吧?”
“花小姐与少傅大人同行,便是焰月营的贵客,风某怎敢怠慢。只是少傅大人所言之事恕风某难以遵从,毕竟治军不等于人情!”他小心翼翼地说着。
“算了,风将军,我明白!身为将领,自然要遵循调兵的基本原则,否则无法树立威信。”
他灿然一笑,与日间讨论盆景时的个性流露全然不同,身为武将的气质恰到好处地流露了出来:“不过,风某亦是支持太子殿下的。没有兵符或圣旨,焰月营都将按兵不动。”
“将军可以事事以原则为准,按兵不动,可将军有没有想过,眼下太子殿下地位极危,万一烈日营有所动作呢?到时内乱一起,生灵涂炭,就算将军不想卷入皇权争端,也该为皇朝民生着想,非常时期以非常之道治军方为正道!”
他一时语塞,静立了好一阵后,口气严肃地道:“这些少傅大人已经同风某说过了,可昔日大将军的教导至今还回响在耳畔,恕风某难以从命!”
真是个固执的肌肉男!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转身回走,将满院的松柏之影与月之银华以及这位立场坚定的将军抛诸脑后!
身后一片默然!
天亮之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雨水汹涌而来,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端坐在位,聆听着帐前风雨,我与冬辰的眼里,有着心照不宣的忧虑!
“要不,我们冒雨进城吧?”我小心地征求他的意见。
他摇头不语。帐内只余茶香几缕,安静得没有生气,闷极了!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仍作沉思状。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急得直跳脚地问:“冬辰,至少你拿个主意,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呀!
被我逼问之下,他沉缓地开了口:“没有了焰月营,只能去烈日营,就算说服不了卫健将军,也不能让他反对太子而支持二皇子与施相。”
“不错!”我赞同地说,可思维一转又忧心忡忡:“风将军不理会朝内颁发的通缉令,是念及和你有同僚之谊,可这毕竟是在渔阳,不是在京师。既然风雨欲来,皇权生乱,京师必然散乱,施相眼线密布之下,你如何进得京师?就算你入得京师,那卫将军能给你三分薄面吗?万一有个不测怎么办?”
“点点,你多虑了,皇上将太子殿下托付于我,我断然不能见他地位动摇,身陷水深火热之中。何况我身为太子少傅——皇上最信任的臣子,职责所在,推辞不得!”他义不容辞地说。
“越接近京师,就越接近危险。冬辰,你别去!我预感得到,那半路拦截于我的锦衣卫首领洪越还会再出现!”
“所以,我打算先送你到四少在渔阳的兰苑,再与太子殿下会合,从长计议。”抬眼看我,他充满了歉疚。
原来他刚才沉默不是因为没有主意,而是在为是否带上我做最终的结论!讶然于他的话,我无从表情,不知是喜还是忧,话堵在了喉咙处,无法开口,默默地望着他水雾迷蒙的眼睛,不舍的情思从我的心里泛滥开来。
“就这样决定了,等雨势小一些,我就送你去!”无法直视我专注的凝视,他撇开目光,语气决绝,毫无商量余地,然后站起身来,径直走向雨势凶猛的帐外!
“少傅大人,末将奉将军之命请您与花小姐至主帐议事!”冬辰起身还未走到五步,帐外就传来了风慕乔的下属副将急不可待的声音。
我与冬辰不自觉地相互对望一眼,毫不迟疑地将帘帐一掀,双双出帐。只见那副将身着素缟,面色凄然,强抑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我们面面相觑,脑子里疑云团团,又不便多问,在他引导下直奔主帐。没想到,入帐后所见的,是同样身着素缟的风慕乔正一脸局促不安地来回地踱着方步,哀叹连连。
为他的装束大吃一惊,我尽量柔和地问:“风将军,你这是……”
闻得我声音,他当即直面于我们,相请入座,莫可奈何地道:“少傅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风将军,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冬辰亦是为他这一身大感意外,面色肃然,安抚着询问。
“你看看……唉!”风慕乔一脸哀色,悲痛心情可见一般,猿臂一伸,便递来一只白色锦缎新制成的新卷轴。“这是今晨从京师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
接过那文书,冬辰细看一阵,脸色大变,身体僵直,“皇上果然已经驾崩了,五月二十日举行国葬!施相这一招真绝呀!”
我从他手上取过文书,扫视一遍后,亦是大惊失色,按冬辰的说法,皇帝是早已驾崩,只不过内臣勾结密而不发,如今大昭天下,施相一方必已是准备充分,备有万全之策了!
“少傅大人,风某还接到新的通告,朝内已经取消了对您的通缉令!”风慕乔又补充道。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想通缉就通缉,说取消就取消,以为这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游戏吗?”我怒形于色,对这些个保守派所做的勾当百般不齿!
“他们是想趁为皇上举行国葬、包括太子殿下的所有大臣都回京师参拜吊唁之时排除异己,将我们一网打尽!好毒的计策呀!”冬辰一语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