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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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钎针透颅(1)

凄厉的哭号声,惊起了夜栖的枭鸟。一只只扑棱着翅子,发出沉郁的啼鸣。

鸨母这会儿,已奔出莳花馆,来在街上高声嚷叫。一队值夜的兵丁恰巧巡至附近,听着了声响,忙调头转伍,急匆匆地赶将过来。

来至莳花馆前,打头那吏目见是一群娼流,不由得眉头一皱。“大半夜的号什么?”

“官老爷啊”,鸨母一把拉住那吏目,“可了不得了……”

“松开!”那吏目胳膊一挣,将鸨母甩在一边。“先跟你挑明白了,若是嫖客短你银子,老子可是不管!”

“不是啊,”鸨母急得捶胸顿足,“死人了……有人被害了啊!”

“什么!?”兵丁们呼啦全亮出了家伙。“凶手拿住了没?”

“还拿凶呢,”鸨母后怕道,“我们几个还能活着,就算阿弥陀佛了。那害人的……是个女鬼啊!”

“胡扯!”那吏目一瞪眼,“哪会有嘛女鬼!?”

“真的真的!”见吏目不信,众粉头都急道,“我们都亲眼瞧着了!那女鬼就飘在半悬空,一下子就把杜六爷给扑死了……”

“杜六爷?”吏目一怔,“哪个杜六爷?”

鸨母赶紧回道:“是杜奎绍杜六爷……”

“是他死了?这事儿倒不算小……”那吏目低语两句,又冲鸨母一挥手,“走!里边瞧瞧去!”

“哎,”鸨母慌不迭地转过身,将一干兵丁,引入了莳花馆。

来在西跨院,众粉头便开始逡巡缩脚、畏葸不前。兵丁们哪里管这些?连推带攘的,将她们统统赶入院中。

“弟兄们,把好了各路出口!”那吏目朝兵丁号令完,又一推鸨母。“赶紧的,人死在哪了?”

鸨母纵是害怕,也只得头前领路。“就……就在那边了……”

吏目听罢,忙唤上几个兵丁,同着鸨母快步上前。

转过甬道,便是绣娘寝闺。值时,月色朦胧,星斗寥落,屋前景物依稀可辨。杜奎绍的死尸,如同一条死狗般,横在那里。

众人正欲上前,突然听得老槐树后,传出阵阵抽泣。

“啊呀!”鸨母惊呼一声,险些扑在地上。“那女鬼……那女鬼还没走啊!”

兵丁们齐喝一声,壮起胆子围上前去。才待举刀砍杀,树后却发出一声娇啼:“救命啊……别……别杀我!”

“绣娘?”鸨母辨出了声音,慌跑去阻拦。“别伤着她!她是人不是鬼!”

听得这句,众兵丁都松了口气,忙收了刀,将绣娘从树后拎了出来。

“我的儿哟……你还活着哪?”鸨母赶紧上前去搀,“我真怕那鬼也把你害了啊……”

绣娘脸色惨白,浑身哆嗦不止,一头扎进鸨母怀里,放声大哭。“妈妈……我要吓死了……”

那吏目一指绣娘,问鸨母道:“这女的是什么人?”

鸨母回道:“她叫绣娘,今晚上杜六爷点名要的……”

“是她陪的杜奎绍?”吏目神情一凛,转朝绣娘道,“先别哭了,你见着害人的凶手没?”

鸨母插嘴道:“害人的是女鬼……”

吏目哼了一声,没理会鸨母,只是向绣娘不住追问。

绣娘拭了拭眼泪,缓缓抬起头,“回官爷话……我什么也没见着……先前杜六爷要吃酒,我见房里没了,便去厅上取。没承想等取酒回来,却遇到这般惨象……我吓得脚软,跌在树下便动弹不得……你们过来时,我还当是来杀我的呢……”

说着,绣娘悲从中来,伏在鸨母身上,又低声呜咽。

见绣娘那怜楚模样,吏目倒先信了几分。又瞥见那槐树下散落着壶盅酒具,心中越发的确凿。

“看来这女子确不知情。”吏目一面思量,一面转到死尸旁边。

那尸身上并无伤创,衣衫也算完好。脑后的辫子散乱开来,毵毵地覆住了头脸。

吏目用刀尖拨开乱发,不禁骇的倒退一步。只见杜奎绍两目凸鼓,眼白里全是血色。鼻头塌斜,嘴巴大张,满脸横肉全打着拧,扭曲得都没了人样。两条胳膊蜷僵着,手指如鸡爪般抠在地上。砖面上,竟被生生抓出几道浅痕。

一个兵丁探过来,也被死尸的模样唬了一愣。“真够吓人的……他就是那个杜奎绍?”

吏目点点头,定了定心神。“没错,我见过他几回。他尸身上没什么伤口血痕,莫非是中毒而亡?”

“不像,”那兵丁摇头道,“听说中毒的人嘴唇发紫,肤色变深,这死尸也没那样啊。我觉着吧,他像被吓死的……该不会真是什么女鬼索命吧?”

吏目一嘬牙花子,“我也正犯含糊呢……先不说做这案的是人是鬼,单任杜奎绍这身份,就十分棘手啊。这人手眼通天,他这一死,少不得要闹出些风风雨雨……”

“可说是呢,”兵丁道,“上头最烦这等麻烦,若知道是咱们揽下了这桩案子,指不定要发多大火呢。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何苦做来?头儿……要不咱撤吧?就当没瞧见!”

吏目叹道:“来都来了,这么撤了铁定不行。”

兵丁问道:“那怎么办?”

“好办,”吏目眼珠子一转,“这种案子,又不止咱们能管。移交给顺天府不就行了?”

“对啊!”那兵丁一乐,“那顺天府有个姓冯的,专好断这类案子!头儿,您这一手真高!”

“别啰唆了,”吏目吩咐道,“你们把这里封住,别乱动尸身物什,我亲自去趟顺天府。等他们的人一到,咱们就赶紧撤!”

吏目说完,便马不停蹄地奔往顺天府。来到府衙前,将名刺递与值夜差役,就候在一旁等信。

接到通传,新任府尹李希杰有些不悦。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将拜帖随手一丢。“那人找本府做什么?”

差役回道:“他只道有桩人命要案,来请大人定夺。”

“人命案?那去瞧瞧吧。”李府尹无奈,只得更衣入堂。

见了府尹,那吏目忙施礼参拜,后将莳花馆的事,大致一说。

李府尹听罢,拈着颔下短须,冷笑道:“既然你们发现了凶案,为何不去兵马司上报,反跑到我这顺天府来?”

“这……”被问中心事,吏目不免言语吞吐。“卑职……卑职也没考虑那么多……”

“哼”,李府尹道,“是怕破不了案,这才想着推诿塞责吧?”

吏目慌得直擦汗,“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李府尹没理会,暗自思忖:自打接任了顺天府尹,还没正经施展过。不若就借这桩奇案,在僚属面前立立威风。

想毕,李府尹便道:“罢了,这案子本府接了!”

“谢大人成全。”吏目大喜过望,忙叩首不迭。

李府尹着人唤过鲁班头,让他与冯慎一同,接查此案。鲁班头领命,点起几名衙役,与那吏目一伴,又赶至冯宅。

打赶尸案后,鲁班头对冯慎,不似之前那般倨肆。故来在冯宅,他特意轻声叩门,免得冲撞了冯家人。

冯全闻声开门,得知有紧要公事,连忙唤醒了冯慎。冯慎一听,赶紧穿戴整齐,来到门外。

“冯经历,”鲁班头一拱手,“出人命案了,大人叫咱俩过去验验。”

“哦?”冯慎一蹙额,“案发何处?”

吏目接茬道:“是在莳花馆里。”

话音未落,冯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细语:“莳花馆?那是啥地方啊?”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香瓜听得动静,也起床跟来。

“不要乱打听,”冯慎将她一拦,“快回自己屋去。”

“俺就是问问”,香瓜小嘴一噘,“那莳花馆到底是啥好玩的地方哪?”

鲁班头心粗肠直,脱口回道:“能是啥地方?窑子!”

“啊?”香瓜登时傻了眼,“冯大哥,你们要去逛窑子啊?那可不成!”

冯慎苦笑不得,也无暇理论,让冯全看住了香瓜,便与鲁班头一行,赶往莳花馆。

待来到莳花馆,已是晨曦微露,天光欲晓。刚踏入西跨院,众粉头便围住那吏目,纷纷诉起苦来:

“官爷,人又不是我们害的,你叫人看住我们干吗啊?”

“是呀,都折腾一宿了,腰都快站断了……”

听得众粉头罗唣,冯慎本不想理会。他将身侧避,欲绕过人群。可这一闪身,眼梢便瞥到了绣娘。

冯慎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停住脚。这副容貌,竟与肃王画中女子如出一辙!

绣娘见冯慎正瞧着自己,忙将头脸低下。

冯慎不动声色,慢慢地走向了绣娘。“敢问姑娘芳名?”

绣娘粉颊红浥、泪迹犹湿,往后怯退了几步,嗫嚅不言。

吏目见状,便指着冯慎对绣娘道:“这位是顺天府冯经历,特意赶来查案的。问你什么,便要老实回答。”

“是”,绣娘喏喏,转朝冯慎道,“官爷唤我绣娘便好……”

吏目又插口道:“冯经历,那杜奎绍死前,就是由这绣娘陪侍。”

冯慎怔道:“那死者是杜奎绍?”